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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不可能当着萧叡的面说出来,怀袖真假难辨地笑了笑,道:“奴婢真不生气。不过前几日陛下罚我月俸银子,确是叫我气了一宿。都怪陛下害我迟到,结果还罚我?”
萧叡搂着她笑:“是朕的不对。你体谅体谅我,面子上总要做得公允。改日私下朕还你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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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贵妃睡到巳时才起。
一个小宫女正在给她染指甲,崔贵妃问身旁的芍药:“陛下今日就回宫吧?”
芍药道:“是。”
崔贵妃染完指甲,张开五指,放下阳光下,手指像透着光,边缘粉润,她仔细看自己的指甲颜色染得均不均匀,已经染了好多遍,想染出正红,可染了好几遍还是染得不够红。
她用了一碗鸡丝燕窝汤,不悦地道:“这次给的宫燕成色没上次好,那些奴才怎么分东西的?”
崔贵妃这几日颇为烦躁,自打上次她跟皇上提了想给怀袖做媒,好像有些惹了皇上不高兴,之后皇上就再没踏进过她的院子。虽然往日皇上来后宫也不勤快,可没有再见着皇上,实在无法揣摩皇上的心思。
前日籍田礼,照古制其实应当有帝后两人一起,皇帝耕田,皇后织布。如今宫中还没有皇后,所以只有皇帝一人前往。
明明她是四妃之首,既无皇后、皇贵妃,那她就是宫中嫔妃之中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像是一伸手就能摸到皇后的位置。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或许她怀上龙子之后能更进一步,若是诞下皇长子就好了……陛下应当就会封她作皇贵妃,甚至皇后了吧。可惜陛下沉迷政务,是个真真正正的正人君子,并不贪慕女色。就算每月来她屋里歇息,也很温柔,怕她累,不怎么折腾她。
崔贵妃想,也可能是先帝时,后宫妃子太多,陛下引以为戒,才保持着后宫的清明。她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呢?
再这样下去,如若几年无所出,以后可如何是好?
陛下不过稍微冷落了她几天,那些狗奴才就看人下碟子,给她这等成色的燕窝。
她可不依。
此事本该找尚食局的尚食,但崔贵妃觉得这女官实在太小,显不出她的地位。
得找统领六局一司的怀袖发作一下才是,敲打震慑住了怀袖,下面那些魑魅魍魉的小鬼自然也会服服帖帖。
是以,崔贵妃打发芍药去请怀袖过来问话。
一炷香后,芍药赶了回来,却没带回怀袖,她完全不认为怀袖会不听她这个贵妃的话,只觉得怀袖大抵是正在办事,与她拿个乔,过会儿再来,道:“她一个尚宫,倒是好大的威风,还要我这个贵妃等她。”
芍药脸色不大好看,讪讪道:“怀袖不在宫中。”
崔贵妃神色稍霁,颔首道:“原来是出宫办事去了吗?”
芍药却道:“听尚宫局的女官说,怀袖是跟着陛下去皇庄上了。”
崔贵妃愣了愣,手上的茶盏盖子一个没拿稳,落下去,叮的一声响。
她回过神,道:“怀袖不只是整理陛下的行装吗?她还跟着陛下一起去皇庄了?”
芍药点头:“正是。”
崔贵妃顿时觉得微妙起来,陛下去皇庄行籍田礼,哪个妃子都没带,却带个小女官。似乎不太对劲,再仔细想想,又似乎没什么不对的。
怀袖是女官,又不是妃子,随陛下出行的官员不止她一个,只是那些个全是公卿忠臣,三品以上才得随行参礼,怀袖区区正四品尚宫,凭什么跟去?
陛下是不是太偏爱她了?
崔贵妃沉思了一会儿,对芍药说:“去打听一下前两年籍田礼,陛下有没有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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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袖好容易回了宫。
雪翡雪翠眼巴巴地望着她,大眼睛扑闪扑闪,格外可爱。
怀袖只觉得好笑,问:“怎么了?”
雪翡好奇地问:“我可以问问皇庄长什么样吗?也像皇宫一样气派吗?都有些什么?”
