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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盈盈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师父,慢慢地摇了几下头,答道:“徒儿不知,请师父指教。”
东方不败痴痴地望着前方,也摇起头来,叹道:“唉,指教,指教,你师父自己都糊涂的厉害,有什么可指教你的。”
“师父您快别这样说了,倘若您都糊涂的话,世上更无一个精明之人了。”任盈盈急忙回应。
“呵呵,师父原来自以为精明,可越到后来,越发觉自己的糊涂。”东方不败苦笑一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想当年你师父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的时候,常听周围的人说什么日月神教是邪魔外道,日月神教教主是什么武林公敌。那时候我就想,日月神教中的叔叔伯伯们,肯定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比起我在山上遇到的豺狼毒蛇要凶残恶毒百倍千倍,我这辈子遇上谁都行,可千万别遇上他们。”说道这里,东方不败不禁莞尔。
“可是后来,你师父十一岁那年,却遇上了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的人厮杀,你师父的爹、娘和两个弟弟全都死在,死在五岳剑派和我神教弟子的刀剑下,幸而童大哥,也就是你的童伯伯,出手相助你师父。日月神教的时任教主,更是把我收为义子兼门徒,将我养育成人,还传了我一身武功韬略。他们,他们都是你师父小时候最不想遇到的人,却成了你师父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东方不败呆呆地望着任盈盈出神,忽然问道:“你说,这是为什么?”
任盈盈不知所措,只好回答:“徒儿,徒儿不知。”
“呵呵,呵呵。”东方不败连着干笑两声,接着说:“到了后来,等到你师父当上了人人谈之色变的日月神教教主,开始日思夜想如何抚平江湖风波的时候,我愈发迷惑了:为何我日月神教中人行事往往光明正大,世人却都道我教是天下第一大邪派;而五岳剑派不乏整日价勾心斗角、阴险诡谲的伪正人君子、假道学先生,倒成了人所共敬的名门正派?尤其是这两年来,那些个正道掌门及其弟子,挖空心思追求一本阴森邪异的《辟邪剑谱》,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伤天害理的事几乎做了个遍。”
“辟邪,辟邪!辟什么邪?依徒儿之见,这功夫本身便邪得紧。这些年来,我神教弟子,有时候的确是恣意妄为了些,但大多为人坦荡,行事直爽;反观那些所谓武林正派中自诩为大侠义士的家伙们,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奸盗淫邪,暗地里做了不知多少坏事,却精擅一门虚伪掩饰的功夫。”
“如此一来,我教众为的小恶被天下人明明白白地看到了,久而久之,在他们心目中,我教便成了邪教;正派中人哪怕做下了天大的恶事,世人也难以察觉,自然会以为他们都是好东西啦。可惜这些个鬼蜮伎俩只能瞒得过无知的人,却不是谁都会吃这一套的!且不说公道自在人心,就算我神教中人倾尽一生都无法改变世人对我们的偏见,也绝不会让世人的偏见反过来改变我们自己。特别是师父您一直以来为对付那些伪君子、假道学而奔波忙碌,那才是真正的辟邪;与他们相比,您才是真正的大侠义士!”任盈盈忍不住义愤填膺地说道。
东方不败淡淡一笑,摇头叹道:“唉,大侠,义士,哼哼,你师父才不敢当啊。我要对付五岳剑派那帮人,光大我日月神教,一是为了报亲人被杀之仇,二是为了报师父授业之恩,说到底,全是为了我自己,哪能与真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义士相提并论?盈盈你就别抬举我了。”她顿了一顿,继续道:“当今之世,普天之下,能称得上真正大侠义士的人,实乃凤毛麟角,而幸运的是,你的冲哥就是其中之一。盈盈,你对他务必倍加珍惜呀!”
