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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杀得心焦,却不料此时左臂陡然间钻心一痛,原来趁着我心神纷乱的当口,先前那滴黑血竟然又活了一般,猛地顺着经脉往上一蹿,我痛得猛地一哆嗦,左手一颤,如意匙竟从我手中脱手而出,直直往下方雪地上坠去!
猝不及防间情况突变,我与摩烨面色齐齐大变,顾不上两人的兵器尚陷在阵中,身形往下一挫,直往如意匙追去,若是它落在尧偊手中,一切就都完了!
而尧偊见状却大喜过望,无数藤蔓似触手一般立时向如意匙缠去。就在此时,那蛰伏观望许久的人面黄鷔终于按捺不住,扬颈发出一声刺耳至极的尖啸腾空而起,在空中瞬间化作一只数十丈高的巨鸟,五官狰狞,獠牙突出,如钢钩一般的利爪泛着寒光。它死盯着那掉落的如意匙紧追不放,连那些与尧偊连为一体的曼陀罗藤蔓都丝毫不放在心上,大约是嫌它们翻滚扭动着碍事,它挥起利爪就扯断大片,将那尧偊疼得眉心一跳脸色发白。
“阿鷔!莫要乱闯,回来!我说过,我会为你取回那如意匙!”尧偊咬牙吼道。然而那疯魔了的人面黄鷔哪里还听得进他半句,它鲜红如血的眸中只剩下对如意匙志在必得的狂热,将那些藤蔓扯得七零八落。
广袤的雪原突然开始颤抖,地底深处传来令人不安的轰鸣,展翅飞翔的上古妖兽终于还是给这片沉寂了百万年的冰雪之地带来了灾难。冰层碎裂时发出的喀嚓声从四面八方迅速传至我们的耳中,冰地上的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扩大。
我们早知这人面黄鷔与妖王不是一心,但万万没想到这种关头它竟然也完全不顾尧偊死活,只顾狂追那如意匙。它巨大的双翼卷起的狂风掀起一场冰雪风暴,狂风冰屑中只有那妖兽贪婪惨怖的红眸分外显眼。
脑中似有一道极亮的电光闪过,我大叫一声:“尊使!”摩烨心领神会,迅速地朝我点了点头,我立时跃上半空显出真身,舒展双翼,清啸一声,舞那“凤翔九天。”
所有的杀戮、所有的焦虑、所有的不安,都在瞬间潮水般褪去,彼时我的心中奇迹般地一片澄澈安宁。在那遥不可及的九天之外,远古神祇悠远深邃的目光穿透了百万年的岁月,静静地凝视着我,我满心虔诚,用凤之精血舞出那一个深深刻在我灵魂深处的符号。
那是父神亲手书写的神迹,也是我的命运。原来,十年前跟在娘亲身后潜心苦学这一曲凤翔九天,冥冥之中,为的竟是这一刻。
我用尽全部的力量,在漫天风雪之中展翅飞舞,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久,久到我的神识几乎迷失在一片洪荒之中,直到有道声音在我心底轻轻地响起,凤歌儿,该结束了。远方那地平线上矗立着的两座巍峨雪山渐渐地回到我的视线,不知何时起,暴风雪已经停止,冰原深处的轰鸣也渐渐低至不可寻,那人面黄鷔似呆滞了一般楞在半空,利爪中尚且抓着已经被它抢到的如意匙。尧偊也双目发直地看着我,紫色的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就在那一瞬间,摩烨闪电般掠至人面黄鷔面前,我几乎看不清他如何将混沌锁拍在那妖兽的胸口,只见那妖兽凄厉地痛嘶一声,身形立刻委顿下去,缩成普通山鹰大小,啪嗒掉在地上,双眸紧闭,蜷缩成土黄色的一团不动了。
摩烨却未有丝毫停顿,冲上前一把夺过它利爪中的如意匙,可就在此时,只听面色惨白的尧偊悲怆地厉喝道:“阿鷔!”他身后千万条黑藤已经向排山倒海地向摩烨攻去,将摩烨周身瞬间出现的护体佛光打得粉碎。我痛呼一声,疾飞上前欲救摩烨,却听得他大喝一声“凤歌儿,接住!”在肉身被那附满仇恨的黑色曼陀罗藤击得粉碎之前,摩烨只来得及拼尽全力将那如意匙疾抛向我,这也成了他在这世上,与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眼睁睁看着上一瞬间还并肩作战的摩烨在我眼前被曼陀罗藤蔓绞杀,化作青烟四散,泪水喷薄而出,摩烨,当日你说为封印妖兽不惜身死,如今果然一语成谶!我只觉掌心那枚如意匙滚烫灼热,心头大恸无法遏制!
然而时势根本不容我为摩烨悲伤,那几乎陷入癫狂的尧偊立刻又杀气腾腾地冲我而来,此时他如果抢到如意匙,亦可以解开黄鷔胸口混沌锁的封印。我想也不想,将如意匙一口吞入腹中,猛地收回银练,万般悲愤之下竟然灵光一闪,召来一只硕大的火凤,张口便是铺天盖地的三昧真火向尧偊喷去。
我们凤族天性属火,曼陀罗再阴邪也属木,那毒蛇一般的黑色藤蔓遇到燃烧着凤之灵的三昧真火,立刻惊恐地潮水般后退,火凤见一击成功,越发威风得意,口中烈火狂喷不止,一时尧偊竟被我逼得左支右绌、紫眸充血。
然而经过如此长时间的恶战,兼之又舞了凤翔九天、召来火凤,这都是极耗灵力之举,我终究是渐渐力竭,心口一阵阵的甜腥上涌,眼前的一切似乎开始模糊起来,几乎是在强撑着一口气了。
尧偊很快就看出了我的异样,在火光中笑得狰狞无比:“不自量力的扁毛畜生,方才眼花还以为你是上古凤王再世,原来不过也就只得如此罢了。待本王捉住你,一刀一刀剜去你的皮肉,将你开膛破腹取出如意匙,再将你喂了阿鷔为她压惊!”
