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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穗比了比手指。
郎君不回京城吗?
“这两天我就会走。”年轻郎君半垂着眼从穗穗面前走过去; 丝毫都不停顿。
玄色衣衫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姿,黑发在走动间扬起,漆黑昳丽的眉眼; 淡色的唇,他眉眼间仿佛堆积了千年的雪; 无人可以接近。
穗穗:……
她看着桌上散落的石头; 有些发愁; 郎君怎么那么像天气,说变就变呢。
“他说他不回京城?”谭四娘反而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是大魔头; 干出来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穗穗撑着下颌点了点头。
“郎君说他这两天就走,娘娘; 你知道他要去哪儿吗?”
谭四娘摇了摇头,从来没有人能猜到李兆的想法。
伴君如伴虎,不是闹着玩儿的。
穗穗长长的叹了口气; 低垂着头,有些沮丧。
谭四娘揉了揉她的头,“怎么了?”
穗穗苦着脸摇了摇头; “没事。”
她透过窗看见庭院里系着的马儿,可能就是从始到终都没摸到马,有点遗憾吧。
谭四娘决定在医馆中多留几日,至于李兆; 几日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连着踢雪乌骓也一并消失了。
谭四娘是个非常会玩的人,常常带着穗穗一起解闷儿,投壶、藏钩、射覆……
她今日带着棋盘来了,“今日玩双陆,你会吗?”
穗穗飞快地点头,双陆可以说是打发时间的第一选。
双陆的棋盘名叫博局,因两侧左右各有六梁,故名双陆。运用的棋子叫做双陆子,分白黑两色,作捣衣杵状。博时掷采骰子,然后根据点数行马,白马自右归左,黑马自左归右,马先出尽为胜。
穗穗时常和秦斐一起玩这个,秦斐非常会玩,但是奈何双陆很看运气。
后来他就很少和穗穗一起玩了。
而这个原因,现在谭四娘也体会到了。
“陆。”骰子又一次反转到了这个扎心的面上,穗穗顺顺畅畅的使着棋子绕了路,下了棋盘。
如今,穗穗只有一枚马还在棋盘上了,而谭四娘还足足有三枚。
谭四娘欲哭无泪,倒不是她走的路线有问题,而是运气的事情。
再会玩也架不住穗穗次次出陆走陆步啊。
谭四娘被打击到了,一次是陆,两次是陆,可是三次四次……整一盘双陆下来,她根本就没见过穗穗投出过小于伍的点数!
谭四郎也起了兴趣,他在京城的时候没少男装打扮往赌坊去,十赌八赢,也是很自负自己的手气的。
“让我来。”谭四郎道。
谭四娘让出了主控权,谭四郎扯了扯让他有点不自在的璎珞,“你怎么又戴这些玩意儿?”
谭四娘翻了个白眼,“好看。快点儿,别瞎浪费时间。”
谭四郎便和穗 穗重新开了一盘。
“陆。”穗穗的。
“叁。”谭四郎的。
“陆。”穗穗的。
“肆。”谭四郎的。
“陆。”还是穗穗的。
“壹。”谭四郎微微眯起了眼。
“陆。”穗穗的。
“叁。”
“陆”
“一。”谭四郎他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
谭四郎沉默的看着棋盘,穗穗已经只剩最后一枚马了,小姑娘许是看出来谭四郎面色不佳,所以并未走最直接的路,而是费心费力绕了棋盘一圈,但是纵使如此,在她绕完一圈后,谭四郎依然还有两枚棋子。
穗穗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不然再绕一圈吧。
而谭四郎已经在脑中天人交战。
“那骰子真是你带过来的?”他可谓被全方位打击了一遍。
谭四娘幸灾乐祸,“当然。”
谭四郎抿紧了唇。
他就不信了。
于是他又和穗穗来了一盘。
穗穗仍旧是“陆”“陆”“陆”“陆”“……”完结了一整个盘。
而这次,穗穗下完马的时候谭四郎还有足足四枚棋子。
谭四郎难得涨红了脸,眼中激起了熊熊的胜负欲,“再来。”
一刻钟后。
谭四郎耷拉着头,没再说话。
穗穗眨巴眨巴眼,怯怯地问,“谭四郎?”
谭四郎和谭四娘区别还是挺大的,穗穗几乎当时就认了出来。
谭四郎没说话,他还在持续的怀疑人生中。
想他谭四郎在赌坊少说也纵横了七八年,运气好的没少见过,但是那都在常人接受范围内啊。
而他对面的小姑娘,那手气,是常人能接受的吗?
