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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个,心下愈加忿忿,看他的眼神愈发意兴阑珊。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豆蔻竟又折了回来,她对我与帝澔道:“族长娘娘有请三皇子到前殿说话。”帝澔彬彬有礼地道:“多谢姑娘通传。”声音清润如水,一举一动都十分儒雅风流,豆蔻竟然一下子脸颊绯红。
此人莫非竟真是个祸害不成?我有些看不下去,冷言道:“快走吧,别让我阿娘久等。”帝澔又向豆蔻抱歉地一笑,方才跟上我的脚步。
我心下有气,一路上走得飞快,不多时就到了前殿,却见阿娘正与爹爹说着什么,听闻脚步声,娘亲抬头望了我们一眼,笑道:“凤歌儿,怎么走得这样急?”眼神却落在我的身后,眸光微动,仿佛若有所思。
我正有些疑惑,却见爹爹手中赫然多了一只精巧的竹篮,里面放着些新鲜的点心。阿娘将那竹篮接过来递给我道:“凤歌儿,你长这么大也不曾拜访过族人,正巧子藤想要逛逛灵山,这几日不如你就带他去别的山头转转。凰瑜离得最近,今儿你们可以先去他家拜访一二,这一篮点心是我今日亲手做的,你且带上。唔,若见了他,你得叫他一声叔叔。”
我接过那竹篮时仍有些怔忪,不明白娘亲为何突然如此热络地让我去拜访凰瑜一家,却又听得她和颜悦色地对帝澔道:“子藤啊,我就凤歌儿这一个女儿,这丫头将来必要继承我凤族族长之位,可如今她却连族内年纪相当的男子都还未曾认得全,我与她爹爹都有些烦心。这凰瑜家有个儿子唤作凰枫,与凤歌儿几乎一般大,模样是极好的。你既是宇儿的兄长,便也等于是凤歌儿的兄长了,你若不介意,便与她同去,也好替我们看一看,这孩子性子究竟怎么样?”
我闻言一僵,几乎当场跌倒,娘亲这个意思,竟是要让帝澔陪我去相亲么?想到凰枫,我心下抖了一抖。此人与我在终南山结下了梁子,我避之唯恐不及。可奇怪的是,好端端的,阿娘怎么突然提到这个?再信任帝澔,也不能让他如此越俎代庖,去做这等尴尬之事。此事甚是诡异,实在不符娘亲一贯的作风。
没想到帝澔面色竟比我还要难看,他勉强一笑道:“此事……关系甚大,子藤并无经验,想来难负所托。”阿娘笑道:“这有何难?子藤去看看就好,你的眼光,我们定是信得过的。”
我面上烧得通红一片,眼看着帝澔也极为尴尬,可娘亲却恍若未觉,依旧笑吟吟地望着他。我忍不住插嘴道:“那我们就去了。”冲帝澔使了个眼色,提着篮子转身就率先出了门。
出得门来终于感觉风和日丽,我奔到一株娑罗树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我头也未回地道:“对不住,让你难堪了。我娘以前从未这样过,也不知她今儿个怎么了,竟然让你去做这样的事。”
身后一片沉默。我诧异地回头,看到帝澔神色极为复杂地看着我,情绪仿佛有些低落。我迷惑道:“固然我娘亲的话确实有些不妥,可你也不用这副模样。想来她也是格外看重你。”顿了顿,我突然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声音也有些生硬:“还是三皇子殿下觉得我娘这席话,太过侮辱了您的高贵身份?您是天潢贵胄,固然我是高攀不上这样的兄长的……”正说得起劲,他突然上前一步,打断了我的滔滔不绝,我与他之间几乎呼吸相闻,我有些慌乱,但身后是粗大的树干,我已经退无可退,只好可笑地举着那只竹篮拦在我与他之间。
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语气中有微不可查的急切:“凤歌儿,你们凤族,族长一定要与凰成亲么?”我彼时脑中已然空白一片,有些慌张地道:“那是自然。”他神色一黯:“你,一定会是族长么?”我还未来得及回答,他已经自言自语道:“其实你并不适合族长之位,难道你娘看不出来么?你太天真,太重感情,凤族若是你来统领,必将被卷入红尘俗世,命运好坏亦未可知。”
我发誓,我对他从未像此刻这么愤怒。他那些奇怪的神色和话语间的混乱逻辑我已无法去思考,只听得最后一句“你不适合族长之位”。我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怒道:“三皇子是什么意思?你这是看不起我么?我当不当族长与你有何关系?凤族将来如何,不劳三皇子你费心了。”若不是尚存几分理智,我真想将那装满点心的竹篮砸到此人头上。
他冷不防被我一推,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形,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我记起此人身上受了杖刑后的伤还未痊愈,但盛怒中我只感到快意,当下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御风向凰枫家所在的山头而去。
两座山头相距不过百里,一炷香的功夫就已到了。我抱着竹篮气冲冲地落在地上,手搭凉棚四处寻找凰枫家的屋子。
