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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没说话,只拿手指在茶盏上轻轻摩挲,半晌才道:“你刚才说朕心急了,想必也知道,朕为什么会急。匈奴一日不平,我便一日心中不得安宁。这事,我可就全靠你了……”
贺言春垂眼看着自己双手,好一会儿才应道:“回来之前,臣已经同部下将士商议了,预备九月底出征。”
“好!”皇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不紧不慢地道:“至于朱彦、方犁等人究竟是结党营私,还是被人诬告,自有廷尉府的人去查证。朕固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却也不会平白冤枉了好人。……我也不留你了,营中也少不得你,你京中呆两天,便尽快回去罢。”
贺言春垂首应道:“是。”说着缓缓起身,走了两步,复又回身跪下,朝皇帝端端正正磕了一个头。
皇帝有些愕然,道:“什么意思?”
贺言春抬起头来,望着他道:“臣多谢陛下知遇之恩。这便去了。”
说着起了身,退出殿外,转身大步出宫去了。殿中皇帝心里却颇有些不是滋味,手指在茶盏上摩挲了好久,才问徐内侍道:“他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徐内侍打从领贺言春进殿的那一刻起,心就扑扑地跳,就怕这两位在屋里吵起架来。皇帝这些年来脾气越来越坏,大将军外表虽恭谨平和,其实也不是个善茬儿。这两位若闹起来,那还得了!如今徐内侍见大将军非但没争没吵,还简直称得上心平气和,心里不由万分感激,闻言忙道:“嗐,这是大将军知好歹啊!奴猜想着,皇上这不是让将军去伐蛮子么?这一去,回来时可不又是军功在身?大将军人前显贵,靠的是谁啊?靠的不是咱皇上知人善任么?他饮水思源,忘了谁的好,也不可能忘了您的好儿哇!临出征前给您叩个头,那不是该当该份的么?”
皇帝没说话,只若有所思看着窗外,也不知在琢磨什么。好半天才又突然问:“他人呢?走了?”
徐内侍忙朝外头侍伺的小黄门使眼色,那小黄门跑进来道:“回皇上话,大将军从这儿走后,我瞧他停了一停,又往娘娘宫中去了。”
等贺言春到凤翔宫时,皇后早等着他了,一听人传,忙让他进殿来。觑着他脸色,不像受过斥责的模样,那心里便落了大半,几步过去执着他的手道:“前儿不是说,你马上要出征了么?怎么好端端的回京来了?”
贺言春听着这话,莫名耳熟,便笑了笑,道:“回京来看看就走。”
说话间,两人进了殿,在席上坐下,宫人早端了茶水点心上来,皇后嗔怪道:“怎么这样胡来!当心他责备你!……来,这是前儿我才让他们做的酸枣糕儿,你尝尝。我吃着觉得就那样儿,比不上当年阿娘做的,可惜再吃不上她老人家做的糕儿了……”
贺言春见皇后腹部隆起,俨然又是有了身孕的样子,便道:“又不是什么出奇的糕点,叫人去集市上寻寻,或许有卖的呢。”
皇后忙悄悄摆手,皱眉道:“快别提了,听说如今京城里铺子都关门了。”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道:“前儿我隐约听阿兄说,方家这回也出事了?”
贺言春点头不语,皇后见他脸色平静,不由诧异,低低地道:“你休怪我念叨,他虽对你有情有义,咱家往日对他也没差到哪里去,按理说,这份情也够还他的了。你往日不曾插手朝政,如今可别为这事和皇上分争,休惹得他多心生气……”
贺言春依旧不语,皇后有点着急,道:“也说句话儿呀,怎么今儿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贺言春笑了笑,道:“太子今儿没有过来么?许久不曾见他,长高了不曾?”
皇后听他提起太子,脸上便浮上笑容,道:“如今被他阿爹拘管着,天天儿念书习武呢。前儿还跟我说想阿舅和表兄了,要出宫去耍子,只是哪里有这个空闲……”
贺言春微笑听着,忽然道:“阿姊。”
皇后一怔,疑心自己听错了。自从许多年前姐弟俩争执过一回,贺言春便再未叫过她阿姊,每次都以娘娘相称。她抬起头看他,道:“怎么了?”
贺言春停了停,道:“阿姊,明儿我就去北边了。也不知下回见面在何时。你如今有了身孕,更要保重身体,休为闲杂事体烦心劳神才好。”
皇后听了他这一声“阿姊”,心里又感动,又百般觉得不对劲儿,忙道:“我晓得的,怎么这么快便要走?漠外凶险,你凡事也多当心才是!”
贺言春点头,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好大一会儿又道:“阿姊,当初我刚回家时,你给我做了一双鞋,青缎子面的,真真儿好。我舍不得穿,一直留着呢。”
皇后听了,又笑又叹,道:“一双鞋是什么好的?赶明儿闲了,再给你做一双!”
贺言春摇头道:“我不过随口说说,你将养身子要紧,别为这些小事劳神。”
皇后笑看着他,道:“怎么今儿忽然想起这个了?”
