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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搂着长公主,在旁笑着嗔怪道:“阿娘休惯着他!他心里都快没有咱们娘儿俩了呢!这都到宫门口了,您看我不让人去叫他,他还不进来呢。”
白氏忙帮着儿子说话,道:“娘娘冤枉他了,这是再没有的事儿!外男不得传召,不能入后宫。他这是守着规矩呢。”
贺言春抿着嘴笑,尚未开口,郑谡已是急忙忙地道:“小叔,陛下是不是召你们商量明年对匈奴用兵的事?这回出征,务必带上我!我去你帐下效力!”
太子忙也道:“阿舅,我也去我也去!”连长公主听了兄长的话,也仰着脸奶声奶气道:“我也去!阿娘,我也去!”
白氏和皇后都笑了,白氏对太子道:“你还小呢!再说阿舅是去打仗,你当是好玩的?”
皇后却道:“石头儿明年倒是可以跟着去,不指望你立功,跟着长长见识也好!”
太子撅着嘴不服,郑谡却眉花眼笑。他如今已是个英武的大小伙子,身量和贺言春相仿,就只单薄些。白氏一手拉扯大的,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想着让他上战场,便舍不得,道:“一天天喊打喊杀的!我听了便心惊肉跳。你小叔每去北边,我总担心得睡不着,如今又绕上你,越发不让人睡觉了!”
皇后安慰道:“阿娘,勿要担心。他去,自然要带兵的,又不是让他一人去!皇帝好几回都夸石头儿呢,说他虽然年少,却有勇有谋。假以时日,只怕咱郑家又出一位将军!”
白氏听了也欢喜,嘴上却道:“皇上不过看着自家孩子有出息,随口说两句罢了,哪能当真?石头儿可别从此骄狂起来了!”
郑谡笑嘻嘻地应了,坐了片刻,便拉着太子要去花园子里玩,长公主也吵着要去。皇后便让人好生看顾着她,也跟着去了。等一群人闹哄哄地出了门,皇后这才细细打量兄弟,皱眉道:“瞧你这身上,灰扑扑的,就没个人给你收拾收拾么?”
贺言春低头吃茶,道:“天天在军中摔打,哪有功夫收拾?营里都是一帮糙汉,难道谁还嫌弃谁不成?”
皇后便拿眼看了看白氏,白氏会意,忙道:“你现在也是侯爷了,该讲究的地方,也得讲究。不然,若让人看见了,岂不笑话?说起来,这都是中馈无人操持的缘故。早几年叫你娶亲,你总说自己还小。如今都有人给石头儿提亲了,你还没动静。二十好几的人,哪有后宅一直空着的道理?今儿好容易咱母子们在一处了,你跟我说说,想要什么样儿的人家?只管说,京里多少好姑娘,都随你挑!”
贺言春心里一沉,忙搁下茶盏,道:“娶什么亲?如今天天忙出征的事,娶进门来不是让人家守活寡么?”
皇后不由得啧了一声,道:“怎么就守活寡了?别人我也不提,和你一道儿出征的那程五郎,邱大郎,一个个不都娶媳妇了么?怎么到你这儿,一提亲事就拿出征当借口?你不看旁人面上,也看阿娘,这些年一直等着抱孙子呢!”
贺言春挨了训,低头不语,白氏见皇后有些生气,忙从中打圆场,道:“这些年娘娘也替你着急呢。儿啊,阿娘也晓得你事多,你只管在外头忙你的,娶妇的事,娘娘和我来操持,你看可好?咱们挑那温柔娴淑、性子稳重的女子娶进门来。你在外头忙碌,她也不会生事。等你回了家,她还能热茶热饭地伺候着,岂不便宜?”
白氏虽没把话挑明了讲,贺言春却已经明白了。这意思是不管他在外头跟谁好,只要娶一房媳妇回家就成。他略一思索,索性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便道:“阿娘,阿姊,今儿我也告诉您二位一句明白话,我这辈子不会娶亲的。若一定要娶,也只会娶方三郎。换任何一个人都不成!”
皇后一听就恼了,道:“你这脑袋是石头做的罢?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那方犁连安平公主都得罪了,你和他搅和在一起有什么好处?还说娶他过门,这成什么体统!别说娶进门做正妻,就算当妾,你见谁家把男宠弄进府里过?”
贺言春越听脸色越沉,当即皱眉道:“阿姊,方三郎不是我男宠!他事国以忠,交友有信,又数次救我性命。如此有情有义,我敬他爱他还来不及,又怎会远他伤他?娶亲之事再也休提!”
皇后见他说得斩钉截铁,越发恼怒,拂袖将一盘糕点打翻在地,厉声道:“安平公主对咱们一家子恩重如山,你都忘了么?如今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跟全家都闹翻,是不是?”
贺言春也不相让,冷哼一声道:“三郎得罪公主,为的是他自己么?不都是为了大夏的黎民百姓,为了给皇上分忧!他何曾得过半分好处?娘娘岂能如此是非不分!”
白氏见他姐弟二人争吵,早就心惊胆战,闻言忙喝止道:“春儿!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给娘娘赔不是!”
