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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功,驾驭起毒物?总而言之,岭南之人与毒结了不解之缘。
他们喜毒,他们食毒,以毒疗疾,以毒滋补,愈剧愈灵,愈毒愈妙。
不然,鸦片的集散地也就不会挑选在广州府了。
今天,六月初六。
小暑已过,大暑即至,乃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最凶的日子。
此日,又值古皇帝明定曝晒衣物之日,因此日天门开,服饰一经曝晒,鼠不啮,虫不腐。
麦无铭缓步地走到洪家寨的大门口,沿途,既不见有人警戒,也不见有人守望,他不禁
感到有些纳闷。
有必要吗?无此必要。这种地方,根本无人敢来。
真的那么自负吗?不,自山下至栅寨的大门口,到处都有东西在警戒,遍地都有东西在
守望,麦无铭必定也见到了一些。以是他来曾想到罢了。
请看,空中有飞着的虎头蜂,树上有挂着的黑蜘蛛,叶间有隐着的毛蜒蜡,毛蜒蜡乃是
一种色彩鲜艳、遍体长毛的毛虫。
这种毛虫身具剧毒,别说咬。只要被它的毛刺到、刮到,那就会浑身肿痛,或肌肤溃烂。
至于地上守的可更多了。
有蜈蚣、有蛤蟆、有蝎子、有长虫……“有人在……”
麦无铭的话声尚未落口,栅内门两旁立即闪出四个人来,他们正是洪家寨的寨主,洪三
钧兄弟。
这或许是他们知道麦无铭今日会来,因此早就准备定当了。
也或许是空中的虎头蜂飞来飞去,飞进飞出,示知着消息,他们这才迎了出来。
洪家四兄弟长得大致相同,个子瘦小,面孔乌黑,穿的衣裳又皱又脏,一副邋遢相。
四个人都留着一簇山羊胡子。
胡子灰中带白,白中透黄,黄中还有黑嘟嘟的感觉,究竟是什么颜色,恐怕任谁也说不
上来。
洪三钧是老大,他两眼精光闪闪地盯了麦无铭好一会,然后才开口说:“来者可是两条
龙之一的麦无铭?”
情有诮讥,语含轻视。
“不错,正是在下。”
初相见面,在气势上焉能有亏,是以麦无铭答得坦然,答得昂然。
“那请,请到里面说话。”
四个人一剖二开,从原出来的方向退了开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江湖人闯的是名,讲的是信,有道是“头可断,血可流,
声望却是不可辱。”
麦无铭既然来了,也就毫无迟疑跨出了脚步。
倏地,栅寨边黑影一闪,嘶声连连。
对方暗施偷袭?他当应变,顿时裹足不前了。
那是什么?那是笆斗裂了,那是红潮犯了,一杀头大无朋,周身斑斓的蟒蛇窜了出来。
它张着血盆大口,它吐着二尺信舌,阻止生人的进入。
这就是洪家寨的守卫。
这种守卫比人忠诚,比人尽责,也比人容易款待。
一般庄院多饲狗看门,但狗太普遍了,太通俗了,有心人都有制狗的本领和方法,是以
效果不彰。
蛇,蛇守门户倒是新鲜,倒具阻吓作用。
天下的神兵奇室,不都有灵蛇在把守着吗?“大黄退下!”
洪三钧见对方不为所动,遂见风转舵地猛喝出声,并且举手在蟒蛇的头顶拍了一掌,说:
“对不起,失礼了,这大黄向不伤人。”
这条蟒蛇必定是训练有素,它所音着掌,立即头一低身一摇,无声无息地又缩了回去。
不管对方是有心,抑或是无意,麦无铭既来之,则安之,依旧昂然的迈了进去。
里面说是一个广场,毋宁说是一块荒地。
它没有围墙,没有栏栅,四周皆是杂树,皆是野草,而且杂树荆棘,野草过膝。
五人像折扇一般地站了开来。
麦无铭是扇柄,洪氏兄弟当然分散着似扇叶了。
洪三钧说:“麦大侠真信人也,但是,今日前来赴的,可曾作成如何打算?”
麦无馆摸不透对方的用意何在,是以两可地说:“那该看贤昆仲的意思了。”
洪三钧脸无表情地说:“阁下讲理否?”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在下不是千里而来了么?”
麦无铭睿智,他不予直说,远远地绕上一个圈子,到头来任谁都知道他所答之辞。
“那你是好管闲事的了?”
“不平之事,人人都会插上一手。”
“嗯!”洪三钧老奸巨滑,他抽丝剥茧地说:“你是看见我家老三欺人在先,还是对方
捕捉蛇豸在先?”
“这……”
麦无铭听了不由怔了一怔,他舌结了。
洪三钧是捕蛇老手,他打蛇随棍上,而且还在七寸之处。
“这么说,理亏的该不是我家老三喽?”
“话是不错,但孩童无知……”
洪三钧立即接过了口。他依样葫芦地说:“话是不错,但孩童诸多兜捕,诸多扑击,万
一老三的那条虫蛇给对方弄死了呢?”
“这……”
麦无铭还是感到语塞。
洪三钧咄咄逼人的又在开口了。
“再说,阁下可看见和老三纵豸伤了人么?”
“有!”麦无铭终于找到理由,也有了说话的余地。
他喘出了一口气说:“在下就是看到那条蛇反身噬人,才出手援救。”
洪三钧空目地觑了对方一眼,接着冷冷地说:“说不定那条蛇为了自保,迫不得已,
才……”
“不!绝对不是。”麦无铭接口说:“那条蛇的速度奇快,它原可以逃去的,但当听到
令弟口哨之声,倏地转头反扑。”
“那蛇伤到了人没有?”