贺言春垂眼吃了口茶,道:“刚想起来的。阿姊,你听我说,这回去漠外,若我有什么不测,你切记着,别着急让谡儿出头,省得皇上忌惮……”
皇后一听便变了脸,斥责道:“胡说什么!晴天白日,怎么说起怪话儿来!”
贺言春便不再提,只拉着她的手,低声道:“你别急,我不过白说说罢了。阿姊,皇上如今性情虽比不得从前,对太子倒一直器重,你们娘儿俩在宫里相互扶持着,外头有谡儿,也尽够了。若以后听到什么坏消息,你别往心里去,他俩个权且还要靠着你呢。”
皇后见他越说越不详,急得几欲落泪,忍不住道:“皇上对你说什么了?你告诉我,我找他去问个明白!笼共一个成器兄弟,替他打仗、替他长脸,如今是做什么了,叫他忌惮成这样?”
说着那眼泪终是流了下来。贺言春忙道:“这是我的不是了,今儿不过想跟阿姊说两句闲话,就让你想岔了!休多心,皇上什么话儿都没说呢。”
皇后见他不像说谎,这才半信半疑收了泪。贺言春又闲话两句,便起身告辞。皇后苦留不住,只得将他送出殿门。眼看着人走远了,她才缓缓转回,坐在榻上细细回想刚才情形,心中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兵谏起
胡安清早送贺言春出了门;便一直心神不宁,几次三番倚在门旁,伸着脖子朝街中;险把眼望穿了;却是迟迟不见贺言春身影。直到晚上天黑定了,才见贺言春骑马缓缓回来。
胡安忙迎他进屋;先偷觑了他脸色,见不大好,心里便有些迟疑,却跟在后面小声道:“君侯;皇上怎么说?”
贺言春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胡安一颗心便沉了下去。见贺言春脸上有些倦色,忙又忍着心酸失落;命人端上饭菜来。贺言春也无心吃饭;只挥了挥手,让随从都出去,他自个儿也不知在房里忙什么。只是那烛火亮了大半夜,快到天明时分才熄了。睡不到一个时辰,贺言春又喊人进去伺候梳洗,穿戴好衣服,依旧骑马出去,也没说要去哪里;只交代胡安做些耐贮存的糕点,好让胡十八送进牢里去。
胡安听不得这一声;忙洗了手去厨房,亲自做了一大筐三郎爱吃的糕儿,让人送去胡十八府上了。这晚贺言春又是半夜才归,回来后饭也不吃,便让胡安把小殷和小丁叫进来,四人在房中密议小殷等人进狱的事。
小殷和小丁头一晚已晓得自己被委以重任,他二人在方家受恩颇多,正要报答,忙都赌咒发誓地说,但凡自己有命在,必要护得三郎周全。贺言春和胡安又细细地把这两天打听的狱中关窍说了,嘱咐二人务必万事小心,这才叫他们回屋去早作准备。等二人出了门,贺言春又转过头来,对胡安道:“胡伯,我隔日便要离京,这里诸事就托付你了。三郎性命暂且无忧,又有小殷等人在狱中相伴,便多延捱些时日也无妨。顶多一两日,墩儿和郭韩也该来京中了。到时候,你便将这封书信交于郭大郎,他自然晓得该怎么做。”
说着递上一封信来,看墨迹显然是刚刚写好的。胡安听说他要走,想到京中又剩自己一人,到时若再想设法营救方犁,也无门路,脸上便现出几分凄惶来,接了书信道:“君侯,那郭大郎虽与咱家相交过,却到底是个外人,也不晓得他底细如何。这性命攸关之事,托付于他,能靠得住么?”
贺言春垂眼坐了片刻,才道:“那人虽粗鲁放荡,倒还是个侠义之辈。你家三郎虽然心软,识人却是不错。如今危难之际,也是该他出一份力的时候了。”
说罢扭头看胡安,晓得他惴惴难安,又安慰道:“皇上性子执拗,我话已说尽,此时若留在京中,非但于事无补,反容易招来祸端。往后如何行事,信中多有交待。只是切记,这事万不可被外人晓得了。”
胡安忙把书信掖在怀里,想起他平日为人足可信赖,多半是已有主意,不会弃自家三郎而去,这才渐渐定下神来。两人又议起往牢中偷送食物的事,说了片刻,胡安便出去准备,贺言春在屋里独自坐了半晌,心中郁郁的,后来去梳妆匣里,寻到一方小小的玉印,正是方犁从前送给自己的,把那玉印紧紧握在手里,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第二日,贺言春把诸事吩咐妥当,便和来时一样,带着几个随从匆忙离开了。隔了两天,墩儿和郭韩果然如他预料,也到了京城。墩儿风尘满面,进了屋便拉着胡安,苦求他设法,好让自己进昭狱看一眼三郎。胡安却不及理会,只把两人拉进房中,摒去外人,悄悄把贺言春那封书信交给了郭大郎。
郭韩将信从头至尾细看了两三遍,脸上微有惊愕之色。把胡安和墩儿急得脖子伸得老长地望着他,都催促道:“信里说些什么?大郎快说与我们听听!”
郭韩沉吟片刻,道:“他信里说,若等到十月中,三郎还没放出来,必有一场大乱。那时我们须早作准备,趁乱里把三郎劫出狱来!”
胡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