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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说得对极了。”
“我能看看你的手么?”
燕错伸出了手。他的手很大,指关节处有茧,粗糙,龟裂,布满了伤疤,各种大小长短的疤,但他的手形很漂亮,指头长,手掌大,指甲修剪得也干净。
“水锈毒性素强,听说解药也十分生猛。据说解药必须得抹在手上,才能防锈毒渗入。但会有复作用,就会导致手皮龟裂,时有颤抖,是不是真的?”韩三笑一脸的好奇,仔细端详。
燕错皱了皱眉,收回了手:“那你现在看见了。”
韩三笑却一把狠狠抓住了燕错的手,笑嘻嘻道:“水锈阴冷,所以解药十分热燥。让我瞅瞅,这抹了除锈药的手得是有多热燥。”
燕错猛地收回了手,怒瞪着韩三笑:“够了。”
“哦……”韩三笑搓了搓手笑道,“得确是够烫手的。”他吹着手退后靠在了墙上,懒懒地转头看着宋令箭。
“我的弓呢?”宋令箭心不在焉道。
“在你后山的小屋里。”
宋令箭轻点了下头,看不出情绪。
郑珠宝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是什么?羡慕?妒忌?
“都问完了吧。现在,你们可以带我走了?”燕错看着上官衍,在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焦急与惊乱,而是淡然的一股期待,他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似的,从身上解下长衣,翻开长衣领襟,内里是浅淡的蓝色,没有任何针脚,如若不是上面那浅褐的血印斑斑,几乎是新的,“这就是当初我杀那个女人时沾上的血迹,如有需要,可作呈堂证供。”
“上官……”
“如果是求情的话,还是烂在心里吧。燕飞,我的事情与你没有任何干系,我也绝不后悔我今日对你所做的一切,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遗憾,只怪我当时心不够狠,才使如今沦为阶下之囚。你也不用与我来故作好人,你的任何嘴脸,我都觉得恶心。”燕错平静地看着燕飞,他知道他的任何眼神都到达不了燕飞的眼睛,因她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话却是世上最锋利的刀子,将血浓于水的至亲割得遍体鳞伤。
“几位还有什么想问的么?”上官衍似乎也被燕错的话刺了刺,顿了很久才问。
韩三笑看了看宋令箭,摇头道:“我们没有话好问了大人。”
曹南道:“大人??”
“好吧,那此案就落定了,先将燕错收监,待血迹验证属实后开堂再审。”上官衍盯了一眼曹南,那一眼不容置疑,曹南悻悻然收了声,一把抓住了燕错的肩头。燕错没有一丝挣扎,起步往外走去。
“燕错。”燕飞转头对着燕错的方向。
燕错平静地等着。
“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情。”
“你问。”
“你到底是不是燕错?是不是我爹的孩子?”
燕错抑起头笑了,好像所有的仇恨从他的身体中抽离了,他的表情凄楚沧凉,一片枯槁,十五岁的少年,脸上的苍桑在所有人的心里割了一刀。他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有着十五岁的少年应该会有的孤独与脆弱,在夜色如水的深秋里笑得满足释然,像是得到了最想要的结局。
此时一阵夜风,吹动燕飞手腕上的白玉铃铛,院外一个铃铛相互应和,却是越来越远。燕飞转头迎着窗外夜风,两行鲜红的血泪从白纱布下缓缓滑下。
第十章 第七节 忆如兽(一)竹蝴蝶 '本章字数:2565 最新更新时间:20120831 15:46:14。0'
燕错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迷茫地看着拐角处投来的闪动的烛光。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残破的信封,从里面抽出几张残旧的信纸,乌黑的,泛黄的,淡黄的,折折叠叠无数次的信纸,信纸里面还包了一样东西,昏暗中他先细细地重又看了这封被看过数千次的信,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拿起信纸包裹着的东西,迷茫地看着。
依稀还可以看出这是一只枯萎的竹蝴蝶,很长的须角,须角上面细致地串着珠子,眼间还嵌了一颗,不平均。也许时光再倒回多少年,这蝴蝶一定新鲜青嫩,如从竹里应孕而生。但时间摧毁了一切。如今它蔫蔫无力,枯黄松散。
烛光折射着须角上黯淡的珠光,那个深秋的黄昏??
“你去哪了?”男孩静如朽木地坐在路边,看到远远而来的男人仰头冷冷道。
男人眼中原本微弱的兴奋的光芒淡去了,男孩好像想到了什么,沉默的双眼闪出悲伤、愤恨:“娘一直找你,你 仍旧这样。今天是娘的生辰,难道你就不能停一停么?”
