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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鹤族流放罪大恶极之人的地方,将那地方指给孔戟,名为封侯,实为流放啊!只要见不着面,孔戟自然不能再影响睿儿,睿儿顺顺当当娶了鹰琉,不就万事顺意了么?”
鹤王思忖片刻,面色渐渐舒缓,终于转怒为喜:“王妃这一手段倒是高明。哼,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困死在终南山吧。明日让礼官下一道旨,令孔戟无事不得出封地。”
因为喝了不少酒,这一夜鹤王睡得很沉,当他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然看到床前的琉璃屏风后跪着一个人。残存的睡意一下子消散,他又惊又怒:“谁?谁在哪里?为何不经禀告就擅闯本王寝宫?”
鹤王妃也被惊醒了,她赶紧坐起来,惊讶地看了看屏风后那人影,迟疑道:“是睿儿么?”
那人影恭敬地磕了个头:“正是儿臣!”
鹤王松了口气,怒道:“你一清早发什么疯?不声不响地闯进来,有什么紧要的事么?”鹤王妃却是瞬间愁容满面。她嫁给鹤王这么多年只得鹤睿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是时时刻刻将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那么这个宝贝疙瘩心里想要什么,做母亲的哪能不明白?她心下猜到,这个已经入了魔障的儿子当下十有**是来请求父亲取消与鹰族的联姻来了。她顾不上彼时自己披头散发仪容不整,飞快地绞尽脑汁,想在儿子说出那定会让丈夫勃然大怒的话时,想办法从中斡旋,平息一些丈夫的怒气。
然而鹤睿的一番话却令她瞬间呆住了。
“父王,母妃,请恕儿臣无状。儿臣对那鹰族的公主一见钟情,故而想请求父王恩准,尽早向鹰族求亲,早日迎娶公主过门。”屏风后,鹤睿朗声道。
鹤王闻言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好孩子!你这个请求有何难?我儿如此人才,我看鹰王老儿根本都不想再把女儿带回去。你且安心回去你殿里等着,为父马上就去找鹰王商议你们的婚事!”一大清早,最是器重又最是担忧的儿子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鹤王实在是老怀大慰。鹤王妃更是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叠声地叫鹤睿回去安心等待。鹤睿闻言谢恩,叩首而去,因为隔着屏风,鹤王和王妃都不曾看到,一夜未眠的儿子起身后双眸血红步履蹒跚,竟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仅仅三日后,鹤族世子鹤睿与鹰族公主鹰琉便举行了大婚,天下羽禽都遣使前来太行山恭贺,委实是一番天大的热闹。
然而这婚成得委实太过仓促,各族收到请帖后,不得不快马加鞭地送上贺礼,即便如此最后也有十几个族因为特别偏远,使者拼尽力气赶路也没能赶上婚礼当日的喜宴。纵然到场的宾客嘴里倒也不住地说着“恭喜恭喜,实乃一对璧人”“佳偶天成,真乃一段佳话”这样吉祥的祝福之词,背地里却都在讥笑这婚事实在太过轻浮草率,鹰鹤二族号称世家大族,这一场婚事办得委实糊涂又丢脸。
“从未见过哪家的婚事办得这么匆忙急促的,纳采、问名、纳吉,大约一件也未曾来得及办,鹰王就赶紧把女儿打扮打扮塞进红轿了……莫非是有什么隐情么?不然何以至此?便是我们族内平常人家嫁娶,也未曾有如此草率的!”喜宴上,宾客们看着一双身着大红礼服的新人便有些目光闪烁,私下里嘀嘀咕咕,面上有暧昧不明的笑容。鹰王和鹤王何等耳力,这些私语想不听见都难,只是碍于婚宴现场不好发作,只作耳聋罢了。
鹰王其实也颇为后悔当初一口答应了鹤王尽快举行婚礼,如今这一场婚事都快成了天下笑料了,只在看到乘龙快婿时他才稍觉安慰:“罢了罢了,既是这小子等不及要娶阿琉,阿琉偏生又极中意他,实在是极难得的。做父亲的,怎能不成全了这对小儿女呢!”他自认心怀坦荡,面上便显出一种宽宏大量的豁达来,对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也就能做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了。而鹤王和鹤王妃只求鹤睿能早点成家,对这些流言蜚语自然是有了免疫力的,倒是鹤王的几位侧妃和王子私下里笑得肚子痛,因为有些酸葡萄心理,故而说的话竟比那些宾客更要难听些。
总之,这一场婚礼,很是一团和气地进行着。新郎官一身大红吉服,越发显得丰神如玉,除了面色清冷了些,不苟言笑了些,实在是玉人儿一般,挑不出一丁点儿瑕疵。鹤王妃泪眼婆娑地想,全天下再也找不出我儿子这般俊朗的新郎官了,真是便宜了鹰琉这个刁蛮任性的妮子,心下竟有些为儿子不值。
孔雀一族早已提前送上了贺礼,但是没有人来赴宴。鹤睿想,大约是赶着启程,阖族都在忙着收拾行囊罢。心下一片惨然,所幸因为饮了不少酒,脸色倒是鲜活红润的,无人发觉异样。