怪不得凰枫取了这个名儿,这个山头上生着的大多都是巨大的枫树,生得形态各异,虬曲盘结,却无一不是红得像烈火一般,想想凰瑜那张清冷严峻的面容,我不由得感慨一声,即使寒冰般的性子,也能有热情如斯的品味。
他们的家不难找,远远地我看见最高最大的一株枫树外面好似围了道墙,离得近了方才看到树下那座青砖绿瓦意趣天成的宅子,几乎被这株粗壮得异乎寻常的枫树遮了个严实。一扇不知是什么古木制成的大门是开着的,我用力叩了叩,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儿声息,我立在门口想了想,便轻轻地走了进去。
这座宅子比我们在凤凰岭的家更为简朴,进门是一个空旷的院子,那株巨树就生在正中央,树下几张木制的简陋桌凳,上面放着几只石杯。院子的后门通往一个花园,再后面便是几间起居室,竟是连会客之所都没有。我向后面喊了几声:“可有人在么?”除了我自己的回声,均没有一丝回音。我想着自己来得不巧,大约这家人都云游去了,正要将篮子放下留个字条儿回家交差,却瞥见左边那间起居室的门帘儿被风吹起,露出一道淡蓝色的身影来,他拿着一支笔,似坐在桌边写着什么东西,看那身形,正是凰枫无疑。
我毕竟顶了他的脸过了些日子,思忖着与他已经算不得陌生,便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便将竹篮放在木桌上,捏了个诀变做一个毛绒绒的小虫儿,飘飘悠悠地飞过花园,直往他屋里飞去。
那容色艳丽的年轻男子正握着一支洁白的羽笔对着面前的丝帛发呆,绝美的面容上神色柔和,泛着一丝红晕,眼神飘得很远,差点令我瞧得呆了去。我念了声佛号,掐了一把自己的虫腰,总算定了心神。一个男子,生成这种模样真是祸害,除了令天下女子自惭,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心思。
我腹诽了一把,探头探脑地看那丝帛上的字,一看之下大惊失色,那上面只写了开头两个婉约秀丽的字儿,赫然便是“公主”,再一看凰枫那神色,我只觉天雷轰轰,张口结舌,莫非凰枫此人,竟然暗暗思慕于本公主?这可如何是好?
想我凤歌活了这么大,生命中乍然看到桃花纷飞的景象,若说没有窃喜,那定然是哄人的。但佛祖作证,我对于凰枫,除了嫉妒他容貌比我美貌,万万没有别的想法,哎呀呀,可此番竟被我撞见他的心思,真真羞煞人也,我要如何委婉地拒绝,才能不伤了他一腔思慕之心呢?
我虫脸滚烫,在空中扭来扭去,万般纠结,差点将自己的一只翅膀扯了下来。眼角却瞥见他终又拿起了笔,思虑再三,满脸绯红地抬笔又写了一行字。虽然偷窥之事极是不光彩,但我以为反正是写予我的信,我提前看看又有何妨?于是扭扭捏捏地飞上去再看。
这一眼看了不打紧,真真是如同一道天雷当头劈下。那上头明明白白写着:“终南山一别已有数日,公主月下一舞宛若惊鸿,枫至今难忘……”后面的字我已顾不上再看,因为我翅膀抽了一抽,便大头朝下往地上摔去。
“休矣!此番脸面丢大了!”我全身僵硬,此时心中只剩下这个念头。
眼看着我就要摔出原形,身体却突然一轻。我的虫身仿佛被什么东西一口咬住,随即闪电般地往窗外掠去,而那在桌边凝神写字的年轻男子却丝毫没有发觉。
惊吓过后,我终于发现咬着我的是一张鸟嘴。
这张鸟嘴十分普通,我不能动弹,只得在扑面而来的风中瞪大了眼睛,艰难地转头,看到了一只普通喜鹊的脑袋。
又一道天雷劈下,我已经出离悲愤,瞠目结舌,难道我竟要被一只喜鹊吃掉吗?苍天啊,我可是一只凤啊!
正文 寻芳不觉醉流霞(上)
我被那只该死的喜鹊叼在嘴里,满心悲愤地想,我一定是在做一个前所未有的噩梦。
先是会错了凰枫的意,差点颜面扫地,然而不成想随后竟然更糟,居然被一只喜鹊啄住,如此奇耻大辱,已经不是失了自己的颜面,而是将整个凤族的脸面都失了个干净。那一瞬间我恶从胆边生,邪恶而慎重地考虑,是不是等下要将这只不长眼的喜鹊灭口?
那时我只顾着既惊且怒,竟然不曾想到这八千里灵山皆是凤族的领地,山外设了重重结界,断无可能出现喜鹊这样的凡鸟,并且方才那一连串猴子捞月般包抄我的动作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如此精准神勇,断然不是平常喜鹊所能为之。
眼见得那喜鹊闪电般掠出了凰枫家的院子,直接往凤凰岭飞去,瞬间就到了后山的花海之中,它将我放在一朵扶瑯花的花瓣上,动作倒甚是细致。而后便高傲地甩了甩翅膀,绿豆大的眼睛炯炯地盯着我。
苍天啊,这是什么世道?一只普普通通的喜鹊,竟然也能有如此犀利的眼神?
我张口结舌地躺在花瓣上,被一只喜鹊眸中的寒光盯得满虫身的绒毛倒竖,连变身也忘记了。
却见那喜鹊诡异地咧嘴笑了一笑,又令我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而后它便化作一阵青烟,重又凝聚在一起,一道高挑修长的天青色身影出现在我面前,赫然便是此前被我狠推了一把的帝澔。此人一撩锦衣的下摆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