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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热烈的眼神下,楚王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
“知道错了?哪里错了?”声音低沉暗哑。
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辛汇咬着嘴唇,楚王的目光在那唇上一扫,慢慢移开。
“我,我不该……”她嗫嚅着,楚楚可怜的模样,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不该——不该怎么啊。
他垂眼看她,她哪里知道自己今日是何等跌宕恐惧之心,在山涧失去她的踪影,以为她被匪人掳走,明知那是陷阱,却不管不顾的狂奔了去。
那般迫切而恐惧的心情,那一刻,他毫不怀疑,即使在乱葬岗等着的是天王老子,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挥刀而上。
他孤身一人站在那诡异森森的道观前,自走进去的开始,头发,破碎散乱的衣衫,凌乱一地,那一刻,他几乎忘记了呼吸,所有的血液奔涌到头颅,脑海里轰轰作响,如同多年前看见母亲放开手弃他而去时那痛彻心扉的眩晕感,熟悉而恐惧的绝望。
而到后院看见那斑斑血迹的耳朵,手指,他几乎失去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直到看见那具布娃娃般破败不堪的身体,他才恍然回神,而与之同时的时,无法遏制的愤怒和几乎要撕毁一切的震怒。
他只要一想到有一点点可能,这些事可能发生在她身上,只恨不得将那始作俑者千刀万剐。
而对方,貌似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他立在陷阱之外的边缘,而对方早已等不得,暗箭和蒙面的黑衣人汹涌而出……
这一生,自从母亲走后,他自以为最深的情绪已经很难触动,他可以带着大司马需要他带上的面具威严而冰冷的活着,将外臣送来祭祀般的女人纳入后宫。
只是,他知道,在经历母亲那般惨烈的奔逃,只要楚国那罪恶的习俗和背后的势力一天尚在,他便不可能让任何一个女人孕育子嗣。
杀母立子。而后再寻找一个毫无血缘乳母带大孩子,堂而言之是为了防备可能的外戚专权,但是历代被选为保母的女人绝大多数又是出自那些权势滔天的权臣之手,多么荒唐可笑的逻辑。
不过,很快。这一切都会结束。
辛汇见他神色,没来由更加心虚,她侧面看向他,微微一笑,拿出了杀手锏,手从斗篷上身上去,抓住他软甲上一方衣襟,轻轻一晃:“别生气了嘛,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配合着一双水灵灵的无辜眼眸,真让人无端生出信任和沦陷之心。
只是,手上的温热的触感,粘稠而温暖,是什么。
她待要低头去看,却听他道:“好。”
然后他俯头,以吻封缄,杜绝了她所有的疑问。
然而,随着他的动作,更多的温热涌出来,好像突如其来打翻了一锅热粥,辛汇的脊背僵直起来,本能想要推开他。
而在此时,才能看见他嘴唇异样的白,额角是细细的冷汗,不知兀自坚持了多久。
“你受伤了。”她低低惊呼。
“所以,不要动。”他轻轻呼了口气,更温柔地吻下去,明明身上的伤口裂开了,然而那痛楚此刻兑上她脸上的忧虑却觉得异样的窝心。而那柔软的嘴唇,恰如醉人的迷药。
辛汇一瞬间无法动弹,即使两旁的兵士再如何不动声色,她仍然感觉热血涌满了脸庞,只能将身子更不动声色全数藏进斗篷中。
道旁的灯光,为何突然觉得如此耀目。
马儿感知到主人的异样,步伐愈发沉稳,然而即使走得再稳,辛汇也察觉到楚王的强弩之末的硬撑。
她敏锐察觉到楚王强撑背后的谨慎。
前往王宫的道路平坦,但是此刻的两侧屋舍全是异样的沉静,不见一丝灯火。
楚王的手和他身体一部分重量都倾斜在辛汇身上,她尽量稳住身子,但是自肩背之下,温热的献血已经浸透了衣衫,腥热的味道充斥鼻尖。
“王上……”她的声音惊惧不安。
“死不了,一点小伤。”他淡淡一笑,揉了揉她本来便乱七八糟的头发,刮了刮她的鼻尖,几乎耳语般,“别让人看出我受伤。”
这片宅子是他那曾在齐国为质的哥哥母家聚所,虽已零落,但是那寻常可见的洁净仍然显出此处的不同来。
城东道观前,早已准备好的天罗地网,怎会那么容易全身而退,即使他早就发现端倪,仍然差点出不了庙门。若非晏隐等及时赶到,今日便不止是这几道箭伤了。
而随着一行人大张旗鼓的经过,高墙内的阁楼上,一个衣袂飘飘的身影静默于廊柱前,若不留心,几乎和廊柱旁的纱幔一般飘飘欲飞。
他清冷的目光静静看着长街上那一行明火执仗威严向前的队伍,为首的马背上,是个身着软件的男子,英武俊逸,此刻正俯身和怀里的女子说着什么,隔得很远,只能看见男人温柔的动作和无法言说的幸福。
他的目光明灭不定,只是看着。
身后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走上前来,手里捧着斗篷,她咬着嘴唇,白皙的脖颈纤长无比,细眉细眼,倨傲的眼神深深暗藏,这让她显出一种异样的婀娜。
风很大,吹的女人咳嗽起来。
男人转过头,目光微微一动:“公主怎么过来了?”