男人脸上突然弥漫出无法言会的痛楚,男孩咬着牙,冷漠地瞪着自己的父亲??他拥有一张与父亲极为相似的脸,棱角分明,若是笑笑,一定可爱极了。只是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怎样开怀地笑过。
他低头从怀里拿出一只竹编的蝴蝶,塞在男人的手里:“拿去送给娘。”说罢转身走了。
竹蝴蝶在掌间轻轻地颤动着,薄而精致的肢膀,漂亮极了,好像随时会翩翩起舞,长长的触须上左右各串着五颗亮晶晶的珠子,蝴蝶眼间还嵌着一颗??十一颗珠子。
男人来回抚摸着珠子,坚毅的脸上,一行眼泪划过岁月的脸庞。
“小玉。”
男孩拢着膝头,侧过头轻轻应了一声“娘”。身形削瘦的女子坐了下来,她的笑容总是这样温暖,小心放下篮子,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面,“小玉平常不是最爱吃娘的姜面么,怎么今天才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叫小玉的男孩子忙接过烫热的面,懂事又乖巧:“因为娘煮的太好吃,怕吃完了就没有了。”
女子笑了,就连那岁月无情的笑纹都好像是在跳舞:“傻小玉,你若是喜欢吃,娘就天天做给你吃,直到把你吃腻为止。这碗你要吃光哦,吃饱了才能长身体嘛。”她用力地拍了拍小玉的头,仿佛在提示着他羸弱的个子。
小玉看着面:“不会的,娘做的面,我一辈子都吃不腻。”
女子笑了:“瞎说,哪有一辈子都不腻的东西。就算是再喜欢的东西,看着看着啊,也就不稀罕了??你呀,瞧你,慢慢吃,慢慢吃,别咽着了,烫不烫?吹吹再吃,当心烫着。”
小玉一口一口吃着,倔强的泪水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女子怔了怔,再也强撑不起伪装的快乐,无奈叹气道:“真是个傻孩子……”
小玉无声地垂着泪,虽然他总是表现得很坚强,但是在娘的温柔面前,这种坚强就像一面过于易碎的镜子,不堪一击。
女子温弱道:“小玉,你别恨爹,好吗?你爹他,很辛苦的。”
小玉别开头甩开母亲的手,女子无奈地将手收了回来:“小玉,你总说自己是个男子汉,这可不是男子汉的表现呢。男子汉,要心胸宽阔。”
小玉挺着坚硬的背,好像要顶起世间一切难以得到原谅的执着,他一直忍着,忍着自己的愤怒去看待母亲的于善良。
女子用手轻轻围住瘦弱的小玉,温声道:“其实你爹是很关心我们的,他知道今天是娘的生日,特意一大早就外出,给娘伐削了最新鲜的竹片儿,编了好大好漂亮的一只竹蝴蝶呢,你瞧??”她修长却轻茧遍布的手手轻轻托着竹蝴蝶,竹蝴蝶轻轻在手掌间飞舞着,“十一年了,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看,多漂亮。娘好喜欢哦??”她一脸幸福的笑,似乎所说的幸福都是真实的。
小玉一把推开了她的手,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只蝴蝶:“是么?一只蝴蝶,娘是不是就很开心,很幸福了?”
女子怔了怔,盯着蝴蝶迷茫了双眼。
“他那样对你,你却总是要偏帮着他说好话?你越是帮他说好话,我便越是讨厌他。娘??”
“小玉,别说了,别说了。是我们夺了她们的天伦,不属于我们的东西占得太多,始终还是要还给人家的??就当我们是在让着她们,好吗?”
小玉猛地站起来,咬牙道:“既然不属于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占着?难道没有了他我们就不能活下去吗?!既然他的心不在我们身上,为什么我们还要忍气吞声?娘??”
女子的眼间有了泪,小玉不敢再说下去了,他对一切都无所畏惧,他却怕极了娘的眼泪,他压轻了声音,怜惜地看着母亲:“娘,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软弱,这样不断地退让,一直的忍耐?其实娘可以过得更好的。”
女子收起了蝴蝶,优雅地看着远方的夕阳:“小玉,娘过得很好,很幸福的。”
“娘,我们离开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好吗?我会好好孝顺娘,让娘过上比这好百倍千倍的生活!”
女子摇了摇头,她什么也不说,却比说什么都坚决。他早就知道了答案,但他仍旧要问,这个问题缠绕了他无数个夜晚:“为什么?娘?为什么你非要这样?是不是真的没有他就活不下去?是不是!”
女子咬唇,颤抖着闭上了眼,两行眼泪流下,终于说出了积蓄了十年孤独的四个字,那成为了她一生默默无言的悲剧的四个字:“??娘舍不得。”
“舍不得?可是他舍不得的却不是我们,是不是如果你没有那么柔弱,他就可以完全不顾我们地转身走掉?!娘,娘啊,你值得吗?!”
女子好像被刺破了最后的伪装,无言将手捂在了软弱的脸上。
小玉一把抓过竹蝴蝶丢向远处:“假的!都是假的!我恨他,我恨你,我恨你们所有的人!”
天地间渺小地站着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要用自己的恨来为爱复仇。
“小玉,不要,不要恨……”
“为什么不要恨?难道我连恨的资格也没有吗?娘,我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为什么我们要不断地去宽容去宽容去宽容,但却从来没有人去在乎过!!!”眼泪甩过一道弧度,像刀一样割着娘的心。
“小玉,只有宽容才能解脱。娘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小玉的心中被恨意包围而看不到美好。娘希望小玉快快乐乐的,没有恨,像海一样有博大的胸怀。”
“快乐?我不觉得快乐!一点也不!娘,你快乐吗?快乐是什么滋味我早忘了!”
“小玉,小玉??”
小玉后退了几步,转身飞快地跑了,他那么放肆那么任性地奔跑着,眼泪随风洒在身后,留下身后肝肠寸断的母亲。他跑得并不远,因为他担心体弱的娘,他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