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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头微热。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圣上对他有再造之恩,但孔奕林也没有想到,圣上竟然会亲临他的成亲宴席。
为这样的君主,死又何妨呢?
孔奕林带着笑走了回去,宴席上的人接连成群地向他敬酒,他们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比之前热情了许多。朝着米大人敬酒的人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各个大笑着夸赞着米大人找了一个好贤婿,米大人严肃的面容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自谦称着:“不敢当不敢当。”
圣上的亲临是一个高潮,顾元白自然也知道,他坐在马车上,衣袍搭在膝上,问着顾然:“你可知为父为何要亲自前去孔卿家中贺喜?”
顾然想了想,“儿子不知道想的是错还是对。”
顾元白鼓励道:“说上一说。”
顾然慢慢地说了三点,一是彰显圣上爱臣,二是对孔大人的看重,三则是趁此时机,暗示顾然已成为圣上养子。
顾元白挑了挑眉,待顾然说完之后,他摇了摇头,“还有一些。”
顾然面上全然的疑惑,“父皇?”
顾元白借此机会,细细给他灌输帝王之道。
马车缓缓驶进了皇宫。外头驾着高头大马的薛远摊开双手,低头看着圣上刚刚碰过的地方,由衷地叹了口气。
身旁的侍卫有人奇怪道:“薛大人,怎么凭空叹气,可是见到孔大人娶妻,你也心痒了?”
周围几人低低笑了起来。
薛远不置可否,他握了握手,心里想的却是,圣上刚刚搭在他手心的手可真软。
越来越软了。
圣上喜欢看薛远忍耐的神情,便连触碰都吝啬了,像是在惩罚薛远那日的不听话一样,一巴掌给个甜枣,驯兽也不过如此。乃至现在只是碰了碰手,薛远都是头皮一麻。
他沉重地又叹了口气,看向侍卫们,“我瞧着是不是憔悴极了?”
侍卫们齐齐摇了摇头,“你看着不仅不憔悴,还精神十足。”
薛远眉头一压,“行吧。”
装可怜都没办法。
*
薛大将军纠结着怎么让圣上别再这么吝啬的时候,圣上已经精神饱满、器宇轩昂地准备出征了。
月底,经过充足的战前准备,大军英姿勃发,经过各个将军操练的大恒士兵们身带煞气,知晓这次是跟随圣上亲征,更是一个个眼睛发亮,兴奋无比。
圣上祭拜祈福整整一日,第二日一早,便身着甲衣,高发束起,看着城外绵延百里的士兵。
这些士兵每一个人吃的都是顾元白给的粮食,穿的都是今年补上来的棉衣。他们人人孔武有力,看着圣上的眼神敬仰膜拜。
顾元白在军中士兵们心中的地位无法言说。这一点顾元白也知道,挑选东翎卫时,禁军数万人看着他的热烈目光他到现在也未曾忘记。
以往都是主帅说出战前的誓词,但是这次,是由顾元白来说。
号角和鼓声猛烈响起,急促鼓点敲击得令人热血沸腾。百官站在圣上身后,看着对面士兵脸上颤抖的肌肉。
圣上走上前,将军和队伍之中的军官竖起耳朵,要及时将圣上的每一句话传往后方,确保让每一位士兵都能听到。
“将士们,”顾元白目光平静地看着战士,看着高空,“朕曾听闻过田间老农的愿望,他想要耕种的每一株稻黍多一粒粟米。也曾问过身处破屋的匠人,他想要一块削木更快的锯齿。万民朴实,只要多一粒米、多个锯齿便可满足。朕之后又问了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卒们,他们却同朕说,他们想活着。”
将军与军官们一句句地大喊着往后传话,这一句“想活着”便转眼响彻了城外。
“朕也有一个愿望,”顾元白道,“朕现在就说与你们听,朕想要的是什么!”
“朕想要一个人人衣食无忧的大恒,朕想要一个无人敢欺的大恒,愿饥饿、恐慌、死亡远离我大恒,愿我大恒子民因我大恒而骄傲,因我大恒而被外人敬仰。契丹、高昌、甘州、西夏,朕要你们在任何一切的外敌面前抬起脊梁,做个铁骨铮铮的好儿郎!”
顾元白深吸口气,目光灼灼,“朕要胜利,朕要千军万马踏过,人人成为英雄!”
士兵们涨红了脸,青筋凸起,握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
军官们高昂的声音一声声往后传着,士卒们被圣上的话煽动,他们眼底憋得红了,数百人、数万人逐渐喊出了一条声音:“胜利!胜利!胜利!!!”
在高声大喊之间,眼睛都饱含热泪。
大军直指西夏之地!
第140章
大军出征时,顾然没忍住哭了。鼻头红红,这小大人一般的孩子一边打着嗝,一边竭力维持在父皇面前的形象:“父皇,嗝,儿子等您回来。”
大可爱了。
顾元白故意忧愁地抿了抿唇,“若是为父回不来了,然哥儿,你要担起为父身上的担子。”
顾然一愣,彻底忍不住,仰头嚎啕大哭了起来。
顾元白:“咳……朕逗你玩儿呢。”
等安抚好养子之后,在百官含泪行礼之中,顾元白看了最后一眼威武辉煌的京城,毅然决然转身离开。
后方的夹道百姓人头躜动,手中挥舞着一个个平安符,着急挤在一块:“官爷官爷,我们求了平安符,能把平安符给圣上和将士吗?”