“今日的事情都是我不好。”佼公主声音带着恳求,“是我太冲动。”
景玮的定定看着她,过了一会,唇边缓缓绽出一个笑意:“天意如此,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帮我。”
“都怪那两个蠢货,竟然连人都抓错了。”
“谁也不知道她会半路换装。”他耐着性子安慰她。
少女忐忑的表情变成娇嗔,嘟了嘟嘴,道:“不过,玮哥哥你放心,他也没捞到好处……”
没捞到好处?只差没有将他们的势力全数连根拔起。这样蠢的女人……也只有一个用处。
无声的冷笑蔓延在男人眼眸深处,他没有兴趣听她说接下来的话。
景玮伸手帮她拢了拢衣裳:“这里风大,先回去吧。”
佼公主跟着他几步走过去,暗夜中,蠢蠢欲动的死士随着主人的离开安静地隐藏了身影。
马蹄声渐渐远去,楚王微不可闻松了口气。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五章
到了寝殿,只剩下贴身的近卫之时,她感觉自己腰间那只手缓缓松开。
“下马吧。”他翻身下马,定了一定,向辛汇伸出手去。
辛汇狐疑看着那只手,打不定主意是自己跳下去还是借势而下,因着楚王的隐伤,方才她一直不敢动弹分毫,半个身子都僵硬了。
楚王面上浮现慷慨而温柔得笑意:“本王无妨。”
她的手触及他的指尖,不安的冰凉。
怀里的傻狗这时候也大着胆子伸出头来,东看西看。
整个宫殿都忙碌起来了,辛汇扶着他的手利落跳下马,穿着甲胄的楚王浑然凌厉之态而苍白的容貌又让人生出怜惜的亲近之心,辛汇只觉得今日似乎有什么不一样,她竟然因为他的伤切实生出七七八八的担心和忧虑,两侧的宫娥齐齐跪地,不敢多看几眼。辛汇默契站在楚王身测,左看右看却不见徐嬷嬷也不见,至有那苑齐巴巴儿跪在门柱下,蜷首低垂,露出雪白的脖颈。
她脑子几乎没有多想,脚便先于脑子行动转到楚王另一侧,恰到好处挡住那苑齐的身影。
楚王眉梢微微一挑,看在眼里面上虽不动声色,眼里的笑意更深,接着便将手揽住辛汇的肩膀。
这轻轻一个动作,宫中的气氛却立刻欢快了许多,特别辛汇几个侍女,先前误以为辛汇闯祸的侍女们的忧虑和不安随之烟消云散,看来王上和小姐的感情如此之好琴瑟和谐,看谁还敢嚼舌头。
辛汇肩膀一僵,察觉他手上虚浮的力量,倒也配合温顺由着他的动作缓缓向前。
两人这么慢悠悠亲密无间走了进去,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看客。更有那秦家两姐妹的遣来看热闹的宫娥,看的比自家娘子还恼怒,暗暗摔袖而去。
楚王进了房,负手而立,几个随侍的宫娥在一旁垂首待命,辛汇脑子此刻跟明镜似的,立马将一众人打发下去了。
牡丹几人看着她的眼神分明语笑嫣然意有所指,她只当不见,掩门前伸出指头揪了揪牡丹那笑成花的脸蛋,将她推出门去。
门甫一掩上,楚王便顺势坐在了美人榻上,他将掩盖在身前的斗篷一拉,呼啦啦落在地上后,便见身上湿透的血迹。
辛汇早已料到,却不想伤的这么严重,她呀了一声,左右张皇,便预备去叫御医。
“站住。”
辛汇呆了一呆:“伤的太厉害,我去叫御医。”楚王已一手费劲地解那软甲,道:“过来。”
“可是,可是……”流了这么多血,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她眼巴巴望着楚王。
楚王便笑,他这一日,不知道为何,心情异样的好,即便此刻伤口火辣辣的疼,也总是不自觉便扬起嘴角:“这点小伤,死不了。”
“帮我宽衣。”
辛汇看他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底气,麻着胆子帮他去解软甲,但是那利箭早已洞穿了软甲,上面最初的血液是黑色,周围粗粗撒了些伤药,现在都凝固在一起,她即使解开了最上面的系带,但是新旧的血污混合在一起,仍然是动不得分毫,而软甲坚韧,普通绣剪根本剪不动,她微微用力,衣衫刚刚解开一点,楚王虽强忍着,但是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辛汇手上稍稍多再用力,问楚王:“疼吗?”
楚王倒吸一口凉气,睫毛微颤,抬起一张苍白的脸,强忍道:“你说呢!”
辛汇心头一颤动,摆手道:“我可不敢动了。”
“傻瓜,这算什么?一点都不疼。”
“真的?”
“真的。”
辛汇眼角一弯,仔细看了他两眼,顺手扫了扫他细汗的鬓角,便如释重负一般站起来,笑着捋了捋袖子,道:“王上真是爱说笑……我就知道嘛,我这么温柔,怎么会痛?呐,我可开始用力了,你这伤,流的血太多,得快刀斩乱麻。”
她将袖子胡乱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