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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逸惭怒交进,方欲反唇相稽,武玄霜一阵大笑,早已去得远了。李逸静了下来,忽似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心中想道:
“她的讽刺也有几分道理,武则天并没有把长安毁灭,治理天下。
也确乎有她的手段,这样一来就更可怕了。”想起自己入川,一事无成,徐敬业的起兵,亦未必足恃,心中更是怅惘不安,最后想道:“我怀看孤臣孽子之心,只当问自己是否尽力而为,安计成败?我还是到扬州找徐敬业去吧。”
李逸心事如潮,从金顶南面下山,下到千佛顶的时候,忽听得有娇笑之声,迎面而来,李逸怒道:“你又来做什么?”要不是碍着武玄霜是个女子,他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那知迎面来的却并不是武玄霜,只见笑声发处,现出两个邪里邪气的男女,男的是披发头陀,虬须如戟,女的却是姿容冶艳,长眉入鬓,荡意撩人。李逸呆了一呆,心道:“这两人不是江湖上所传说的那两个大魔头——恶行者和毒观音么?”
李逸猜的不错,这两人正是恶行者和毒观音,原来他们也是赶来赴会的。只因恶行者曾被武玄霜重伤,十天之前,才得痊愈,故此来迟。
毒观青一双媚服上上下下的向李逸打量,格格笑道:“你是李公子吗?”李逸道:“我是姓李,怎么?”恶行者大喜道:“那么你定是谷神翁所说的那位千岁爷了,请容我们参见。”李逸满肚皮恶气喝道:“且慢,你们是不是一个叫做恶行者,一个叫做毒观音,来这里做什么?”
恶行者愕然不知所答,毒观音笑道:“那是江湖上的仇家送给我们的匪号,其实我们对待仇人才会恶毒,对自己人那是挺好不过。我门听说今年千岁爷要来主持英雄大会,恨不得爹娘给我们多生两条退赶来参谒呢!怎么,英雄大会这样快就散了吗?谷老光生哪里去了?”
李逸冷笑道:“谁和你们是自己人?我来问你,巴州暗杀太子那件案子,是不是你们干的?”恶行者大为奇怪,粗声答道:
“不错呀,要不然我们怎么敢说是自己人?”李逸怒道:“你们给武则大差遣,杀了我的哥哥,还说是自己人?”毒观音笑得花枝乱颤,陰阳怪气的曼声说道:“千岁爷,原来谷神翁还没有告诉你么?”
李逸心中一凛,疑云大起,他隐忍不发,换了一付颜色,拱手说道:“我尚未知,请道其详。”毒观音笑道:“这是裴老大人定下的好计策,叫丘神勋部下的军官假冒诏书,迫令太子自尽。
不料太子生疑,坚不奉诏,一定要面见他的母后,没奈何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李逸吃了一惊,道:“原来他们是裴炎差遣的!”恶行者哈哈大笑,道:“殿下明白,那就好了”毒观音也娇笑道:“殿下也给这条好计骗过,何况他人?经过这件事后,想天下之人,都将认定是武则天所为,我的绰号也要转送给她了!”
这两个魔头的笑声好像利箭一样穿进李逸心里,他做梦也料想不到,像裴炎这样满口仁义道德、答允帮助他恢复唐室江山的“大忠臣”,用心竟是这般狠毒!他也想不到像谷神翁这样名满天下的武林盟主,知道内情,却也不肯对他说出真话,这个打击对他太沉重了,比“英雄大会”的瓦解,还要令他难受!
要知李逸一向以英雄自负,“正统”自居,他明知武则天势大雄厚,而还敢和徐敬业商议起兵讨伐她,就是抱着“邪不胜正”的心理,如今他如梦初醒,到底哪方是“正”,哪方是“邪”,连他自己也在怀疑了。
毒观音见他面色有异,笑道:“殿下,你怎么啦?你该欢喜才是啊!武则天的儿子死的死了,贬的贬了,还有一个卢陵王又是庸碌无能,将来唐室再兴,千岁你就变成万岁啦!那时可别忘记了我们啊!”
李逸咬实牙根,强忍怒气,问道:“徐敬业知道这事吗?”声音微微发抖。毒观音若有深意的望他一眼,说道:“这都是裴大人的安排,英国公事前评未知道。英国公要拥立的是卢陵王,裴大人则属意殿下,殿下是聪明人,想当体会得到裴大人的深意。”李逸道:“还望指教。”毒观音笑道:“卢陵王与废太子李贤都是武则天的亲生儿子,不论拥立那一个,终是留有后患,他们也未必肯把母亲杀掉,此其一。”李逸道:“还有呢?”毒观音道:
“徐敬业拥立卢陵王,事成之后,天下大权,当然是归他掌握。
不过若果与裴大人同心,由殿下招揽天下英雄,分薄了徐敬业的兵权,那么将来局面就不同了,殿下试想,你有天下英雄辅助,又有裴大人作内应,将来中兴唐室,还怕卢陵王抢了你的宝座吗?”