怀袖就知道两个小毛孩子会好奇,特地给她们带了点庄子上的特产,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几颗果子而已。
不过对小宫女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礼物了。可把孩子给乐坏了。
又不是人人都跟她一样,从小就有皇子给她偷偷塞好吃的。
怀袖坐车累了,小睡一会儿,被人叫醒。
张磐亲自送了一个匣子过来,怀袖打开一看,是一套水头极好的玻璃种翡翠,透如冰晶,色若淡青,十分雅致。宫中娘娘们戴金戴银,她不是不爱金银,太张扬,只戴戴翡翠。不知怎的,萧叡好似以为她爱翡翠,三五不时地送她一些,时人不爱翡翠,价贱。
张磐还要假模假样地道:“怀袖姑姑办事得力,陛下叫我送您赏赐。”
待送走张磐之后,怀袖才把手镯戴上看看。
美倒是美,其实她更爱钱财,那狗皇帝,说好的补她工钱,却送只镯子打发她。她不会自己买啊?还得他送。
真叫人来气。
雪翡雪翠却与有荣焉,觉得他们家姑姑深得圣心。
隔日。
雪翡、雪翠这对小姐妹结伴去上课,揣着怀袖姑姑送的果子。
他们这批宫学生们不少都是第一年上课,听闻怀袖姑姑还被陛下带去一趟皇庄,莫说六局一司,阖宫上下,这都是独一份的圣宠。
太羡慕了。
连带着也羡慕伺候怀袖姑姑的雪翡、雪翠,平日里在小学堂,众女学生也往往以这两人为首。
除了苗氏推举的个别小宫女,她倒也不少,知道要拉拢培养几个年轻宫女,将来才好与怀袖制衡,不然全宫的宫女都成她的党羽,那可不成。
这拨小宫女以一个叫喜鹊的为首。
见雪翡拿颗果子出来显摆说是怀袖姑姑从皇庄带给她的,喜鹊嘲笑说:“不过是颗果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雪翡道:“怀袖姑姑去一趟皇庄,特意惦记着我呢。怀袖姑姑最好了。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你,非要唱反调,你不过是嫉妒陛下带怀袖姑姑去皇庄,不带你家姑姑。”
喜鹊气恼,口不择言道:“有什么得意的?怀袖姑姑今年廿五了,还未嫁人,怕是嫁不出去了吧?一辈子都嫁不出。这不就是没男人要的老姑婆吗?”
雪翡闭上嘴。
喜鹊还以为自己是骂赢了,得意道:“老姑婆。老姑婆。”
平日里给她帮腔的小姐妹也没发声,喜鹊觉得奇怪,回过头,看到怀袖姑姑就站在身后,正斜睨自己。
这小姑娘也太心直口快了。
怀袖心想,轻笑一声,道:“承小娘子吉言。”
第7章
怀袖不急不躁,没有训斥责骂她,温温柔柔地问:“你知道‘老姑婆’此词由何而来吗?”
喜鹊现在知道害怕了,嘴唇嚅嗫,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怀袖道:“在南广一带,当地蚕女自食其力,做工赚钱,有些不嫁人,就会进姑婆屋与其他终身不嫁的女子住在一起,有许多会终身保持处子之身,她们相互扶持依靠,自己将头发扎成长辫子,盘成一团髻,称为自梳。她们自称自梳女,或者老姑婆。这便是‘老姑婆’的由来。”
“这世间女子多身不由已,我想在座的女子多是被父兄几两银子卖进宫中的。妾本是财罢了。老姑婆一生不必靠人养,自己种地、养蚕赚钱养活自己,有几个女人如她?这有何可笑呢?”
喜鹊羞愧极了,小脸涨红成猪肝色。
怀袖想的便是出宫之后,买个小院子,做点生意,挣钱养自己。她没打算要嫁人,她在宫里伺候那个变、态皇帝伺候够了,没兴趣再自讨苦吃,伺候另一个男人。
她打算到时候收养个孤儿,自称寡妇,想来还有几分大仇得报的快意。
方才听这小傻妞咒她没男人要,她不怒反喜,若是能灵验是最好的了。
让萧叡别来她的屋子了。
众宫学生们皆垂首听训,深以为然。
怀袖继续道:“《内训》有言:口如扃,言有恒;口如注,言无据。一个人的嘴巴如果像门一样牢,那他说话便言之可信;但假如他说话像流水一样滔滔不绝,那他说的话一定是毫无依据的。你们都没读过吗?”
宫学生们纷纷道:“读过。”
怀袖看这群小丫头片子们都被教训得服服帖帖,对喜鹊说:“你瞽言妄举、多嘴献浅,且冒犯上司,我罚你三个月俸,抄《言规》一百遍。三日内交给我。”
喜鹊老老实实道:“是,姑姑。”
雪翡旗开得胜,躲在她背后,对喜鹊得意地笑了笑,狐假虎威,只把喜鹊气得鼓起双腮。
怀袖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过身,也对雪翡说:“你也一样,罚你抄《言规》五十遍。出无谓之言,行不必之事,不如其已。”
雪翡一下子蔫儿了。
虽然苗氏时常针对她,但是怀袖向来不接招,倒不是她多宽容大量。先帝时她为了爬上尚宫之位,亦与不少人别过苗头。
如今她女官一路已经走到顶,那些个人再怎么对付她,也越不过皇上。她只要不犯大错,萧叡不罚她,这位子就坐得安安稳稳。
人人都羡慕她风光,其实她压根就没想守这个位置,谁爱坐谁坐。她心愿已了,留在宫中只是因为暂且无法脱身而已。
这一通恩威并施下来,众宫学生颇对她折服。
怀袖没逗留太久,本来也只是经过,顺道看两眼而已。
待怀袖走后,雪翡蔫蔫儿地倒在桌案上,委屈道:“姑姑怎么连我一起罚?”
雪翠骂她:“你该,姑姑时常教导我们要谨言慎行。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谁让你非要显摆?活该你罚抄。”
雪翡拉她的衣袖:“好妹妹,你帮帮我吧。帮我抄十张?五张?”
雪翠瞪她:“姑姑让你自己抄,我才不帮你,我还要盯着你抄。”
喜鹊已经坐下来开始抄《言规》,以正好能让她听见的声音道:“姑姑让我们修身正己,我才不偷懒,我两日便写完拿去给姑姑看。”
雪翡立马来劲:“我一日就能写完!哼!”
雪翡回了院子,做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