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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人其实都很担心你,你看娘,她在你面前只作一切如常,可只要看到你神色露出一丝倦怠,就会立即让人来瞧瞧你怎么了。你乖乖地养好身子,别都不要再想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顺应天意罢。”
我勉强扯出个笑来:“哥哥说得很是。我此番也算凤凰涅槃了,好容易醒来,自是要活出个新意来。过去那些牵绊,合该都断了才是。”
大哥微微一笑,眸中忧虑却不曾褪去,静默了半晌,叹息着出去了。
黄昏日光透过菱花窗格斜斜地照进来,我抚着手中镜子神思恍惚。镜中这般黯淡无光女子真是我么?尖尖下巴,惨白肤色,一双黑眸中死气沉沉,半分神采也无。帝澔,你曾说过,我有一双世上最灵动眸子,即使我服下易容丹,敛去了原本容貌与周身仙气,你也能毫不费力地在千万人中将我认出。可如果此时我这样站在你面前,怕是连你也认不出来了罢。
大哥方才话,说得何等明白。你终究是要坐上那个位子,你肩上承载着家族责任与我相比更重更沉,宛如枷锁,无法挣脱。若说我没有一丝怨你,那必是假。你既然一早知道自己未来命运,为何还要一再招惹于我?我避了又避,终是无法避开——那一日你拼了性命挡在我身前,用重伤身体为我接下了滚滚天雷,差点就此殒命。这一幕,你叫我如何忘记?怎能忘记?
可如今,你还是要娶别人了。既然是这样结局,为什么之前还要心心念念、苦苦追逐呢?
眼前有雾气弥漫,一滴泪水从眼角滑下,轻轻落在手中翡翠如意镜上,几乎就在瞬间,那原本清润光滑镜面竟起了丝丝涟漪,如水纹一般荡漾开去,镜中竟然渐渐浮现出奇怪景象来。
我惊得愣住。这翡翠如意镜据说是仙界至宝,若是精诚所至,则能见到心中所想,是阿娘继位那年王母娘娘送贺礼。可自打我出生以来,它从来不曾灵验过,我向来只当它是面普通镜子使,此时镜中突生异象,莫非竟是要显灵不成?
当下揉了揉双眼,凝神望去。只见镜中所显乃是一间布局摆设极寻常屋子,一张乾坤石案桌上搁着一个青玉花瓶,瓶中插着一把青翠欲滴龙涎草。桌旁一鼎鎏金玄鸟衔珠六足香炉散着袅袅香烟,悬着淡青色纱帐卧榻是古旧紫檀木所制,塌下倚着一个青衣小仙童,正在不住地点头打着瞌睡,塌上斜躺着一位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白衣男子,长长乌发散在云枕间,清俊侧脸有令人心神俱撼熟悉。
我低呼一声,泪水夺眶而出。这熟悉房间正是九重天上丹墟宫,那躺在塌上年轻男子,正是三十年来未曾见过帝澔!只见他唇上血色极淡,整个人清瘦不少,躺在那儿似如没有生命一般,只有胸前微微起伏显示他尚在浅浅地呼吸。
我捧着翡翠如意镜,一时间竟望得痴了。
不知望了多久,只见镜中天色渐渐地暗淡下来,突然间,一名身着火红锦衣年轻女子轻手轻脚地踏入画面。
那竟是一袭华贵至极嫁衣,通体由一幅柔润如水又不失庄重大气天锦裁制,层层叠叠,华丽繁复,所谓天衣无缝也不过如此罢了。金丝掐出云纹彰显着天家泼天权势,细细地绣在衣襟、裙角。
那一袭纯粹红色如烈火一般灼伤了人视线,映着女子明艳动人容颜,衬得她面容肤色如雪,竟是逼人艳色。她莲步轻移,身后长长裙裾逶迤曳地,万千仪态几乎令人无法正视。
我心头一颤,不安慢慢地扩散开来。我想我应当立即将镜面反扣,再也不要去瞧它一眼,然而却似被定了身一般,直直地看着,一动也不能动。
女子纤纤素手中托着一盅碧玉盏,尚冒着丝丝热气,脚步声惊醒了塌前小童,他慌慌张张地起身见礼:“灵珈见过璇玑公主。”
璇玑公主朝他微微点头:“睡了三个时辰了,表哥竟还未醒来么?”
塌上男子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灵珈急忙上前扶起他。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红晕,咳了几声,朝女子微微一笑:“你来了。”
想来是见惯了这情景,灵珈立即悄无声息地退下,房内只余他二人,璇玑明艳面容上显出一丝小女儿娇态来,扭身坐在塌上揭开了手中碧玉盏,亲手勺了一勺喂到他嘴边:“我费了三日工夫熬冬凌莲草汤,对天雷之伤最是有益,表哥千万给我面子多喝两口。”
帝澔对着她微微一笑,面容顿如冰雪初霁一般,随即低头就着她手喝下。
我怔怔地看着她取出一方丝帕为他拭去唇上汤渍,姿态亲昵至极,再熟稔自然不过。她偏着头嫣然一笑:“冬凌莲草最是苦,我可是去偷了百花芳主珍藏芳菲蜜调入汤中呢,可还入得你口?”