谭四郎并不是只懂动用武力的莽夫,相反他极擅运算。
他大概算过,总共投了约莫五十九次骰子,他有十七次投到了陆,总共有四十八次投到了叁以上,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运气了。
可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想死。
他对面的小姑娘,有起码五十次投到了“陆”,剩下的次数,基本都是“伍。”
这手气。
草。
谭四郎现在意识到,大魔头身边果然没有正常人。
同样都是人,恐怕当时女娲娘娘一手花了半天捏的他,两手花了一年精雕细琢捏的穗穗和大魔头吧,谭四郎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他心灰意冷退了线,谭四娘上了线。
她本来有被穗穗打击到,但是当穗穗更加深刻的打击了谭四郎,她就觉得,那点打击算什么呢。
谭四娘幸灾乐祸。
好像又换人 了,穗穗心想,因为明明刚刚浑身散发着一种活人勿近的人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娘娘?”
谭四娘心情不错的应了。
穗穗眨眨眼,“谭四郎没事吧。”
谭四娘摇了摇头,“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穗穗问道。
谭四娘挑眉,“还有李郎君啊,小时候谭四郎不懂事,非要找郎君单挑,被揍了一顿后躺在床上养了一个月就老实了。”
穗穗睁大了眼睛,“娘娘,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郎君了?”
还有谭四郎……
谭四娘耸了耸肩,把璎珞调好位置,“对啊。”
只不过,当时的陛下还不是这个样子,否则按照谭四郎的挑衅,小命没了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
“谭四郎当初非要挑衅别人,觉得自己武学天赋高,打遍天下无敌手,自然不服气还有人比他厉害的。”谭四娘道,“不过,天赋高不高这种事情,还要分你遇到的是谁。”
四郎不是天赋不高,而是恰好遇见了恐怖的大魔头。
穗穗和谭四娘随后就不再打双陆了,太过碾压了。
谭四娘想了想,“你会下围棋吗?”
穗穗点点头,哥哥教过她的,她眨眨眼,诚实道,“不过我玩的不好。”
和哥哥玩,一次都没赢过。
哥哥他不放水,因为他说这是君子六艺,输赢在其次。
谭四娘笑了,“行啊,那等我拿下棋盘。”
围棋就要玩的久些。
谭四娘是家中从小就培养的下棋,棋力自然不错,只不过穗穗这小娘子,还真是谦虚啊。
她年纪不过才这么大,棋艺就已经这般不错,看得出来是有围棋高手教过的。
谭四娘好奇,“谁教得你下围棋?”
也不怪谭四娘问起来,棋路如人,或许正是如此,下棋也叫做手谈。
穗穗的棋路和她本人温吞无害的性子不太一样,斯文外表下不经意间就露出一丝锋芒。
谭四娘觉得挺有意思。
“我哥哥教的呀。”穗穗对着棋局冥思苦想。
“你哥哥今年多大啊?”谭四娘问道。
“哥哥已经及冠两年了。”穗穗捏着棋子在盘上落下。
谭四娘点了点头,研究起棋局来。
光阴很快消磨过去,夜幕渐渐降临,风吹过树冠,发出沙沙的声音。
谭四娘执棋的手微微一顿,她忽地变了方向,朝着窗外掷过去。
“谁?”
谭四的肩膀微微绷紧,警惕得看向四周,已然切换到了谭四郎状态。
一柄小小的飞刀甩了进来。
谭四郎一脚踢起&zwnj ;棋盘,挡住杀过来的飞刀,他侧着身,本来准备拉着穗穗就跑出去,但是还是微不可查的停留了一下,攥住了穗穗的手腕。
他可不想回头被大魔头再揍一顿。
谭四郎从腰间抽出一个小小的烟筒,拉开,房间里很快布满了烟,一束蓝色的烟花绽放在医馆上方。
谭四郎在烟雾的遮挡下拉着穗穗往门口跑去,两人刚刚离开原地,那处的屋顶就塌了,几个黑衣人跳了下来,用布巾捂着鼻子持刀逼向他们。
两人直接跑出了屋子来到了庭院里。
此时庭院静悄悄的,医郎夫妇屋子的灯还亮着,人却不见了。
随着两人跑出来,一并出现的还有更多黑衣人。
灌木丛里,树上,房顶上。
“他在哪儿?他去哪儿了?”黑衣人的声音喑哑低沉。
他们是杀谁的?
答案唯有一个,李兆。
雪白的刀光映出穗穗有些苍白的脸。
刚刚跑的太快,她被衙役踢过的腿骨隐隐发疼。
她紧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