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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快走。”
李兆仿佛又回到了同一个雨夜,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他的手慢慢摁上了腰间的剑柄。
冷雨,寒夜,李喻韫面上毫无血色,头上的发冠不知道何时掉了,他一脚栽进泥坑里,靴子灌满了冷,衣衫被血污浸透,泥水四溅,看不出原本的雪色。
他咬着牙,用掌心一把剑支撑着身躯不倒下。
雨势越来越大。
热血凉透,寒意彻骨。
李喻韫用力拔出脚,跌跌撞撞拄着剑往前走,他浑身上下 都是伤,雨水滑过生疼,他走过的地方一片血色。
李喻韫的瞳孔渐渐涣散,李兆自己挡在了李喻韫前进的路上。
剑光清湛划破黑夜。
风吹动他的头发,他面上漠然,毫无波动。
李兆慢慢睁开眼,他并没有下二层去找穗穗,而是直接使了轻功跳了出去。
踢雪乌骓深夜起来干活,夜色茫茫,远处山色迷蒙隐约。
马蹄溅起了泥水,纯黑色的衣衫下摆肆意飞扬。
*
皇家寺庙。
穿着袈裟的主持还在大雄宝殿中闭目敲着木鱼念诵经书。
白雾从香炉中缭绕升起,莲香清冷冷弥漫在整个大殿。
门突然开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闪电划过不远处的山头。
主持的木鱼顿住,终归是没敲下去,他睁开眼看向来人,念了句佛号,而后低声道,“喻韫。”
纯黑色衣衫水滴滑落,洇透了木板,凉风冷雨夹挟着裹进来。
“莫执着,喻韫。”主持双手合十,眉眼慈悲,不慌不忙立了起来,袈裟随着呼啸着进了大殿的风扬起,大殿里的宝烛忽明忽灭。
李兆眉眼冷淡,他提着剑走近,然后甩出。
供在释迦摩尼面前的宝烛火苗颤了一下。
剑尖的水滴直接划过了主持的脖颈,剑逼得很近,虽不到,但剑气却到了,一条淡淡的血线在主持脖颈间显现。
“执着又如何?”李兆眸色漆黑,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主持拈动佛珠,“缘来缘去,缘生缘灭,天数已定,执着无解。”他那慈悲的眉目间沾染上某种愁意,手上的佛珠越转越快,“喻韫,无解啊。”
剑尖又逼近了主持一点,李兆的手很稳,淡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的皮肤下隐约,纯黑色袖衫下垂,雨水滴落。
主持看着李兆持剑的手,微微叹息,这双手曾经捧过四书五经,翻阅过佛家经典,也曾经拿过剑,杀过人,死在下面的亡魂至今已经数不清。
“回头是岸,我佛慈悲,喻韫。”
“孤已经不是佛家弟子,孤不信。”李兆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更显凉意。
他撩起眼皮,露出的一双眸凶戾、冷淡、漠然。他的眼皮很薄,天生就是薄情相,挑起的时候隐隐露出点锋利。
李兆曾经回答过无可执着,如今只道执着又如何。
主持双手合十,“那便只能想得开了。放过自己,喻韫。”
李兆剑尖上移,直接顶住主持的的下颌,他面色很冷,显然是不听的。
主持皱紧了眉,他鬓边星星,听着雨声面上越发苦涩,“喻韫,人是要和自己和解的。”
李兆握着剑的手很紧,他眉眼漠然。
“若孤说,不呢?”
