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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的那天,甄云仔细检查了身上的武器装备。他随身携带着三个竹筒,分别装着水、干肉和火石。如今水和干肉已所剩无几,火石倒还有半筒。
这山林里水源丰富,野物众多,甄云不必为饮食发愁,只拣了一些昨夜烧剩的木炭,搀到火石里留做引火之用。
顺崖直下,甄云见崖壁上布满一道道竖立的凸岩,再没有其他形状的杂石峭出壁面。
下到绳索的一半,能听到水瀑落底的轰鸣声。甄云向下望去,见到处弥漫着水雾,什么也看不清楚。继续滑落不久,他摸到崖壁上爬生着许多粗大的藤蔓。
水气越来越重,水瀑的落底声已如雷鸣。
又过了半晌,甄云发觉他已滑到绳索的尽头。这时仍然望不见崖底。他丢开绳索,抓住藤蔓再往下滑落了十多丈,才终于踩到实地。
待眼睛适应了水气,甄云四下环顾:面前的实地都被藤蔓覆盖住,地势并不崎岖;身右几十米外是一个半圆的水潭,水潭被落差极大的水瀑冲击得波浪四漾。
潭水注入一条小河朝桃林深处流去。
甄云看那小河只有丈余宽,两岸堆满碎石,岸边三米外便是桃林。
桃树一棵紧挨着一棵生长,根系相连,枝干交错,花儿都开得红郁缤纷。
林中除了桃树,再无第二样草木生长。甄云暗自称怪,走到桃林的边缘,看那林内的泥土黄绿不一,斑斓多彩。他未敢轻涉,先折取一枝茂伸到岸基上的细桃干往林地里插去,顿觉力道猛沉,慌忙松手,惊出一身冷汗。只见那树枝还在慢慢下沉,稍后完全没入到泥土中。
甄云心神不定地想道:“幸亏我没有大意地往前乱闯。这彩色的泥土连树枝都能陷住,更别说一个人。也不知是经过几世的沉积才变成这个样子。”他望一眼桃林深处,心里愈加生畏,便绕到河岸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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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缓缓东流,簌落的桃瓣飘满水面,将细长的河道铺缀得如锦织一般。两岸桃树的枝干繁杂茂密,把小河上空遮得只能见到一米多宽的天线。
甄云行约十数里,越走越觉得沉闷。枯寂的桃林里不见一只鸟兽,更没有一点儿声响。虽然红得好看,却又溢着一股阴郁的死气。
偶有凉风从丝带宽的天线吹进来,刮起河岸上的落花飘入流水。如果不是看到这种动静,甄云会以为自己是在原地踏步走了。
天色在变暗,仍然望不见林地的尽头。甄云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便加快步伐赶行。不多时,他发现河道变成曲折的弯路,急拐过去以后,突觉眼线一止,但见身前展现出横延无际的高峻的石山。石山山势蜿蜒,陡峭如崖,石壁上遍生着杂草刺蔓,绝难容人攀登。
寻找河流尽处,水流入两座石丘的夹缝之内。
石丘顶部相连,那夹缝形如洞窟。甄云见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只得趟水深入。
石窟不大,刚能容下一人站立,前面隐隐透着亮光。
甄云走了半刻钟,便觉夹缝渐阔,顶崖敞开了天隙。他看清前方仍是石嶂连耸的山地。
小河的流向指着一条曲弯的狭径。所谓狭径,其实只是一道山脚分岔的石痕,别别扭扭得蜿蜒向前,似乎从未有人踏足过。
甄云举步走上去,见石山耸凸有致,或高或低都呈立柱形。柱顶圆滑,寸草不生;而柱身裂痕班驳,从中长出许多丝状的草蔓。这草蔓的纤茎为紫色;细叶为白色,垂挂披拂布满嶙峋的山地,狭径上也松松垂垂地爬着一层。
甄云的脚踩着草蔓,忽觉它们在抽动,惊得慌忙收脚,只见踩过的那些草蔓在一圈一圈地收缩,不一会儿都扭成一团。他大感惊讶,失笑道:“一触既缩,真可谓是羞草了。”
天色全黑的时候,寥星点点。甄云拣一处干燥平整的石巢歇息下来。因为在山地里寻不到柴禾生火,他的晚饭只能就着最后几口干粮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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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醒来继续上路,绕过一道大的天然石屏,甄云倏觉眼界豁然开阔。
前方是平坦绵延的石化沙土地。沙地上生长着一簇簇疏疏落落的枯木树干和不及半人高的灌木丛。
灿烂的阳光把粉白色的沙土、绛紫的灌木丛和暗灰的枯木树干都染得闪闪发亮。
走在敞坦的沙地上,感觉不到一丝风,空气稍嫌干燥。但甄云并未感到不适,反而觉得甚是自在舒畅。沙土细软,他走过后,留下一趟浅浅的脚印。
这一路上,甄云都在细心地观察地下,找到多种野物留下的踪迹。
天空中倏尔飞过几道白影;灌木丛里不时窜出四脚蛇之类的小动物,有一尺来长的、有几寸身的、长着细鳞的或皮色多彩的,其形状之奇非先前所能见识。
沙野上长着许多不生枝叶的大树。甄云以为那些是枯死的树干,直到走近一棵细看,才发现这大树并非已经枯死,却像是颠倒着生长了。
大树树身粗大,顶端盘结着如根须一般的木枝,交错在一起形如大鸟巢;树底蔓生着接连交杂的枝干,大枝生小节,小节又冒出鸠刺一样的细叶,纠葛茂密地紧扎着一大片沙地。
