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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知道大汗的所在,参照武玄霜所画的宫中草图,一路借物障形,蛇行免伏,绕过曲折回廊,穿过重重门户,虽然时不时碰到巡查的武士,可趋避得宜,没有给他们发觉。
来到了那座王妃的“新房”,奇怪得很,外面竟然没有防守的武士,李逸也起了疑心,可是情势紧迫,哪容得李逸仔细推敲,心想反正来了,即算是虎袕龙潭,也得闯他一闯了。
李逸飞身跳上瓦面,攀着檐角,用一个“珍珠例卷帘”的姿势,斜挂半身,探头窥视,但见那突厥大汗正在屋中,他旁边有一个持长鞭的武士,既不是麻翼赞,也不是恰克图,李逸更觉奇怪,心道:“大汗怎的如此大意,不要第一流高手防护,难道是他另外安排了陷井?还是天赐良机,令我成功?”
李逸本来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但此时他救妻心切,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何况这时他又看到了屋子里另外一个人,这一看登时令他呼吸紧促,血脉愤张,更顾不得大汗是否安排有陷井了。
这是一个穿着维族服饰的女子,但见她带着镣铐,坐在大汗的侧边。中间隔着一个长方形的茶几,李逸只见到她的侧面,虽然看得不很清焚,但除了长孙壁还有谁人?李逸还认得她那件衣服。每次长孙壁改扮维族女子下山。总是欢喜穿这件衣服的。
只听得大汗微笑说道:“你整天没有吃东西,这怎么行?我对你们夫妇实是一片好心,你喝了这碗参汤,我再和你说吧。”长孙壁哼了一声,不言不语。大汗道:“好,她不喝,你灌她喝!”那武士应了声“诺”,拿起参汤,按着长孙壁便灌,忽听得“呛啷”一声,长孙壁侧转身子,把手一拨,盛着参汤的磁碗跌成粉碎。李逸心道:“好,不愧是我的妻子!”
大汗怒道:“孤王好意对你,你却这样无礼!好呀,敬酒不吃你要吃罚酒,喀尔巴,给我重重的鞭她,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有多硬!”那个武士挥动长鞭,“啪”的一声,重重的在长孙壁的背脊上怞了一下,长孙壁被他怞得胸脯起伏,仍然咬牙硬挺,不肯出声声吟。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逸舌绽春雷,陡的大喝一声:“住手!”飞身窜入,劈手夺了那武士的长鞭,另一手一把抓着了长孙壁,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忽觉脚底轻轻飘飘,踏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得“轰隆”一声,地板忽然裂开,李逸搂着长孙壁双双跌下去了,上面兀自传来突厥大汗得意的笑声。
下面是个黑黝黝的地牢,李逸中计,侮之已晚,但他终于得与妻子重逢,难过之中,却也感到欣慰,心想:这总算是不幸中之幸了。
李逸搂紧妻子,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缓和了下坠之势,轻飘飘的落到地上,幸而没有损伤。黑暗中看不到妻子的面目,李逸紧握着她的手道:“壁妹,我在这儿,咱们到底又聚在一处了。”长孙壁轻轻哽咽,李逸摸索着解她的手铐,一边说道:“壁妹,你不要难过,咱们得以同生共死,死亦无憾!”
话犹未了,忽觉双手紧束,李逸大吃一惊,叫道:“壁妹,你做什么?”就在这时,长孙壁忽地冷冷笑道:“谁是你的妻子?你把眼睛睁开,看清楚了!”
地牢里现出火光,那维族女子退后了数丈之地,她的手铐已柬到了李逸的手上。李逸定睛细看,那维族女子,身材轮廓都与长孙壁相似,但确实不是长孙壁。
原来突厥大汗预料到李逸必定会进宫救人,因此安排下这个陷井,选一个与长孙壁相似的宫女,诱李逸上当的。新房里的机关也是临时布置的,在那个宫女的脚下,就正是机关所在,李逸急救人,焉有不上当之理?
李逸这一气非同小可,他带着手铐,就想过去将宫女扑杀,但一想这个宫女不过是大汗所利用的工具,只好忍着了气,长叹一声。
那短小津悍的武士走了出来,哈哈笑道:“不用害怕,大汗不会亏待你的。”李逸大怒,棒着手铐,横扫过去,这武士名叫喀尔巴,是西藏赞普法师的门下弟子,武功与阳太华不相上下,在恰克图之上,李逸戴着手铐,如何伤得了他,被他一把抓着了臂弯的曲池袕,登时不能动弹。
喀尔巴笑道:“你的脾气好大,大汗要把中国皇帝的宝座送给你,你还发这么大的脾气,也算得是奇怪极了。”
李逸喝道:“废话少说,我落在你们的手中,宁死不辱!”喀尔巴笑道:“大汗是抬举你,除非是你自取其辱。你有什么话,向大汗说吧。”在墙壁一按,开了一道角门,押着李逸走上去。走了许多石级,又回到前面那座宫殿,突厥大汗与麻翼赞已在那里等候。
突厥大汗得意笑道:“你昨日走得太匆忙了,我的话也许你还未曾平心静气去想,难得你今日回来,咱们再谈谈吧!”李逸道:“你施用诡计捉了我,咱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大汗说道:“我不怪你聚众进宫胡闹,你却怪我施用诡计吗?兵不厌诈,这话原是你们中国的兵家说的。”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又转身问麻翼赞道:“外面闹得怎么样?那几个老家伙捉到了吗?”
