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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杀了他?”
“我没有!”赵飞衡也生气了,“我杀李定捷还来不及,哪顾得上什么徐贞?那徐贞是你什么人?你是我三国并相,为了一个南楚臣子与我翻脸吗?!”
颜俞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狼狈不已。他没有再与赵飞衡争执,别人没法理解他,徐贞不是普通的南楚臣子,他是徐谦的父亲,是他兄长的至亲。
是会永远阻隔在他和徐谦之间的大山。
赵飞衡还在气头上,说:“兵是你要发的,胜利也是你想要的,现在却要反过来怪我杀了南楚的人么?”
颜俞太累了,连话都说不出,他只看见自己的天青色袍子在地面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不知过了多久,薛青竹才前来把颜俞扶起,颜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才发现,赵飞衡早已离开了。
☆、如今有谁怜瘦骨,夕阳沙岸影如山(龚开)
徐贞身死,徐谦本想瞒着母亲,可是丧葬之事,又如何瞒得过去?停尸的三日,徐谦一面安排葬礼事宜,一面陪伴母亲。李氏连着两日扑在徐贞尸体上痛哭,哭久了又猛然醒悟一般把徐贞身上的衣物整理好,好似生怕徐贞醒来会不高兴一样。她还记得徐贞出发前让自己等他回来,她还等着呢,却只等回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敛史那一日,李氏声音都沙哑,再哭不出声音,只是眼泪还还流个不停,好似要把身体里的水分流干才算完。
“母亲,要敛尸了。”
“言而无信,非君子也······”李氏面容憔悴不堪,好似没有听到徐谦的话,还在喃喃自语。话一出口,眼泪便毫无知觉一滴一滴垂落,像是雨天时屋檐下滴落的雨水,永无止息。
徐谦上前扶着李氏:“母亲,父亲定不愿见您伤心的。”
李氏呆呆的,也没有抵抗,跟着徐谦退远了些。看着丧服着左衽,李氏后脑一阵钝痛,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了一般。接着,徐谦取出早准备好的玉,上前小心掰开父亲的嘴,将玉放了进去,李氏看到这个动作,血气猛然翻涌,眼前一黑,竟是昏死过去。
“夫人!”
听到这一声惊呼,徐谦急忙转身去看。婢女已将李氏扶了起来,徐谦跟着照顾母亲,虽然不言语,心中却是绝望到了极处。父亲的丧礼没有办妥,母亲仍在重病之中,老师年迈不堪,舅舅出战未归,凌儿还没有行冠礼,整整二十九年,他从没觉得人生可以如此艰难。
李氏重病已有半年,这一昏,再没有醒过来,徐谦手中握着刚打湿的手帕,正要给母亲擦拭双手,可是他一转身,就发现母亲的状态不一样了,她的胸膛不再起伏,鼻翼也没有气息的流动了。
七月盛夏,安南外城荷花开遍了整个大湖,而大楚奉常的府邸,却要办两个人的丧事。
外人看来,再添一副棺椁罢了,但那对于徐谦而言,却是剜心的痛,双双离世的是他的至亲,此后,他便再无来处了。
三国仍在攻城,前线的士兵随时有丧命受伤挨饿的可能,徐谦没有大张旗鼓,能省的都省了,丧礼十分简洁,甚至连李氏停尸的三日都省了,让父亲母亲一同入棺。
齐方瑾怪他不遵礼节,但徐谦却说:“停尸三日,是为了断绝谦儿望母亲醒来的念想,可谦儿知道,父亲逝去的那日,母亲也早跟着走了,这三日,有没有都是一样的,何况,母亲定然更愿意跟着父亲一同走的。”
他想,老师一定很失望吧,自己离他的期望越来越远了。
屋顶上传来的凄厉招魂之声没把父母的魂招回来,却把徐谦的魂给带走了。几日哭丧,徐谦几乎未曾合眼,只进了极少粗米粥,日日在堂前祭拜,接待来吊唁的宾客,双眼深深地凹陷下去,面上不见一丝血色,好似随时会断掉最后一口气。
因着齐方瑾不愿意回齐宅去,他便派人叫冯凌过来照顾齐方瑾,这几日齐方瑾食不下咽,夜不安眠,一睡便做噩梦,醒来时总要哭上一阵,冯凌只得多加劝慰。
“兄长。”这日,冯凌伺候齐方瑾睡下后,便端了碗粥到堂前来看徐谦,齐方瑾已经倒了,徐谦不能也倒下。
“老师休息了?”徐谦抬起红肿的双眼问。他虽未大哭,但是掉了几日泪,眼睛想不肿都难。
冯凌点点头,把粥放在一边:“兄长不要太过伤心,徐奉常若有灵,定然不会愿意看到兄长这般的。”
“有灵?”徐谦低低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不语怪力乱神。”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真正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的,也只有怪力乱神了。
冯凌看兄长这个样子,心中实在是慌,虽则他天天想着要到外面一展才华,但毕竟没经过大事,从前是颜俞护着他,后来换了徐谦,很多事情他还不明白。
沉默了一晌,冯凌端来粥:“兄长吃一点吧,兄长再这样下去,熬不住的。”看着徐谦这般,冯凌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徐谦摇摇头,干裂的嘴唇微启:“我吃不下。”
冯凌不知怎么的,一瞬间竟以为他的兄长也是要跟着去的,慌慌张张地掉了几颗泪:“兄长,别这样,凌儿害怕。”
徐谦僵硬地转过头,替他擦了擦眼泪,他想,他还没听过冯凌说害怕呢,他一腔的热血和抱负,该是什么也不怕的。“放心,兄长不会死的。”兄长还要去报仇。
得了徐谦这句话,冯凌才稍稍回过神来,硬逼着徐谦喝了小半碗粥。冯凌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终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兄长,怪定安兄长吗?”