他嚣张冷酷的声音听在耳里忽远忽近,头一阵阵地发晕,我心下暗道糟了,却见那火凤已经无法喷出三昧真火,立刻被无数黑藤密密缠住猛地勒紧,悲鸣一声便丝丝消散了。
原本洁净圣洁的雪原已经一片苍夷脏污,我眼睁睁看着尧偊足踏乌云般汹涌的曼陀罗藤蔓,胸有成竹地一步一步逼近,心中苦笑一声。
难道,这就是最终的结局了么?努力了那么久,老和尚与摩烨先后舍生取义,竟然还是不能成功么?此时我的左手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只余右手缓缓地抖开银练,姿态桀骜,冷冷地看着对面邪魅入骨的紫眸男子。
天幕一片惨白,冰雪大地上满是蛛网般的裂痕,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干燥的空气,手中银色的神剑光华如水,直指尧偊的心脏。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放手一搏,在那最后的时刻来临,就算灰飞烟灭我也要带着如意匙一起。没有百万年的时间,没有如意匙,就算尧偊再厉害,也难以解开混沌锁上的封印。
在我将银练狠狠劈出的那一瞬间,我蓦然一阵轻松,不管能不能伤了他,对我自己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如果封印上古妖兽黄鷔誓的誓言能够用性命兑现,这样的结局,也算不得太坏罢?
我已经刺出了这一剑,蓦然间心中的百转千回,只因我其实心知,自己一分胜算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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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前阵阵发黑,周围的一切忽明忽暗,这一剑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银色的剑光去如闪电,尧偊狂妄阴冷的面上丝毫不以为意,足下片刻未停。千万条曼陀罗藤蔓呼地立起,在他胸前交织成一张密密的黑色盾牌,似乎无可逾越。
然而银练骤然去势一变,剑尖上挑,猛地向他面上刺去,尧偊面色大变,他的全部防卫都在心脏,哪里想到我竟往他脸上刺去。只这凝滞的一瞬他已避无可避,薄如蝉翼的银练无比精准地刺入了他的额心,几乎整柄没入,正是那朵曼陀罗花花心的位置。
尧偊紫眸蓦然放大,猛然间不可置信地厉声惨嘶。他抓住剑柄猛然一拔,额间曼陀罗花心处赫然有一个极细小的血洞,那妖花随即唰地怒放到极致,而后刹那间片片枯萎,连带着那自他眼角生出的妖冶花藤,同样瞬间凋零,一道细细的鲜血从他额间流下,越流越快,越流越多,将他身下的雪地上染得满地嫣红。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其实心中震惊异常。
那一剑刺出之时,我视线模糊,眼前发黑,而他额头那鲜红欲滴的花心,是我唯一看得清楚的目标。连我自己也不曾料到,那竟是曼陀罗血咒的命门。谁能想到那个命门就那般不合常理地暴露在眼前?若我在视线清晰的情况下,是断然不会刺那处的。可如今歪打正着,竟然无意中破了这古老邪恶的曼陀罗血咒。
那不可一世的妖王尧偊,此刻的面色惨白如金纸,他的紫眸似乎失去了焦距,痛苦地嘶喊道:“杀了你!本王要杀了你!”双手狂乱地结出令人目眩的手印,一时间阴风四起,四周昏暗如夜,无数面目丑陋狰狞的魑魅魍魉受其召唤从地底爬出。
然而尧偊受了重伤,兼之双目似乎又失明,他此时的幻术效力并无太大威力,我尚有余力对付。只是我此时的状况也已是强弩之末,与重伤的尧偊相比,也好不了多少。我二人此刻不过就是在比拼耐力罢了,谁第一个倒下,谁才是真正输了。
就在斩杀了从我背后突袭的一只恶鬼之后,那尧偊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跌落在雪地上蜷缩成一团,生死未知,而周围那些缠着我的精怪立时四散消失。
这个妖孽,此时终于坚持不住了么?可我既喜亦惊疑不定,方才我只顾着对付他的幻术,并未对付他本尊,他这突然倒地,恁地诡异。
勉强抬头四顾,却见百丈开外的雪地上,不知何时竟站了十来名玄甲将士,为首之人身形极为高挑,身着一袭黑色锦袍负手而立,因着我视线模糊,只觉那人似乎有些熟悉。是他暗中出手伤了尧偊么?
见我望向他,他淡淡地出声道:“小丫头,又见面了。”
正文 踏破红尘无归处(上)
那声音极为年轻清朗,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只要听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我抬手将嘴角溢出的一丝鲜血拭去,愕然道:“莫非是魔君陛下?”
那人坦荡荡点头道:“不错,正是朕。朕本在雪谷军中,方才听闻属下来报雪谷外有人争斗,便出来瞧瞧,竟然是你在对付这妖孽。”他顿了顿,啧啧叹道:“小丫头,你运气好得实在出人意料。凭着这点儿修行,竟能破了曼陀罗血咒,竟连之前逃出无间之狱的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