皇后气得手都直哆嗦,说不出话。贺言春也在旁低头不语。白氏看二人都是气愤愤的,情知难以解劝,不由滴下泪来,哭道:“我作了什么孽,怎么如此命苦!前半辈子辛苦操劳,也就罢了,好容易你们都出息了,本以为我能享两天福,却还要为你们操心!我也不管谁对谁错,我活一日,便不许你姐弟两人不和,等哪一天我闭眼去了,你们再怎么吵去,我也是管不了了……”
话未说完,皇后便慌忙在旁解劝,贺言春也自责不已。白氏哭过一阵,拉着他二人的手,先对皇后道:“娘娘休为他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春儿这个狗脾气,您还不知道么?谁左犟得过他?当初在清暑殿前,大长公主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不是也不管不顾么?这么多年了,也没改了这性子!”
皇后经她这一提,也想起兄弟豁出命来救自己的往事,心里便后悔自己急燥了些。白氏又转头说儿子,道:“春儿,为人不可忘恩负义。你只记得旁人的恩情,难道忘了你阿姊的恩情?你有今天,是托了谁的福?你固然能领兵会打仗,可若不是看娘娘和太子面上,皇上怎么肯让你去领兵?你封侯后,多少人心里嫉恨,在皇上面前出言诋毁,若不是娘娘,你又怎能平平安安地到今天?并我们要你娶亲,也不是要害你。你在京里,虽事事有皇上娘娘为你作主,但要是有了岳丈,岂不是凡事也多个倚靠?这道理你回去细想想,看我说的是不是!”
贺言春便跪下给皇后磕头赔不是,皇后忙拉了他起来。白氏见姐弟两个和好了,这才欣慰起来,一家子坐在一处吃过饭,贺言春又亲自护送着娘亲回府,白氏拉他进车里坐着,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儿,只是再没提给他娶亲的事了。
第一百二十章 两处天
一进腊月;京城里处处便都预备起过年的事来。虽说这一年江淮几郡遭了灾,京中却仍是张灯结彩,一派繁华太平气象。
到了腊月中旬;骑兵营里操练也没往日那么严苛了;贺言春瞅着休假时,去了方家两趟;安排人手给远在江淮一带的方犁等人送冬袍衣物,又陪胡安说了半日话。郑家一应事体自有郑孟卿和媳妇李氏操持,反而不需要他操半点心。
腊月末时,各处官衙里都放了假。街头时常有王公贵族子弟们轻裘怒马;呼奴喝僮地经过。年下有什么正事?左不过吃喝玩乐四个字,今日在东家打马球,明日去西家掷壶吃酒;章台街的馆阁里;整日迎来送往,好不忙碌!
贺言春却是扎扎实实闲了下来。方犁已是写了信来,说是年后才能回来。程五邱固等人新婚不久,也不便再去叨扰。他便时常独自一个,跑去城外田庄里住着,偶尔邝不疑来,两人便在院子里比试箭术,或打马出去跑上几圈。晚上孤枕难眠;难免把方犁想了又想。
这日他和邝不疑在章台街吃了两杯酒,见天渐渐地黑了;晓得邝不疑就宿在燕七娘处,便独自回郑府里去了。恰逢郑谡在家,见了他如捡着宝贝,欢天喜地迎上来,叔侄两个在院子里讲较武功,比划了半天。后来还是白氏瞧见了,让人叫他们进屋来,道:“天寒地冻的练出一头汗!还不快去洗一洗,小心回头被风一吹冻着了!我让人煮了鸡丝粥来,你两个吃一口儿再去睡!”
叔侄俩依言洗了澡,过来白氏房里吃粥点,郑谡吃了几口,便被李氏遣人叫走了,白氏守着贺言春吃完,看他洗了手,便道:“过来挨着娘坐,咱娘儿俩许久没见了,好容易你回来,咱也说说话儿!”
贺言春应了,在白氏旁边的褥子上坐下,顺口道:“刚看阿嫂那边的人急急忙忙的,这么晚了,叫石头儿去有什么事?”
白氏亲手剥了甜柑来,递给他道:“总不是为他娶亲的事!早两年就有人给他说亲事,我瞧着孩子还小,玩心重,就没搭理。这转眼石头儿就快十七了,前儿娘娘作主,为他定了门亲事,是温国公家的嫡女,那小娘子我也见过,容貌人品均属上乘,是个好样儿的!”
贺言春听到“娶亲”二字,便在心里打了个突,面上却不露声色,一边剥甜柑吃,一边点头道:“温国公乃开国元勋之后,族中子弟门生遍及京城,人脉深厚。谡儿若得这么一位岳丈镶助,以后在朝中也容易多了。只是他自己可同意这门亲事?”
白氏笑了笑,道:“他哪有什么不满意的?公道说,这亲事还是咱家高攀了。人家肯和我们做亲,看中的不是谡儿,而是太子。”
郑家是太子外家,同郑家结亲,等于是同皇后和太子上了同一艘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贺言春岂不明白?所以他也笑了笑,道:“阿娘休要如此说。咱们家谡儿,要人才有人才,要家世有家世,太子见了他,还得恭恭敬敬叫声兄长,难道还辱没了国公家的女儿不成?”
白氏微微叹了口气,道:“若论人才家世,谁能比得过你?以前你阿姊还打算把齐山侯家的女儿说给你,你却又不肯,只得罢了!娘娘为这事还气恼了好长时间,你这犟牛,也不晓得进宫去哄哄她!”
贺言春眼见这事终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