甄云正好奇地打量着大树,那树顶盘结的鸟巢形的枝茎内果真飞出一只小鸟,其体似家雀,毛羽乌黑,白喙极为细长。
这乌雀绕树一匝,停在树底的一节小枝干上,伸出细喙对着一根叶刺夺夺地啄了几下。刺稍被啄断,乌雀从茎孔里叼出一只黑黝黝的蚯蚓一样的虫子,细翅一展又飞回树顶的巢内了。
甄云惊奇不已,喃喃赞道:“树筑巢给鸟栖息,鸟啄虫给树除害,当真是相辅相成,各有所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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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近午,甄云打开食筒,见干肉已然用尽,心道:“看来只有就地猎食了。”
在沙野上见不到大的野物,倒是经常出没着一种猫嘴鼠眼的小动物,身形皮毛极似野兔。但奇怪的是它们的脑袋上少长一对耳朵,光秃秃得令人生疑,而它们的前腿脚后跟却多长出两块毛茸茸的肉团,以至它们在所经之地都留下了极为辨认的踪迹。
不知这沙兔是何滋味?甄云决定先猎杀一只来尝尝。
寻踪蹑迹,找不多久,甄云便看到一只沙兔伏在一丛灌木下刨土,距离约有二丈之远。他单膝跪地,横握长弓,抽出箭刚刚搭上弓弦,却见那沙兔竖起尾巴,后腿蹲地连跳两下,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甄云一时愕然,走到沙兔刨土的地方,看到灌木丛的幼根被啃下了一块。他不解地提脚踢向沙兔伏卧过的沙土,脚上像被什么东西一下子钳住了。他再想收脚,竟感到那东西在拖着他往下拽。他心下大惊,右脚凝力猛挑。
沙土扬下,一只形如大蟹螯的蝎物被甩出丈余远。它一落地,怕见阳光似的急往沙土里钻。
未等甄云收回右脚,天空中响起一声悦耳的脆鸣。两道白影如飞箭一般投向那钻地的蝎物,只是眨眼工夫,已掠起在甄云的头顶张翅扑棱了一会儿。
这时,甄云方才看清楚,两只白鸟只有鸽子大小,双翼极长,曲伸的利爪各抓着一半蝎物在空中扯分开来,恍然急旋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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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云追踪沙兔来到一眼沙泉前。沙泉不大,水质清澈。他尝饮之后甚觉解渴,便停步汲满水筒。
绕过沙泉,甄云在一座五尺高的土丘上找到了沙兔的洞穴。洞穴前后各开着一个出口。
甄云砍一些灌木枝堆在出口外,打火点燃。灌木烧着,冒出浓浓的黑烟,都往洞内飘去。他赶到另一个出口前等待。
少倾,一只沙兔窜逃出洞,甄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沙兔的后腿。提起猎物,他高兴地畅笑道:“好肥的家伙,足够吃个一两天的。”
甄云将沙兔扒皮剖开,拿到沙泉洗净,就在水边架柴生火烧烤起来。
沙兔肉质肥厚,烧得脂油流溢,滴入火中滋滋做响。
因为对沙兔前腿的两块肉团感到好奇,甄云便特意剁下来仔细研究。他拨开脚掌的厚毛,见到一个耳窝形状的细孔,心里想道:“这沙兔的脑袋上没有耳朵,难道会是这个?为何要长在腿上?莫非——。”他不禁摇头轻笑。
火势燃大,兔肉被烤得焦熟。甄云闻到浓郁的肉香,胃口大开,撕下一只腿胯狼吞虎咽,津津有味地吃饱,仍不觉得解馋。其后几天,他一边赶行,一边狩猎,又积存下许多食物。
第二天下午,前方的地平线横展开连耸的山脉。
日渐西落,沙野在余晖的照耀下呈现出橘黄色。
夕光披在甄云背后,把他行进的脚步拉得极其巨大,又把他魁梧的身形映衬得极为渺小了。
第三章 滕曷之斗
天黑之前,甄云到达山脉脚下的一处高地。高地地面裸露着大块大块断裂的岩石,岩石表面覆着一层稀薄的泥土。类似松柏的小树遍地簇生,叶细如针,枝干易燃,砍来一些生火不愁。当晚,他就在高地上过夜了。
凌晨,天色微明,甄云便起身登山。
高山险陡,树林茂密,行进起来困难重重。他必须拿剑砍藤削枝,费力地开路,心里大不耐烦。
山大林密。甄云在登行之时,心头多存着几分警惕,害怕有野兽突然冲出来袭击人。然而,戒心竟是多余,林子里安静得连鸟鸣声也难以听到,出现的动物都是希奇古怪的虫蝎之类,不要说食人的野兽,便是稍大些的狍鹿也无一只。
更叫甄云感到诡异的是,这山林里的植物不但丰富多样,而且种种形态竟与俗世的草木迥然不同。
山中的树木大部分枝干挺拔,枝叶茂盛。无论是长在溪边,还是俯生在石缝里,或倒或立,它的根茎枝干都不带坑杂扭捏之势。而各树的叶子更是形状万千,圆的便圆极无缺;方的便有棱有角,都是极对称的中规中距。还有三角形的、梯形的、半圆形的、月芽形的等等,粗阔便粗阔、细密便细密,叶脉经络和枝干一样纹理清晰不带弯折。它们的长势都是上翘便上翘、披缀便披缀,全无交错杂乱之分。叶色是青的青、橙的橙,鲜绿得欲滴、靛蓝得似染,其五颜六色无一不令人称奇。
另有花草藤萝也是同样的奇异。
花草繁茂,千姿百态。有一片瓣像荷包的;有两片瓣像叠扇的。大者如车轮,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