“当然没有。”
“是你把蛇给击毙了?”
“不错。”
“蛇既然没在伤到人,你为什么非要将它击毙?”
“防患于未然。”麦无铭说:“我不杀它,它必伤人。”
“谁说的?”洪三沟悠悠地说:“它受了委屈,难道连吓唬吓唬那顽赖的孩童也不可
以?”
麦无铅听了又是一怔,他强声地说:“这怎可能?鳞介之属,哪县灵性。”
“怎么不可能?要知道那条虫蛇久经训练。”
麦无铭摇摇头说:“我不相信。”
“你可信蛇懂言律,并且听人指挥?”
“这点我相信。”
“哪你怎知我老三不会及时地再吹出口哨?”
“这……”
“还有。”洪三钧继续地说:“就算它咬到了人,那也属教训、惩诫,我家老三身有解
药,你又怎知道他会任由孩子死去?”
洪三钧能说善道,他说的全是道理,虽然这道理有些牵强,有些不正,但麦无铭却是无
从反驳,奈何。
“这……”
他只有发出了第四个“这”字。
“有理走遍天下。”如今,谁有理呢?麦无铭已经成了一个挨打的局面,至少在言语上
是如此。
洪三钧得理不饶人,其实,就是无理,只要有人犯到了他们,他们兄弟也决决不会饶人
的。
“你既然接连伤了我家老三的宠物,当该有个交待,有个赔偿。”
麦无铭苦笑了一声说:“在下惭愧,今生连虫蛾都未养过一只,教我拿什么赔给你们
呢?”
“那好,你就把人给留下来吧!”洪三钧略一侧头,努努嘴巴说:“老二,你偏劳,代
老三收收账款。”
洪一钧既然不是人家的对手,那叫洪半钧也是白搭,是以他叫老二洪二钧上了场子。
“是。”
洪二钧举步上上几步,他不用兵刃,以拳、以掌、以指爪邀战着麦无铭。
洪氏兄弟练的也是毒功,但他们的毒迥异于毛永寿。
毛永寿是尸毒,尸毒不借外力,乃把己身的血液局部凝回败坏,然后以气逼入对方之体
内,以爪刺破对方之肌肤。使之混淆、融会,那对方就会周身溃烂、疽瘫。
洪家兄弟则不是。
他们用的是蛇毒、虫毒,如此而已。
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
那就是练毒功的人,多半与兵刃绝了缘,除非把每汗粘在兵刃之上,但总没有拳脚来得
方便,来得利落。
人家不用刀,不用枪、麦无铭当然也不好撤出他的宝剑,因此,两个人就手来脚往打在
一起。
洪二钧的功力的确要比洪一钧高出一筹,但他仍旧不会是麦无铭的对手,虽然已经竭其
所能,尽其所有了。
麦无铭从容地拆招,轻松地出掌,却不接对方的手,也不碰对方的指,保持实力,以待
后果。
二十来招一过,洪二钧开始感到急迫了,感到局促了,已经是身不由己,力不从心。
洪三钧看出了端倪,老二不行,也等于说自己不行,因此就采上拟定了的第二个方略,
那就是群斗。
“麦无铭,你果然是条龙,但是,龙进沙滩,失策了,我们兄弟当教你变成一条虫!”
他立时提高了音调,接着又说:“老三,老四,一起上!”
“好!”
哄然一声,三个人先后地加入了场中。
“不见得哩!”
麦无铭身形一变,他加快了速度,提高了警觉。
他所顾忌倒不是人,乃是蛇、乃是虫、还有蜂。
这一下热闹了,好看了。
臂影满天飞舞,身形满场滚动,挟着尘,挟着风。
洪三钧毕竟是一寨之主,四人之首。
他阴、他险、他爪利、他掌诡,找的是空档,袭的是冷门,批空捣虚。
有道是“日长事多,夜长梦多。”麦无铭未敢怠慢,时间长了,他唯恐会着了对方的道
儿。
是以踏出了“迷踪步”,施出了“菩提掌”。
卧龙生《地狱门》
第二十五回 洪家寨七毒布阵
迷踪步脚步迷踪,它虚幻,它缥缈,菩提掌手掌菩提,它刚正,它庄严。
“菩提”乃是梵语,原译作“道”,后译作“觉”,普为空门所尊所崇。
出生菩提经中有“声闻菩提”,“缘觉菩提”和“诸佛菩提”等等的语句。
盖释迦牟尼即在菩提树下修成正果故耳。
又,菩提树结菩提子,状似樱桃,亦如龙眼,略经加工,串成念珠,也属空门应用之物。
一钧三十斤、四个人加起来共计六钧半,二百斤不到,说重不重,讲轻也不太轻。
轻重不关紧要,他们倚的是毒,奈何对方身形一闪即逝,他们仗的是指是爪,奈何指爪
连人家的衣衫也未能摸到。
麦无铭早就有了警惕,有了提防,他期的是速战。他求的是速决,以故左右飘忍,以故
虚实并用。
洪三钧一看情形不对,他顿时惊呼出声。
“散、散,四方散,退、退,朝后退……”
洪氏兄弟识得厉害,六钧半全都仓卒地退了开去。
可是,麦无铭岂肯让彼等如愿,焉能容彼等全身,他必须要做出些什么,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