任盈盈听了最后一句话,脸上的肌肤白得便如透明一般,隐隐透出来一层晕红,娇怯怯地回答:“是,弟子全听师父的。”
东方不败又说:“其实就算不用我提醒,你也爱煞了他,为了他连头都舍得割下来,是吧?想当初,你背着他来找我医治其身上的内伤,师父无能,没办法救他,你便送他到少林寺求医了。临行前,我曾让你再三考虑,此一去恐有性命之忧,你这样做是否值得。你当时扔下四个字,‘当然值得’,就毅然决然地去了。”
“好在方证方丈心眼好,没要你的命,只是让你在少室山上幽居,不得他的许可,不得擅自离山。你当时负着令狐冲上少室山时的心境,为师至今仍然无法理解。只不过我一直很羡慕你:你蕙质兰心,武功高强,为天下豪杰所敬服,现在又是神教教主,兼之千娇百媚,青春年少,还得遇一位如意郎君,简直是占尽了天下的好处,未免为鬼神所妒。”
任盈盈听得脸更红了,忽然俯身下拜,额头重重点地,随即朗声道:“师……师父,您别再取笑徒儿了,徒儿的品格资质,不及师父之万一;武功全赖师父传授,还是大大地不成器;能有些江湖豪杰听命于我,全赖师父您的栽培;这教主之位,也是师父您帮我谋划而来的;我这点姿色,与师父相比,那简直是腐草荧光比之红日彩霞;师父看上去年轻依旧,风采不减;至于这如意郎君嘛,这如意郎君……”
东方不败苦笑一声,将“任盈盈”扶了起来,缓缓开口道:“呵呵,如意郎君,盈盈,你别再安慰我了。师父今年三十又二,自知韶华已逝,青春不再。况且我一天到晚舞刀用剑、使计弄权的,世上有哪个男子愿意娶我为妻?”原来她已经年过而立,只因内功深湛,瞧上去不过二十来岁。
“师父,您这么好的女子,天底下哪个男子不想娶你为妻?只……只是,只是眼下世间的男子,有哪一个配得上师父您?”任盈盈十分认真地看着东方不败,脱口而出道。
没想到,这句话正戳到了东方不败的痛处。别说东方不败了,就是那“任盈盈”过去也是不把天下男子瞧在眼里,直到遇上了令狐冲这般当今天下一等一好男儿,才芳心暗许。
当今武林,无论哪一门派,尽皆人才凋敝:五岳剑派名存实亡,少林寺的和尚、武当山的道士只知明哲保身,丐帮、昆仑、峨嵋、崆峒等派,甚至是日月神教之中,也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物能胜过令狐冲。然而,那个令狐冲也只是堪堪配得上“任盈盈”而已。至于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武功智计、胸襟气魄都能与她东方不败比肩的良人,与其缔百年之好,确实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想到这里,东方不败若有所失,却突然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一个古人来。由于生在一个读书人家中,东方不败自幼便博览群书。她加入日月神教之后,更是手不释卷,读了不少经史子集,特别是关于古往今来武林大事的书籍。几年前,她偶然读到一本记录北宋武林旧事的古书,不由得为书中所记载的一位丐帮英雄所深深折服。
大明中叶,丐帮虽然依旧是天下第一大帮,但时任帮主解风之流,却是远远不及东方不败在书中看到的那位北宋末年的丐帮帮主——乔峰。
这时任盈盈看见东方不败神色不对,眉头微皱,便连忙说道:“师父,徒儿是否又说错话,惹得您不高兴了?”
东方不败微微一笑,回答:“哎,盈盈,咱们刚才明明是在谈你的冲哥,怎么又扯到谁能配得上我这种无聊之极的事上去了?无论有无如意郎君,我辈习武之人,都不应沉湎于‘儿女情长’之事,当唯恐‘英雄气短’之日。”
任盈盈听得一头雾水,眨巴眨巴眼睛,向自己的师父拱手道:“弟子恭聆教诲。”
一谈到武功,东方不败的精神便为之一振,朗声道:“‘英雄气短’,原本指的是有才识志气的人因遭受挫折而丧失进取心,而师父我却认为,我们武林中人,整日价打打杀杀的,胜败本是常事,胜亦何喜,败亦何悲?许多人因胜了而骄傲自大,因败了而一蹶不振,这些都是‘英雄气短’的表现。无论胜败,只要是丧失了进取心,这‘英雄气’也便就‘短’了,盈盈,你可得深深戒慎啊!”
任盈盈听了,似有所悟道:“是,弟子定当铭记师父教诲。”
东方不败接着说:“你太师父为了寄托自己不甘失败的意志,将我改名为‘不败’,并让我立志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呵呵,难道天下第一高手就一定会不败?那也不见得,一个人就算武功再高,若是犯了众怒,被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也是注定会一败涂地的。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百臂千手?所以嘛,盈盈,你要记住,千万别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任盈盈道:“弟子明白。”
东方不败继续道:“我虽名曰‘不败’,但自忖未必不败,唯有秉持一颗你太师父给我的不甘失败之心,勇往直前,决不气馁,武功方克得有小成。而师父现在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于武道上不断进取,你能做到吗?”
任盈盈毅然决然地点头道:“弟子能做到。”
东方不败欣慰一笑:“很好。别说你还年纪轻轻,师父我虽然青春已逝,都在锐意进取。现下为师正在自创一门武功,共分两层意思,一层是将为师所会的武功招式互相转化,比如把‘独孤九剑’的精妙剑招运用于任何武器,甚至是拳脚之上,像那‘化刀为剑’、‘化枪为剑’、‘化掌为剑’,就是把原来的剑法变为刀法、枪法和掌法,再用刀、枪、掌击出;这第二层嘛,乃是将本非兵刃的物事化作武器,例如‘化叶为箭’,就是以深厚的内力灌入树叶,使之锋若箭镝;‘化气为剑’则是将真气由体内击出,使之利如白刃。”
任盈盈听了东方不败的话,忽然面露兴奋之色,说道:“喔,听师父您这么一说,徒儿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冲哥最近常在我面前提起韦应节,也就是那假东方不败,赞他在绣花之时仓促应敌,竟可用一根信手拈来的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