路边拦着百姓的官差耐心道:“不能拿过去。”
许老汉一家就在其中看着大军出去,嘴里不断念道着“凯旋、凯旋”。他的婆娘和几个儿子儿媳都挤在这里,婆娘脸色红润,比去年胖了许多,不断拿着衣袖擦着眼泪,旁人有不知道的,上前安慰道:“大娘,里头有你儿子啊?”
“里头有穿着我做的棉衣的儿郎!”许老汉的婆娘大声道,又擦了下眼角,“希望这些儿郎都能好好的跟着圣上回来。”
周围的几个今年也被朝廷召集做棉衣的女人双手合十求着神佛,不断喃喃,“圣上一定要安康,都回来,全都好好的回来。”
路边的官差听的多了,忍不住说道:“你们不去关心庄稼,也不去关心今个儿中午吃什么,怎么都在这关心士兵来了?”
几个婆娘瞪了他一眼,人群中的爷们儿喊道:“你吃着官家的饭,怎么能说这种话!”
官差只好奇一问,顿时便人人喊打,他狼狈转过了头,一看,左右同僚都皱眉看着他,神色不善。
他讪讪一笑,回头一看,大军渐渐看不见影了。
*
北风飘寒,二十日之后,十万大军在西北边界处安营扎寨。
主帅是骠骑将军张虎成,将领者数。到达地方之后,张虎成前来同圣上请示,随即便安排人下去挖战壕垒高城墙,做好战前准备。
西北的城墙数座,顾元白在城墙之上俯瞰万里时,才恍然想起,原著之中西夏不就是从西北处攻占了大恒的五六座城池吗?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变了。
这场战斗的目的不是为了战胜西夏,而是一举入侵西夏。冬日的恶劣环境让后续运送军需和粮食的后勤线压力倍增,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现问题,后方的人要确保前线的士兵安全。
而留在后方的人,都是顾元白极其信任的人。
顾元白认为这次战斗的最大敌人,不是西夏,是环境和后勤补充。
稍后,薛远带着侦察兵前去丈量地势,将探查结果上禀,将领和参谋们依据地势进行攻占推演。将与西夏战役中会发生的各种情况进行了不同应对。
孔奕林话少,但眼神极为尖利,每次一出口便是直戳要害。
顾元白的将领们,经过这两年来接连不断的胜利已经积攒了足够的自信和战意,他们信任自己的能力,信任自己的士兵和后方战线。顾元白担心骄兵必败,但看完他们的状态之后,这最后一点的担忧也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他的将领们都保持了理智和清醒,要的是脚踏实地的胜利。
西北黄沙漫天,城墙都是泥沙的颜色。冬日寒冷,为了以防士兵们受了风寒,军中日日都会督促人马轮流烧热水,卫生一定要干净,每日都要用热水洗手洗脸和洗脚,火头军供姜汤,士兵们每日都要喝上一碗热乎乎的姜汤。
士兵们开始还嫌麻烦,但等知道圣上会时不时带着将领来到他们营帐巡视时,便捉急忙慌地开始抢着热水洗脚。
总不能臭着圣上吧?
顾元白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他亲切温和的巡逻了几个大营,从营帐里面出来时,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薛远在一旁,还有些纳闷地道:“这群兔崽子还知道干净了,味儿都轻了不少。”
“……”顾元白揉了揉鼻子。
这叫味儿轻?那以前得是多重?
顾元白一想,也有可能是他的鼻子现在太过娇贵的问题。他多吸了几口没臭味的空气,道:“染病一事重中之重,一定要万分注意!白日将营帐通风,姜汤日不可断,吩咐下去,让每一个伍长对手下士兵多加督促,一旦有了热病或是风寒,即刻送往军医处诊治。”
骠骑将军与中郎将等人齐声应道:“是!”
顾元白还未说完,“朕使万民为西北战士缝制衣物时,也使其缝制了数万布囊,布囊之中已放有含止血疗伤之用的药物,明日便将这些布囊下发,上到主帅,下到士卒,都要将牢牢将其系于腰间,万不可丢失。”
张虎成与诸位将领面色一肃,沉声:“臣明日亲自监督其发放。”
顾元白颔首,往回程的方向走去,“张卿,你与诸位将领论起作战,要比朕有本事得多。朕只熟读了几本兵书,排兵布阵却是不可。你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攻防推演,众人一心才能查漏补缺。”
张虎成有些诚惶诚恐:“圣上无论文治还是武功皆是战果累累,臣惶恐,望圣上莫要再说这话。”
顾元白失笑,思虑片刻,问:“你可知道薛平将军之子薛九遥?”
张虎成乐了,“臣和薛老将军以往曾一同出战过,薛九遥小小年纪便入了军营之中,臣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