宾客散尽,鹰琉头顶红盖头坐在新房里等着自己的良人。向来骄纵的她此时头一回有了小女儿的娇态,羞答答地垂头不语,心头如小鹿乱撞。本来爹爹是不肯这么快让她和睿哥哥成亲的,多亏了她据理力争,甚至要以死相逼,爹爹无奈才同意了。她就是想快点嫁给睿哥哥,而睿哥哥既然也中意她,也想快点娶她,她可就一点也等不及地要嫁了。她喜欢鹤族,这里的人都温文尔雅,颀长俊秀,又待她极好,鹤王妃尤其喜欢她,还夸她天真烂漫可人疼呢!不像鹰族,只有阿娘真心疼自己,阿娘辞世后,除了爹爹尚有几分爱护之外,人人见了她就像避瘟神似的,自己的那些刁蛮凶狠,不过是外强中干,自己护着自己的一层铠甲罢了。此刻,她满心欢喜地想要在鹤族开始新的生活,再也不刁蛮,再也不无理取闹了,对睿哥哥好,对每一个人好。
滴漏声声,不知道等了多久。太行山的夜晚是很寒冷的,她的双腿已经冻得麻木了,红烛也已经燃尽,她翘首盼望的良人,却一直没有来。她渐渐地开始疑虑和惊慌,真想一把扯开那碍事的红盖头,大喊大叫一番,然而她不敢,她刚刚已经决心要做娴静优雅的淑女了。
突然,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她心头大定,嘴角泛起羞涩的笑:“一定是睿哥哥,今日那么多人,他应酬到现在也是应当的。嗯,他今日饮了那么多酒,想必有些醉了,等一下他揭了盖头,我要伺候他喝些醒酒汤。”那人走到她的面前,她满心欢喜,然而透过盖头下面,她看到的却是一双小巧的绣鞋,顿时惊疑不定。
“世子妃,世子说,他不过来了,请您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他会来请您一起去给王上、王妃敬茶!”这是睿哥哥身边侍女琴心的声音,带着怜悯。
“为什么?”她忍了又忍,却再也忍不住了,只觉得血都涌上了头顶,劈手一把扯开了红盖头,琴心猛地后退一步,被她脸上的狰狞和扭曲吓住了。琴心哪里明白鹰琉此时的绝望和痛苦,被抛弃的阴暗感觉又一次狠狠地笼罩了这个才下决心要做淑女的女子。她只是暗想这个公主果如传言一般凶狠顽劣,哪里配得上天人一般高贵的世子呢?刚才升起的一丝怜悯顿时无影无踪了,口气顿时也就变得冰冷和不耐:“世子的意思想必世子妃已经明白了,那么奴婢告退!”
鹰琉流了一夜的眼泪,不解、绝望、愤怒之下,把新房所有的东西都砸了。第二天鹤睿来的时候,她高傲地睥睨着他,准备给他解释的机会,然而鹤睿看了看一片狼籍的新房,竟不发一语,转身走了。鹰琉不能一个人去给公婆敬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长辈,是哭诉还是扮演乖巧隐忍的角色?身边一个陪嫁的侍女也无,没有人给她拿主意。于是她胆小地逃了,一个人在巍巍太行山逛了一天。等她回来的时候,才发现将自己逼到了绝境,本来毫无疑问是鹤睿的错,但是自己这么一闹又失踪,所有人竟然都一边倒地指责她,露出一副“就知道你是这种刁蛮的女人,你哪里配做鹤族的世子妃”的模样,一直都对自己慈爱有加的鹤王妃更是刻薄得令人无法置信,她看鹰琉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堕落下贱的女人,看自己的儿子就好似看一株被污泥污染的莲花。她孤立无援,万般无奈只能放下身段,求救地看向她的睿哥哥,然而他却魂不守舍,等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却冷漠得像寒冰一般,令她的心直如坠入冰窖。为什么?不是你说对我一见钟情,盼着尽快完婚的么?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一连数月,鹤睿不曾踏入新房半步,令整个族内窃窃私语,看鹰琉的眼神带着怜悯、探究和压抑不住的好奇。刚开始,她还会愤怒和反击,但后来便渐渐麻木,每日只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然而这一异状最终传到千里之外鹰王耳中,起初他自然是心痛、震怒而难堪的,亲自修书一封给鹤王,措辞严厉而激烈,当着鹰族使者的面,鹤王不得不将鹤睿狠狠地训斥了一通,鹤睿答应每日宿在鹰琉房中,这事总算才得以平息。
多年后,鹰王才知道原来女婿从未待见过女儿,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鹰王也不大好插手小儿女的房内事,只当女儿骄纵无状惹恼了夫君,自己也无能为力。加上心爱的侧妃又给他添了一双儿女,渐渐地也就不大关心这个大女儿的事了。至此,鹰琉在鹤族彻底地孤立无援。每日里,鹤睿也来房中宿下,只不过是睡在外间,两人经年累月无话可说,彻底地相敬如冰。然而唯一令鹰琉不解的是,弹指千年过去,鹤睿彼时早已登上鹤王之位,却始终未纳侧妃。等到她终于明白他何以至此,不由得冷笑,笑得泪如雨下。再看看为了抱孙子急白了头的婆婆,前任鹤王妃,越发觉得人生真是一场滑稽戏,在这场大戏里,原来自己还不是最可笑的那一枚棋子。自己的怨气却竟然平和不少,再看看整日冷峻令人胆寒的鹤睿,竟慢慢地有些儿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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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时光倒转,再来看看鹤睿大婚当日发生的事情。
那一日,鹤睿委实喝得有些多了,他几乎是来者不拒,每一杯都喝得又快又急。宾客散了后,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