主持抬眼,双手合十,他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管你愿不愿意,只有这一个结局。”
宝烛的火苗熄了。
54。 穗穗(五十四) 穗穗欢喜
清晨的时候; 雨已经停了。
秋高气爽,湿气浮动,御花园里的桂花香飘得很远; 紫微宫也能隐约闻到。
穗穗慢吞吞起床,穿好衣裳,她看了眼刻漏; 底下的水积了薄薄的一层,还不到刻度。
离早朝开始还有一会儿。
郎君要早朝完了才会上二层吃饭。刚下过雨,早上有点寒; 穗穗特意多加了一层披风然后才出了紫微宫。
最近她在学一道文思豆腐,刀工讲究的很; 是她花了最长时间的一道菜。
穗穗今早准备做干贝银丝羹; 正好也能顺便练练切豆腐的刀工。
干贝银丝羹是很出名的苏菜; 浓中带淡,因此不腻味; 鲜香酥烂,因此老少皆宜; 口味平和,又咸中带甜,因此流传的广; 无论偏爱咸甜口的都喜欢。
雪亮的刀光在柔软滑嫩的南豆腐上唰唰闪过,南豆腐还聚在一起。
穗穗小心捧着南豆腐顺着锅沿下滑,热水滚烫; 那聚在一块儿的豆腐却像天女散花一般慢慢的开了。
一根根豆腐丝丝在水中摇曳,纤细极了,让人唯恐一用力就会折断。
这一遍滚水烫是为了除掉豆腥味儿。
然后是干贝。
干贝是瑶柱的别称,因为味道鲜美被列作“海八珍”之一; 穗穗在没来皇宫之前是没见过的。
这玩意儿贵得很,撬开一个江瑶只能得指尖儿大小的干贝,是专门进贡皇室的珍品。
贵自然有贵的好处,干贝除却口感嫩糯外还鲜香回甘,香味儿浓郁,可以说加进任何菜色,都能锦上添花。
穗穗把干贝洗净了,加入葱姜料酒腌制,再用昨晚吊的老母鸡汤蒸熟了,一点点碾碎。
此时的干贝香味彻底被激发出来。
睡了一晚,穗穗的肚子也闹主意,被这香味一勾,更是迫不及待地等着一会儿吃饭。
砂锅在火上烧热,然后倒入鸡汤等到烧的咕嘟嘟冒泡的时候,放入干贝丝,鸡汤烧开了,再下豆腐丝。
穗穗将勺子掉了个儿,轻轻舀去浮起的油沫子。
洁白的盐粒子在浓郁的鸡汤中眨眼就没了。
穗穗抓了几颗冰糖,苏菜本身就有回甘所以不用加糖,但是穗穗记得郎君偏爱甜口,所以适当加了些。
最后是勾芡。
勾完芡 后原本的鸡汤就挂而不滴,从勺子上流下去顺滑的没入羹中。
穗穗改了文火,撒上洗净切碎的葱花,并着几根香菜。
小火煨着干贝银丝羹,穗穗又抓时间拌了几道新鲜时蔬,这才最后装盒,满意极了。
她提着食盒轻快地往回走,走近了却发现紫微宫的门没有开。
今日不上早朝吗?
穗穗上了二层,李兆却不如以往一样在二层等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穗穗心里有些不安。
她把粥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好,然后再一次去了九层。
九层之上空荡荡,安静的只有穗穗的呼吸声。
“郎君?”穗穗唤道,然而没有人回应她。
李兆不见了,毫无预兆。
她噌噌噌的跑下紫微宫,她想找人问一下,但是出了紫微宫却陡然发现不知道自己应该问谁。
她蹙了蹙眉,只能挨个地问,郎君是不是早上去哪儿练武功啊什么的。
宫人大多是不识字的,就算识字了,也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穗穗问了一圈,一无所获。
她没再费力气去问宫女内侍,而是直接去了后宫嫔妃先前住的地方。这一片如今只有大小谭妃还在住着。
如今皇宫哪处对穗穗都是开着门欢迎的。
大谭妃穿着素色衣裳,身上带着檀香,坐在首位眉目和善,小谭妃衣色则要更鲜艳些,坐在下手不怎么说话。
大谭妃让人给穗穗端了点心和热茶,听了她的来意后微微蹙眉,劝穗穗别慌张,“陛下不见是常有的事情,过几天就回来了。”
大谭妃习以为常的态度安抚了穗穗。
“几天吗?”穗穗写在纸上问大谭妃,她以为郎君或许是有什么急事,所以早早出去了,没想到要几天。
大谭妃颔首,“往年有这样的时候,你在紫微宫若是住的怕了,也可以到我们这里来。”
穗穗婉拒了,她怕生,来大小谭妃的宫殿已经是她鼓起勇气担心郎君的结果了。
“谢谢娘娘。”穗穗抿出一个笑,从椅子上下来。
她告别了大小谭妃,回了紫微宫。
路上的内侍和宫女都照常做着自己的事情,郎君在不在好像都不用太值得担心,穗穗又慢吞吞上了二层,干贝银丝羹已经微微凉了些,穗穗慢慢吃掉,然后将李兆的那一份放进了食盒里。
郎君万一能早点回来呢,穗穗心想。
可是没有,整整一天,郎君好像人间蒸发 了一样,没有再出现过。
*
远处的夕阳渐渐倾颓,入秋了白昼就短了。
穗穗把今日份的书读完,不懂的地方标注了下来,准备等着郎君回来再请教他。
夜幕四合,天光黯淡。
穗穗躺在床上睁着眼,她睡不着。
烛火还在烧,她不敢熄掉,但是哪怕烛火高烧,她也不敢睡了。
翻来覆去,总想着窗外会不会突然跳进来一个人。
郎君又或者会不会半夜回来,摇醒她说要吃夜宵。
穗穗穿着单衣从床上起来,坐到了榻上,她抱着膝,一双眼睛瞧着窗外暗暗的天色。
幽微的月光落在凤凰木上,像给凤凰木镀上了层冷霜。
郎君是不是头疾发作了呀?郎君吃饭了吗?郎君去做什么了呀?
乱七八糟的问题在穗穗脑海中一一掠过。
她将下颌放在膝上,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怯生生睁着眼,有时觉得窗外的凤凰木树枝也有点张牙舞爪吓人了,便去看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