麻翼赞道:“早已被驱逐出宫去了。现在国师正率领武士去追。他们受了重伤,谅也逃走不远。”李逸心想,以符不疑他们的武功,纵然寡不众敌,也决不会受到重伤,听得他们已经逃出,反而放下了心。
大汗又得意笑道:“我国中兵津粮足,武士英勇,你经过这两次交手,知道历害了吧?”
李逸道:“中国有句圣人的话说,唯仁者方可以无敌于天下。徒恃甲兵之利,岂能服得了人?”大汗“哼”了一声道:“那是你们腐儒的说话。”李逸又冷笑道:“大汗的厉害,我确是见识过了,哈,哈,那当真是可笑而又可鄙!”大汗面色一变,怒道:“你敢非议孤王?我有哪点不是?”
李逸道:“你拥有甲兵十打,武士千人,拿着我没有办法,却来欺侮我的妻儿,此等手段,岂非可笑可鄙?”
大汗笑道:“这也是从你们中国学来的办法呀。你们中国的君主不是最喜欢拘留他们不信任的人的儿女,作为人质的么?中国君主拘留人质的故事,确是史不绝书,最著名的例子如周平王以天子之尊,用郑庄王做‘卿士’,君臣二人闹蹩扭,竟然互相交换儿子作为抵押,周天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成为历史上的大笑话。”突厥大汗请有汉儒给他讲述中国的史事,现在便拿来反驳他。
李逸冷笑道:“中国有多少好的东酉值得你学,你不学好的,专学坏的,这也是可笑得很呀!中国还有一句圣人的说话‘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你懂得吗?不论你用什么威胁利诱的手段,总之我不会对你依从。”
大汗有点气沮,瞅着李逸说道:“好,算你是条硬汉,你连妻子也不要了么?”李逸道:“我们夫妻二人如同一体,我正是为了她,才舍了性命到这里来,愿与她同生共死!我知道她的想法与我一样,你想拿她来威胁我,或者拿我来威胁她,想要我们投降,那只是你的痴心妄想!”
大汗“哼”了一声,冷漠说道:“将他的妻子拿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也像你这样的铁石心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也不爱惜自己的亲人?”
过了片刻,恰克图果然把长孙壁押进来,大汗说道:“你瞧清楚了,你的丈夫就站在这儿!你的性命就捏在他的手中,他依从我,我给你做中国的皇后,他不依从,你们两人都不得好死!你好好的和你的丈夫说去!”
长孙壁呆呆的望着李逸,大汗说些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见,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果然来了,为了我来了!他对我如此情深义厚,呀,我却还对他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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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回 同命鸳鸯悲命薄
她这样一想,但觉内疚于心,呆呆的望着她的丈夫,一颗颗的泪珠滴了下来,欢喜、悲伤、惭愧、焦虑,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有如乱丝塞胸,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李逸也瞧清楚了,这的确是长孙壁,不会再是假冒的了!他戴着镣铐,缓缓的走到妻子面前,柔声说道:“壁妹,我来了,我拖累了你,很是对你不起。”长孙壁双眉开展,泪痕未干,便似优谷中雨后绽开的百合,放出笑容,喃喃说道:“你来了,很好,很好!我能够和你死在一起,死亦无憾!嗯,还有敏儿呢?”李逸道:“敏儿已经救出去了。”长孙壁道:“那我就更放心了!逸哥哥,你别说什么拖累的话,我从来没有过今天的快乐!”这是真的,八年来她一直担着心事,常常这样的想:“他是无可奈何才与我结婚的,要是武玄霜或上官婉儿来了,他会怎么样呢?”现在武玄霜已经来了,他可并没有忘记自己,不但没有忘记,还舍了性命前来相救,武玄霜是再也不能将他抢走了!
大汗接连的向长孙壁说了几次,希望她劝告丈夫,长孙壁一心放在她丈夫的身上,对旁边一切,竟似是视而不见,听而又闻大汗怒道:“我不是请你们来谈情的啊!好,你们难舍难离,我偏偏要你们分开,你们都可以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一声令下,麻翼赞与恰克图将他们夫妇分别关了起来,大汗狠狠的说道:“为祸为福,全看你们自己了。你们一日不肯归顺,我就一日不放你们。让你们夫妇可以声息相闻,如一世也不能见面!”
他们被关在相邻的密室里,中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恩爱夫妇,闻声而不能见影,这当真是最残忍的折磨,但长孙壁没有哭泣,她反而在心里笑了出来,她自觉这个时候,李逸才是完全属于她了,她忽地为武玄霜感到可怜,心中想道:“她万里远来,这一趟可是白走的了!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可惜她没有眼见刚才的场面呀,我真想让她知道,我的李逸哥哥对我是何等情深义重!”长孙壁可是一点也不知道,武玄霜曾经想过要进宫看她,而现在又替她照顾孩子!
武玄霜与夏侯坚在石窟之中等候,夏侯坚利用这个空闲的时候,自己默运玄功,拔毒疗伤,武玄霜则照料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