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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陈红霞有些意外,平时顾清溪是一个闷头不吭声的小姑娘,很少说这个,她想着小姑子是读书人,可能性子就这样,也没敢多问,没想到今天倒是拉着自己说了不少。
姑嫂两个人就这么边说话边编着苇席,倒是把顾建国冷在一边了。
晌午吃过饭,又干了一会活,这个时候她大伯娘过来了。
堂姐顾秀云也在县里读高中,不过是高三,比顾清溪高一级,高三了,学业吃紧,经常是两周才回来一次,但她带一次的干粮肯定不够,一般就让顾清溪帮着捎过去。
大伯娘笑着将一个大尼龙网兜递给了顾清溪,说:“这是十六个黄面干粮,我和秀云说好了要给她带的数,你交给她就行了。”
顾清溪听着这话,她心里明白大伯娘的意思。
黄面干粮是棒子面做的,那就比高粱面的要好吃,也更贵,大伯娘家带的是黄面干粮,自己带的是高粱面,大伯娘这是怕自己偷偷换了堂姐的。
但怎么可能呢,都是一大家子,又不是堂姐永远不会回来了不能对峙,大伯娘这么说总归是让人不舒服。
廖金月听着自己妯娌这么说,当然也听出来了,自然不肯女儿受这种委屈,便笑了下说:“实在不放心,看看托别人送,我们清溪傻,脑子不计数,万一弄错了,可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这话惹得大伯娘倒是忙说:“不用,不用,清溪当然不会弄错,我也就随便提醒下。”
一时大伯娘走了,廖金月冲着自己妯娌的背影狠狠地倒了一盆刷锅水这才作罢。
顾清溪没管那些,她收拾收拾书包,准备过去学校了。
廖金月拿来一个大尼龙网兜,把一个个的红高粱窝窝头都塞进去,大尼龙网兜便被撑得网眼大起来,鼓鼓囊囊的。
顾清溪看着她把网兜挂在洋车子车把上,便说:“娘,我不骑洋车子去学校了。”
廖金月皱眉:“为啥?”
顾清溪看了一眼旁边的哥嫂,笑着说:“咱家就这么一辆,我骑走了,得在学校放一星期,白浪费洋车子,还不如留家里,嫂嫂走娘家,或者哥哥和爹去县城卖苇席子,都可以用啊!”
陈红霞听这话,脸上浮现起感动,不过还是忙说:“我回娘家不用这个。”
廖金月脸都黑了:“那你怎么过去城里?”
顾清溪:“我已经和隔壁村的同学说好了,人家家里赶着牛车送她过去,我搭她家的车。”
说着,她轻巧地背起书包,又拎起那一大兜子红高粱窝窝头:“好啦,爹娘,哥哥,嫂子,我过去了,人家说得等着我,我去晚了耽误人家就不好了。”
顾建国见了,忙推着洋车子:“我送你过去。”
顾清溪:“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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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溪让顾建国送到了隔壁村村口,便停下来。
她告诉顾建国说自己进去人家村,顾建国没多想,看着她进了隔壁村,也就骑着车子回去了。
顾清溪这里走了两步路,躲树后面,看着哥哥骑着洋车子回去。
二八大梁的洋车子已经不新了,骑在这农村土路上一颠一簸的,哗啦啦响。
顾清溪就这么看着哥哥走远了,最后淹没在冬天的苍茫之中。
她从树后面出来,背着书包,拎着红高粱面窝窝头,缓慢地往县城方向走。
前几天才下过雪,土路上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混合了冻泥的冰碴子,路边是掉光了树叶的枯枝,在冬日的寒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偶尔间有个老鸹飞过,更为这冬日带来几分凄凉。
这是从家里去往县城的路,顾清溪少女之时曾经走过无数次,这里也曾经装载着顾清溪许多的记忆,记得曾经在前面摔过,也记得她曾经在冰天雪地中艰难地推着洋车子回家。
甚至还记得偶尔间看到的道边老奶奶,她用干枯的手捂住布满皱纹的脸大声呜咽,指缝里苍白的几缕发在寒风中瑟缩。
时候她偶尔间会猜想,是什么样的委屈让一个老妇在路边那样嚎啕哭泣,这种琢磨和这幅画面成为她少女时期记忆的一部分。
顾清溪没想到自己有机会重新走这一条路。
她走得不快,走得小心翼翼,避开脚底下冻僵了的泥冰混合,又小心地提着那两个大尼龙网兜,免得那窝窝头荡来荡去撞着她的腿。
她缓慢地走,一边看着路边的风景,一边回顾着自己后面的那些人生。
身后响起来一阵洋车子铃声,这铃铛声来得急,顾清溪没多想,赶紧躲在路边。
洋车子很快到了她身边,却停了下来,并没继续往前骑。
顾清溪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她便看到了萧胜天。
冬日里酷冷的北方大地辽阔苍茫,枯黄的草被寒风吹着成片伏倒,不远处的村落变成了朦胧缥缈的一片雾气,谁家坟头旁枯树上的红布条扑簌作响,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切,唯独他,就在眼前。
这是十七岁的萧胜天。
斜斜地跨着洋车子,一条大长腿支在地上,他口中叼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狗尾巴草,锋芒毕露的脸上,眼尾扬起间,几分跋扈,几分吊儿郎当,定定地望着她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次都还年轻,放在眼前的是机会。
第6章 受委屈了?