徐谦突然轻笑一声,说不上是冷漠还是轻蔑:“我怪他什么?”
“定安兄长合纵三国,围攻大楚,如果不是这样,兄长的父亲······”
“如果不是他,”徐谦打断他,“也会是别人。如果是别人,我宁愿是他。”
盛夏的晚风吹过院落,庭院中的树木枝条在风中摇晃,始终郁郁无力,像极了徐谦这一颗再无处安放的心。
三十万楚军说少不少,出兵的时候踌躇满志,以为必定能赢,但说多也不多,春日出兵,盛夏还未过去,被斩杀和俘虏的已过半,军情传回安南,李道恒恼怒异常,但整个大楚,除了李定捷实在没有能打仗的人了,从前仗着那三国不过割据一方,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不想却是留了个大祸患。
李道恒无奈之下,主动割去三城求和,项起打在兴头上,心想割三城还便宜了南楚,但是颜俞却答应了,一来再往南下便接近安南,攻城必然不会简单;二来三国的实力还不够强,不论是人力还是粮草,都未必能支撑他们长久作战,不如收了这三城,养精蓄锐。
这三城一割,大楚就是名副其实的南楚了。
颜俞并未多开心,只安静地在营帐中看着地图,这三城一割,之后跟蜀中接壤的就是秋澜郡。那回关仲阔带他逃离南楚,曾提到过这个地方,后来他回去翻找过,确实找到了跟秋澜郡有关的东西。
他和徐谦在一起的那几年,徐谦给他分析过四境内所有重要城池,秋澜是绕不过去的一笔。
徐谦说过,秋澜郡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卫岚年轻的时候在秋澜做过一段时间的郡守,秋澜郡目前的城防,即使是个普通将领,也能扛上好长一段时间。
如果蜀中真要一统天下,秋澜将会是他们的第一场硬仗。颜俞的手重重地在地图上一拍,把薛青竹叫了来:“青竹,你去替我安排一件事,别让别人知道。”
“颜相请吩咐。”
从出兵至今,加上李道恒求和的三城,三国连取十五城,东晋分去八城,蜀中接管七城,出兵前颜俞已同魏方说过,越过蜀晋的城池恐怕不好管理,不如将获得的东西折合成财物给北魏,魏方自是没有意见的,如今便也这么办了。
秦正武欣喜过望,从前狄行为相,偶有小胜,却实在比不上颜俞这一出手,当即夸下海口:“颜卿想要何赏赐,尽管开口便是,寡人有的,必然许你!”
颜俞高兴不到哪里去,徐贞的事情压在他心头,这段时间都都郁郁寡欢,此时只勉强笑了笑,说:“待哪日臣有想要的东西再与王上说吧。”
史书记载,大楚天清七年始,颜俞一出,存蜀,保魏,强晋,破楚,三年之内,四境皆变。
徐贞的丧礼结束,徐贞还留在家里,齐方瑾和冯凌先回了齐宅。一日,童子将齐方瑾早为冯凌准备好的冠呈上来,齐方瑾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冯凌招了招手。
冯凌好似有预感,乖乖走过去跪下,齐方瑾缓缓开口,话语里尽是愧疚:“凌儿,老师欠你一个冠礼,但是老师实在有心无力,我也不知哪一天就要走了,便只剩你一个人,你今年正是二十岁,便将就着加冠吧。”说着,取过放在旁边的黑色缁衣布,替他将头发包好。虽说颜俞和冯凌都是没有家的孩子,但是齐方瑾是绝不在冠礼上随便的,当年给颜俞行冠礼的时候,那阵势比魏渊只大不小,颜俞都不情愿了,齐方瑾却一定要把这些礼数一一完成。
如今,若不是他害怕自己走了,没有人为冯凌取字,也不至于这样委屈他。
一重一重的冠往上加,齐方瑾好似看着这孩子又从小长大了一遍。冯凌自小学习便刻苦,在课业上从来没让他担心过,后来跟几个兄长一起治学,也常有高论,他的几个兄长都是不凡之辈,可对他从不少溢美之词,可见冯凌才学过人。
“凌儿自小胸怀天下,有凌云之志,”齐方瑾说着说着,眼睛便红了,“便取字云中。”
他一晃,眼前的人好像变成了颜俞,那双丹凤眼满是好奇和兴奋,又有点不耐烦,还要伸手摸摸头上的冠。
“俞有安定之意,正如俞儿平定乱世之想,便取定安二字。”
“老师也觉得俞儿可以吗?”
“冠虽敝,必加于首;履虽新,必关于足。俞儿行正道,分上下,尊帝君,正言匡过,自然可以。”那是期望,也是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