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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前脚刚进家门,电话铃后脚响起来,秦九接通电话,用大大的口型说是张总,陈缘点点头,依次打开盒饭的盖子,搓搓手,原地坐着等他。
奇怪,张总晚上打来电话,秦九以为是汇款出了什么问题,心急火燎地问钱到了没,结果那头的张总嘿嘿笑,说下午就到了,他是觉着他们今天的战绩赫赫,想请讨债的弟兄们吃饭,当做奖励加团建了,然后问秦九吃了没。
秦九皱皱眉,走到陈缘对面坐下,打开了扬声器。
“还没吃。”
“嘿哟那刚刚好,你现在到这个这个这个豪景国际大酒店来!跟服务员说富春山居包厢,七点之前到哈。”
“张总,我——”
对面很快挂了电话,秦九用手指敲敲手机屏幕,那里已经回到了锁屏页面,他看看陈缘,表情凝重地思索了一会,又拿起手机,“不行,我得问问张总能不能带你去。”
“不行不行。” 陈缘连忙蒙住回拨键,“我算是编外人员,再说老板只喊了你,我跟着去影响不好。”
道理秦九都懂,不管张总有没有考虑到陈缘,但口头上只叫他去吃饭,可是秦九不愿意自己胡吃海喝,留陈缘一个人啃鸡骨头,这样很不地道。
两个人一起吃糟糠还能苦中作乐,但只要有一人吃上大鱼大肉,另外一个人难免委屈,秦九最怕陈缘受委屈了。
酒店在他们当地非常有名,秦九看见过豪景办升学宴的LED广告,菜名花头贼多,带领着价格一骑绝尘,甩同行业酒店十万八千里。
秦九苦恼地挠挠脑袋,陈缘倒是神色如常,瞥了他一眼,“老公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副猪肉粉丝煎饼果子,夜宵摊有卖。”
“哎好。” 秦九龟速移动到门口,又折回来,“其实——”
“我不想吃大酒店,我只想吃这个。” 陈缘笃定地说,“猪肉粉丝煎饼果子,多一点猪肉,多一点粉丝。”
秦九点点头,往他脑门上啧了一口,“给你带。”
“你还不走吗?要迟到了。”
陈缘真的是开光嘴成精,秦九冲到豪景国际的时候刚好七点过五分,包厢里的人头整整齐齐,张总起哄说是不是被家里人耽搁了,秦九嘻嘻哈哈的蒙混过去,到桌上给每人发了一轮烟,又自罚三杯,那帮人才肯让他坐下。
国际大酒店名不虚传,欧式水晶灯配中式桌椅也能配出穷奢欲极的感觉,餐前有热毛巾擦手,服务员总是在酒杯变空之前给它灌满。
秦九空腹连喝三杯啤酒,这会再喝红的未免有些上头,小白一边往嘴里塞龙虾肉一边讲话,说秦哥你脸红了,秦哥你酒量好差。秦九瞪他一眼,起身接张总的酒。
当老板的人在餐桌上最喜欢干三件事,一是吹牛,二是看别人喝醉,三是灌醉汉更多的酒,秦九仰脖干了小拉菲,心里高呼完蛋,这下没法骑摩托车回去了。
张总喝得高兴,招手让服务员上佛跳墙,一人一碗,然后转头对他们说酒店新挖来了一个广东厨子,他做的佛跳墙一年能给老板入账八千万。
好家伙,顺子听得一愣一愣,下巴都合不上,阿壮嘴上嫌弃瞧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但自己也忍不住滋溜了一下口水。
秦九没吃过佛跳墙,这玩意他哪吃得起,光看食材配料鼻血就能喷三米高。小白用胳膊肘碰碰秦九,和他交换了一个张老板也太有钱了的眼神。
聚餐进行到后半段,佛跳墙才被摆在龙头桌上推进来,配套九位穿旗袍的美女,柔声细语地上菜,让人感觉当皇帝也不过如此。
张总乐呵呵掐了烟,撅嘴吸口汤,大声点了个赞,然后闭上眼睛进入飘飘欲仙的境界。
小白用调羹舀了一勺,滴水不漏地送到嘴里。
“啊。。。。。。” 小白词穷了,“秦哥,好鲜。”
秦九打开盖子,小小喝了一口,确实,汤汁鲜美又浓稠,还不发腻,是他从来没尝过的滋味,但没有像顺子和阿壮表现出来的那么夸张,可能是他没享福的命,只认为这东西好喝,鲍鱼海参堆在一起也非常补身体。
他突然想到了陈缘,这半年他跟漏气似的瘦了很多,昨天睡觉的时候还在说尾巴骨硌着床板疼。
再喝一口好了,秦九低头嘬了一小口,入喉回味悠长,叫人念念不忘。
那再喝最后一口。
秦九喝完三口便停下,把里头的鹌鹑蛋挑出来吃了,盖上盖子推到一边。
小白陶醉地咀嚼海参,歪头问他怎么不吃了,秦九说待会吃待会吃,提起筷子赶去解决一条东星斑。
对面的顺子离老板最近,看上去已经喝趴了,托着腮帮子冲秦九傻呵呵笑。张总也有点醉意,烟屁股烧到手指也浑然不知。秦九吃完半尾东星斑,再吃龙井虾仁,最后夹上几片腊肉白菜,饱了。
小白靠在椅子上揉肚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九的佛跳墙,“秦哥,你不吃的话。。。。。。给我吃吧!”