此时的萧胜天浑身带着一股未曾驯化的野性,怕是谁也想不到,二十年后,他眉眼间的不羁尽数沉淀成了名贵西装之下包裹的从容和笃定。
顾清溪就这么望着眼前面庞还带着青涩的萧胜天,却想起来后来那个。
那个自己一通电话便匆忙而来,二话不说要帮自己查清真相的萧胜天。
十七岁的年轻姑娘不会懂这些,她以为日子很长将来很远世界很美好,她不明白到了落难的时候别人肯伸出一把手有多难,但是经过了许多事的顾清溪自然懂。
顾清溪定定地看着萧胜天,其实那天晚上,住在了萧胜天家里,她是有些话想问问他的,还有自己那被顶替高考的事,到底怎么样,她也想知道。
顾清溪闭上眼睛,她甚至想起来在飞机上,萧胜天那萧条刚硬的侧颜。
明明地位那么显赫的一个人,竟好像有许多的心事。
他说,你觉得我一把年纪了,还来得及吗。
顾清溪想起那句话中的艰涩和落寞,眼泪便慢慢地充盈了眼眶。
萧胜天也在看着她。
看到她这样,他皱起了眉头,盯着她好一会,才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顾清溪别过脸去,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没事。”
萧胜天却长腿一伸,从洋车子上方跨过来,那洋车子便直接支在泥地里了。
之后他走近了,低头凝着她。
同样十七岁的年纪,他却长得极高,是可以低头俯视她的。
“没人欺负你,那你怎么哭了?”说着,萧胜天看向她手里:“你是要去学校上学,怎么没骑洋车子,也没人送你?”
顾清溪抿起唇,看向别处,此时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村庄越发黯淡遥远。
她低声说:“没有,是我自己想走路去学校,锻炼锻炼……”
萧胜天当然不信:“天都要黑了,你一个年轻女学生,拎着这么多东西,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外锻炼,锻炼得掉眼泪了。”
顾清溪:“我不是委屈得哭,我就是——”
萧胜天好整以暇,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嘴里的狗尾巴草一翘一翘的:“你就是如何,说?”
顾清溪:“我就是看到你,突然觉得……”
是突然想起来重生前的那些事,那个在关键时候稳稳地扶住自己臂膀的男人。
萧胜天墨黑的眉轻耸,说出的话就带了些嘲意:“怎么,看到我吓哭了?”
顾清溪听他这话,倒是想起后来的那个萧胜天,那个成熟稳重体贴,言谈间总是让人感觉舒服谦逊的萧胜天。
她抿唇看着他,又觉得心酸,又觉得好笑,最后竟然忍不住真得笑出来了。
在这苍茫朦胧的郊外土路上,吸一口气进了喉咙里都是刺骨的寒,清灵隽秀的女学生脸颊上尚且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却在猝不及防间,就那么抿唇一笑。
笑得含蓄,笑得恬淡,徐徐绽放,人淡如菊,看得萧胜天一愣。
萧胜天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才道:“那你又笑什么……”
只是声音再不像之前,甚至带了几分别扭。
顾清溪抹去了脸颊上的眼泪,咬着唇说:“我心里高兴,高兴不能笑吗?”
萧胜天:“为什么高兴?”
顾清溪看他一眼:“不告诉你!”
这话颇有些赌气的意思了。
萧胜天看着她,墨眉轻耸,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上车。”
顾清溪:“干嘛?”
萧胜天已经利索的一脚将那洋车子撑子踢起来:“不上车,你自己靠脚走?累死你也走不到县城!”
顾清溪便不说什么了,她乖乖地上去了他的后座。
她一坐上去,自行车就感觉到了重量了。
萧胜天挑眉,微微侧首:“你是不是很重?该不会把洋车子压坏吧,这可是我借别人的。”
顾清溪一愣,之后脸上有些泛红,她当然不重,她瘦着呢,她还没听人说过她胖!
再说家里光景不好,营养差,怎么可能胖!
她只好喃喃地说:“没有吧……”
她没被不熟悉的人骑洋车子带过,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压坏自行车。
萧胜天却笑了:“给你开个玩笑,你还真信?”
顾清溪一听,就有些羞恼成怒了:“你别乱说话!”
萧胜天眉眼间依然泛着笑,他侧首看着路边的枯树,听着小姑娘那略有些娇嗔的话:“好,当我胡说。”
于是他长腿一撑,踩着洋车子往前骑。
他这么骑起来,顾清溪手里的两个尼龙网兜沉得很,便跟着荡啊荡的,一不小心,就碰在了萧胜天的大腿侧面。
“你在拿什么打我?”萧胜天突然这么问。
“我没打你,那是干粮。”顾清溪有些窘迫地将那大尼龙网兜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