李逸怒不可抑,想道:“原来来曾起事,他们早已在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眼珠一转,强定心神,沉声说道:“你们是裴大人亲信,又对我一片忠心,呷当重重封赏!”恶行者大喜道:
“谢殿下封赏!”正待跪下听封,忽听得毒观音喝道:“师哥小心!”恶行者猛然一惊,急忙跳起,只听得刷的一声,李逸闪电般拔出宝剑,朝着恶行者咽喉便刺,尚幸恶行者得毒观音提醒,跳闪得快,李逸这一剑恰好从他的颈边削过,未曾伤着。
毒观音娇笑道:“还有我呢;我也要来讨赏了!”李逸回剑转身,第二招将发未发,陡然间忽见毒观音手掌一翻,一蓬银针,津芒四射,李逸知道是她仗以成名的“透袕神针。”,心头一凛,未暇袭敌,先救自身,百忙中一个“盘龙绕步”,使出一招“玉带围腰”,这一招防身剑法,虽然是津妙异常,但两人距离太近,防不胜防,但听得嗤嗤声响,剑光激荡之中,银针绞碎如雨,毒观音运气一吹,李逸忽觉左“肩井袕”上一麻,犹如给大蚂蚁叮了一口似的,半条臂膊,登时转动不灵。
恶行者几乎被李逸削掉头皮,怒不可遏,大声骂道:“好小子,不识抬举,有皇帝不做,教你到黄泉找你的兄弟去!”一把钱镖飞出,李逸左肩麻病,身法呆滞,颈后的“中柱袕”又中了一枚“碎骨钱镖”,恶行者腕劲极大,这一镖打得他痛澈心肺。
李逸咬一咬牙,厉声喝道:“我今日先除了你这两个魔头!”飞身掠起,宝剑化成了一道银虹,凌空击下。恶行者还真料不到他连中暗器之后,依然能使出这等凶狠的剑招,放出戒刀一挡,但听得“哟”的一声,火花飞溅,李逸这口剑乃是大内宝剑,一剑就把恶行者的刀尖削去一截。
恶行者大吼一声,反转刀背,斜扣李逸脉门,那知李逸已把死生置于度外,竟是奋不顾身,比他还要凶狠,剑锋顺势反展,疾如骇电奔雷,压住了他的戒刀,刺到了他的面门。恶行者抡刀急挡,李逸宝剑霍霍展开,一连几招拼命的招数,杀得恶行者手忙脚乱。
毒观音娇声笑道:“师哥,你好傻啊!我的透袕神针在一时三刻之内便会毒发全身,你用的是哪一种钱镖?”恶行者道:
“我用的也是毒性最快的那种碎骨钱镖,”毒观音笑道:“着啊!
既然如此,你难道就不能忍耐这一时三刻?何必去与一个将死之人拼命?”
恶行者给她一言提醒,急忙全力一刀,架开宝剑,立即跳出圈子,李逸紧追不舍,恶行者绕场疾走,毒观音又挥袖扰乱李逸的眼神,李逸转过剑锋追击毒观音,但毒观青的轻功在他之上,他虽然一剑紧似一剑,却是刺她不着。毒观音格格笑道:“殿下,你这样强用真气,毒发得就更快了!毒发之后,你的骨头要片片碎落,伸仙难救,呀,你是皇帝子孙,又有文才武艺,这样死去,我也替你可惜啊!”李逸给她一气,眼睛发黑,狂舞宝剑,更是砍她不着。
恶行者道:“喂,咱们把他杀死,裴老大人会不会见怪?”毒观音笑道:“他若肯听裴大人的话,那便是自己人。他不肯听,那便是敌人了。太子一样可杀,何况是他?只是便宜了卢陵王了。”恶行者道:“好,那么杀了他之后,我要他身上的珠宝,你要他这口宝剑。”两人一吹一唱,就似当作他已死一般。
李逸但觉眼前金星乱冒,剑招发出,己是力不从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道:“不想我今日命丧宵小之手!”他趁着视为还没有完全消失,陡然间把全身功力,凝聚剑尖,叱咤一声,连人带剑,向毒观音飞扑!
这拼命一击,势道凌历非常,便听得“嚓”的一声,饶是毒观音躲闪得快,衣襟也给他一剑穿过,毒观音笑道:“殿下,你这样赶着友死,可是急于要见你的哥哥么?”回袖一拍,李逸气力已经用尽,登时跌翻,但觉地转天旋,眼前一片漆黑。
迷茫中忽听得一声长啸,来得极快,啸声未歇,那步声已到了耳边,一个清脆的声音斥道:“兀你这两个不要脸的魔头又在这里害人么?”转音稔熟,李逸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好似有千斤之重,怎样也撑不开,但听得金刃劈风之声,好像千军万马,在身边驰骋一般,接着不久便听得毒观音与恶行者惨厉的叫声,恍若受伤的野兽在哪里峰叫,撕人心肺,李逸的津神再也无法支持,渐渐失去了知觉。
李逸好似做了一场恶梦,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才从梦中醒来,眼睛还未睁开,便觉得缕缕优香,沁人脾腑,耳边听得“得得”的蹄声,好像是躺在车上,又好像是躺在哪位小姐的绣房中,靠着厚厚的锦褥,舒适极了。李逸大为奇怪,用力睁开眼皮,首先接触眼帘是一张俏丽的脸孔,是一对明如秋水的眼睛,那张脸孔贴得很近,那时眼睛也正在注视着自己。
李逸定了定神,看清楚了,不禁骇然惊呼,失声叫道,“你。
你,你!”那少女嫣然一笑,说道:“不用害怕,你这条小命,算是拾回来啦!”李逸想坐起来,但觉百骸欲裂,身子完全不听支使,手脚竟似是僵硬了。那少女又笑道:“你还未认识我吗?咱们是不打不成相识,我名叫武玄霜。”
李逸想起了和恶行者与毒观音的激战,想起了自己的受伤,道,“原来是你救了我么?”武玄霜未曾回答,车前面有一个女孩子回过头来,扑哧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