帝澔带着一丝宠溺神情看着她:“冬凌莲草乃是王屋山主私藏,看得命根子一般,你又用了什么歪点子引开那些凶恶神兽?”璇玑笑道:“这番可是王屋山主自己开了药园大门,亲自挑了九株生得最好送与我。他说省得我再像小时候那般闯进去,把满园好东西都糟蹋了。”
帝澔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恍惚笑意,仿佛无意识般抬手轻轻地抚过她如水长发:“是啊,仿佛只是一眨眼功夫,刁蛮任性小璇玑都长成这般亭亭玉立女子了。记得那次在王屋山,我跟着西王母面见王屋山主议事,中途突闻守卫来报,称药园神兽被人灌了迷药躺倒,有个粉衣女娃冲进药园将珍贵冬凌莲草拔得一根不剩,满园药材也被踩死大半。呵呵,还记得那狡猾吝啬王屋山主突然脸色铁青又强撑着不敢发作模样,真是好笑得很!”
璇玑眼波流转,明媚不可方物:“表哥还记得那件糗事?我回去可被祖母罚跪了一整日呢!”帝澔好笑地捏了捏她脸颊:“若非我去求情,你怕是要跪上三日不止,你还不知足么!”璇玑不知想到什么,蓦地红了脸,抿嘴轻笑道:“我怎么会不知足?我还记得我跪得僵了,站也站不起来,还是表哥亲自将我抱回房呢。”
帝澔面色一红,悠然笑道:“唔,你那时候就已很沉了。”
明艳少女眉眼间一片羞涩,娇嗔道:“表哥真是讨厌,不能说些好听话么?”不待帝澔回答,已盈盈站了起来立在他面前,望着他目光殷切又甜蜜:“天织司下午送来了我嫁衣,天后娘娘说是一百名天女费了九九八十一日才堪堪织成,表哥,你可喜欢么?”
我木然看着镜中一切,整个人早已如置身冰窟一般,只听得那清贵俊逸男子清朗双眸深深地望着她,似乎满世界只有她一人,柔声道:“很美。璇玑一直都是很美,你会是九重天上最美女子。”
手猛地一颤,翡翠如意镜立时滑落,清脆碎裂之声突兀地响起。月光如水,将满地四溅碎玉映出星星点点玉光,似一地凝固泪珠。
正文 雨歇芳草问斜阳(大结局)
又是一年盛夏时节,凡间早已燠热不堪,这位处极南之地边缘终南山巅却是凉风习习,荫凉舒爽,宛若世外桃源。我坐在曲殇亭中,悠然望着对面声如雷鸣、玉珠飞溅九叠瀑,拎起面前玉壶倒酒,壶却是已经空了,莫说是酒,便是一滴水也未曾倒出来,我皱眉嘟囔:“咦,不过才倒了浅浅四杯,怎地这么不经喝?想来根本未满一壶罢。绿孔雀恁地小气!”
旁边一个玉雪可爱小人儿已经扑上来抱住了我腿,奶声奶气地叫道:“姨姨,不要喝了,带月儿去玩吧!” 沉甸甸小身子馨香温软,我眉花眼笑地丢开玉壶,将这眉眼与她爹一般精致无双小女娃抱个满怀亲了又亲:“好好,咱们便去寻你娘亲罢。”
这小小女娃便是凰枫与孔娇女儿凰月,出生不足百年,刚能幻成人形不久,也就只是人间三岁幼童模样,最是娇痴粘人,自从七日前我到了终南山,便整日价扭股糖似地缠在我身上,只见她身后长长白色孔雀尾巴心满意足地摇来摇去,浑似小狗儿一般撒着娇,令人瞬间心软如棉。
我便抱着这香软小身子施施然往灵雀殿而去,一路上山花烂漫百鸟齐鸣,野趣横生,颇得我心。我走走停停,与小月儿言笑晏晏,倒也甚是开心。
在青霞洞中闭关修行了六十八年,如今我心性,已是平和得不能再平和了。原来有人有事,只要刻意遗忘,真就能渐渐忘记。
今年已是曜辰十三万二百二十年,那一日我失手打碎了翡翠如意镜之后,当晚便进了青霞洞,夜以继日心无旁骛地修行,满身旧伤几乎痊愈,修为更胜往昔,娘亲进去探过我数次,对我勤勉满意得紧,要不是十日前大哥与扶桑成亲,大约她还舍不得将我从洞中拽出来。
凤族大殿下成亲,自是羽禽族乃至三界内了不得大事!娘对扶桑这个媳妇儿真是要多满意便有多满意,凤凰岭上大宴三日,流水席连摆了十几个山头,若非天界与魔界之战尚未完全平息,不少异族宾客无法亲临,怕是连佛祖讲法论经七宝莲台都要借来摆酒。我被娘亲差遣得团团转,兼之又为大哥与扶桑终成眷属高兴得昏了头,竟不曾意识到娘亲和爹爹私下里正偷偷谋划着一场声势惊人相亲宴。
大哥成亲第二日,我因着前夜多饮了几杯,便妄想赖床不起,结果阿娘带着她新鲜出炉媳妇儿扶桑将我从床上拖了起来,亲自为我梳妆打扮挑选衣衫,待我满头雾水稀里糊涂地被推着出了鸣凤阁,门前广场上密密麻麻站着年轻男子顿时将我吓得清醒了十二分。
回头一看,扶桑偷偷笑得正贼,娘亲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凤歌儿,你也大了,总是闷在家中何时才能寻到意中人?趁着你大哥成亲,娘顺便邀来了我羽禽族各族青年才俊,你好好儿看看,可有合心意?”我闻言两眼一黑,几乎跌倒在地。
娘此番颇有不拘一格降人才味道,除了凤族十几位年轻凰,还有数百名各羽禽族出类拔萃儿郎,一干人将凤凰岭挤得阳气逼人,险些造成灵山山脉阴阳失衡生出异象。阵仗之大,令我饱受惊吓煎熬,草草敷衍了个把时辰,便借口头晕要小憩片刻,连卧房都没来得及回便离了灵山夺路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