想得美,秦九脊背一抽紧,“去你的,谁说我不吃?”
他凶巴巴地瞪着小白,然后把佛跳墙从左边换到右边,“你声音给我小点,听到没?”
“听到了。” 小白点头,打了个嗝,又重新拿起筷子,“我觉得我还能吃。”
桌上空盘叠了两层,这群人毕竟混社会,一个个都挺会来事,吃饱喝足后哄得张总分外开心,结束后给每人塞了五百的红包,还问他们要不要去洗脚按摩。
张总的小豆眼舒服地眯到一起,说他知道一个好地方。
秦九直觉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但顺子和阿壮看起来很想去的样子,便交代他们照顾好张总,按完摩叫辆车送他回家。
“秦哥,我晚上都不想拉屎了。” 小白悄悄对他说。
“你他妈少恶心我。”
等人走得七七八八了,秦九让服务员过来打包佛跳墙,用纸袋子装好。
出酒店大堂的时候他感觉夜风有点凉,手里佛跳墙仍有余温,他怕一会到家真冷掉了,就脱了上衣把小罐子裹起来。
晚上他喝了一支半红酒,摩托车肯定是不能开了,这个点公交地铁也都停运,秦九只好忍痛打了一辆计程车,报出宵夜摊的位置。
多点猪肉,多点粉丝,黄颜色的灯泡底下,秦九搂着打包袋看老板娘摊饼,最后放料的时候自己拿起钳子,动手夹猪肉夹粉丝进去,老板娘惨叫,说够啦够啦,抢过他钳子不让加了。
最后秦九得到一份撑到快要爆炸的煎饼果子,就着路灯走路回家。
他右边胳膊上有片肩花,少不更事的时候刺上去的,现在人变壮了,图案略微有点变形和褪色,他自己偶尔后悔,想另外找个图案更替一下,但陈缘好像蛮喜欢,经常在他刺青上摸来摸去,问他做的时候疼不疼。
没感觉,秦九这样说,其实是疼的,但说疼好没面子。
“是吗?我以前的舍友去刺青,回来疼得直哆嗦。” 陈缘疑惑地说。
“他自己吓自己,我那么大的图案都不疼。” 秦九显摆自己的刺青,“缘缘想不想刺一个?”
“不想,可它们真美。”
“胆小鬼。”
陈缘扁扁嘴,说刺青是种勇气,不刺也是种勇气,哪有胆小不胆小。
“那你如果要刺青的话,想刺什么 ?”
“嗯。。。。。。” 陈缘趴在他肩膀上想,“刺条鱼吧,后脖子刺鱼头,脚腕子刺鱼尾, 你想想啊,变成一条鱼,可以拥有百分之七十一的世界,想去哪去哪。”
“哇,倒不如刺个世界地图划算!” 秦九打趣他。
“不要,面积大一定很疼。” 陈缘讲得好像他真要去刺青一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自由自在的,即使藏在黑夜里也让秦九非常动心。
陈缘不像他,出生在公交站还是一根棍子加一块牌子的年代,虽然前后差不了几年,但秦九真觉得正月里出生的陈缘符合新新人类的样子,自由洒脱,大学又念的哲学系,一听就很有文化的感觉。
但陈缘没念完,大三匆匆退了学,秦九很早以前问过他为什么,陈缘一面拿着衣架比衣服一面说念不来啊,系里每年都得疯掉几个,他舍友学着学着,每次吃饭竟然要数碗里到底有多少粒饭,这样下去绝对不行的。
当时秦九信了他的鬼话,直到后来才逼问出陈缘选择退学不全是因为怕疯掉。
路上花了二十分钟,他都走出汗了,到门口看见家里亮着灯,突然感到住这简陋的自建房也没有什么不好。
陈缘在他开门之前开门,被他光着膀子的样子吓了一跳,接着闻到一股酒气。
“你跟人打架啦?” 陈缘紧张地问。
“没有没有。” 秦九把两只手背到身后,“咱进屋说话!”
他挪进来,并始终保持着面对陈缘的姿势,桌上的笔记本亮着,陈缘刚才应该是在忙工作。
“老板的表格怎么样?” 秦九问。
“老板的饭怎么样?” 陈缘反问,狐疑地看向他身后。
“一般,哪有和宝贝缘缘吃来得香!” 秦九先拿出煎饼果子,“给你的。”
陈缘咂咂嘴,忙不迭地接过,打开一闻说好香啊。
“还有更香的呢!” 秦九变出纸袋子,把佛跳墙往桌上一放,“你看这是什么?”
“你的衣服。” 陈缘围坐过来。
“。。。。。。你打开看看。” 秦九期待地看着他。
陈缘伸手,解开两个袖子打成的结,山货和海货独有的气味扑鼻而来,他看看秦九,有预感里面的会是什么。
国际大酒店的打包方式十分豪气,连汤带盅地送给他,秦九盯着陈缘掀开盖子、然后露出几秒的震撼表情。
“老公,这是佛跳墙哎。。。。。。”
“打包回来的,你尝一口。”
陈缘听话地喝了口汤,秦九忘记自己吃的时候是什么味道了,便追问他说怎么样,凉了有没有变腥,陈缘垂下眼皮,沉默很久后说好喝,没有变腥。
“嘿嘿那就好,我果然聪明,用衣服包住就不会很快冷掉。”
陈缘鼻子一酸,认真地看着他,“老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