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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我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力气,最后才从那日跟着那两兄弟的人嘴里套出了话来,原来是你下的手,是你打断了他们的腿,还让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这事儿可实在是太有趣了!”说完她忍不住抚掌而笑,笑容明媚灿烂,满树盛开的杏花都被比得失去了颜色。
凌云不由也微笑了起来。在来之前,她已反复想过,南阳公主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有安成大长公主的翻脸无情在先,她自然不敢乐观,所谓的行事守礼,名声无瑕——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万万没想到,这位南阳公主,竟是这般天真有趣的人物!论年纪,她比凌云要大上好几岁,但此刻凌云瞧着她,却觉得她仿佛比自己小得多——便是世民的新妇,十三岁的观音婢,比她只怕也要老成稳重些。
南阳好容易才收了笑,看着凌云的眸子却愈发闪亮:“你快说说,你是怎么练出这身本事的?”
凌云想了想回道:“臣女原是陪弟弟一道学习骑射拳脚,不想竟是略有小成。”
南阳笑道:“你这般若是略有小成,那他们兄弟岂不全是废物?”
凌云淡淡地道:“的确废物。”——若不是这两个废物,三郎又何至于受伤?
南阳微微一愣,忍不住再次大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真是个妙人儿,全洛阳的小娘子,没一个及得上你风趣。”
自己哪里妙了?哪里风趣了?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南阳,凌云不由哑口无言——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她风趣,而且斩钉截铁地认定,她是全洛阳最风趣的小娘子,她应该跪下来谢恩吗?
看着凌云面无表情的样子,南阳公主却是愈发觉得有趣,又笑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怎么听说,你家里说要罚你去田庄上呆着?难不成真是怕了我那姑祖母?”
凌云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一则是避避风头,二则也是家里发现我野性难驯,想让我磨磨性子。”
南阳奇道:“你这性子有什么不好?为何要磨?难不成要磨成那些人的模样就好了?”
凌云笑了笑没有做声。南阳略一思量,冷笑了一声:“我明白了。如今的确是满城风雨,都说你心狠手辣,全然没有闺秀的模样。真真是笑话!就那满屋子的夫人娘子,有几个手上是真正干净的?不听话的奴婢下人,不规矩的妾室庶女,她们收拾得还少了?手段不晓得有多阴狠,你不过是明面上处置了一个犯上的恶奴,到了她们嘴里,倒成了多大的罪过似的。”
“你可知道你真正的罪过在哪里么?一则是你出身好了些,父母家世,无可挑剔;二则你之前的名声也好了些,孝顺父母,怜惜兄弟,就这两点,便把满洛阳的小娘子都比了下去。如今出了这事,难道她们心里会不知道姐妹该救,恶奴该死,不知道你这般所作所为,实属难得?只不过比起赞颂你有勇有谋、有情有义来,她们还是更乐意说你心狠手辣,欺世盗名,最好能就此把你永世给踩下去,那才叫她们高兴呢!你可千万别上了她们的当,也以为自己做错了,你做的,原是再对不过!”
这话窦氏自然也是说过的,但此刻从南阳公主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番痛快。凌云纵然从不轻易动容,此时也忍不住抬头看着南阳,真心诚意地说了句:“多谢殿下。”
南阳又轻轻地“哼”了一声,“你放心,要让这些人改口风还不容易?回头我便帮你出了这口气,绝不让你白谢我这一场。”说着便冲凌云眨了眨眼睛:“别的不说,保准让你不用去田庄里吃那些苦头了!”
这个么?凌云忙道:“多谢殿下愿为我出头,只是我去田庄,并非只是怕人闲话。”
南阳好不意外,想了片刻方疑惑道:“难不成你家里人还真想让你磨掉这性子?”
此事凌云原是最不想提的,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跟人解释,但此时看着南阳专注的眼神,她却突然有种感觉:眼前的这位公主,这位无忧无虑的金枝玉叶,说不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情。
她索性点了点头,坦然答道:“正是,我性子不好,不爱应酬,不爱束缚,却爱打抱不平,爱冲动行事。家里希望我把这些都改了,就算装也装出个世人喜欢的模样,然后嫁人生子,安分度日。可是,我不愿意。我想去试一试,这世上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南阳公主越发诧异了:“你不想嫁人生子?”
凌云摇头道:“我不想为了嫁人生子,一辈子装成另外一副模样。其实这次我被退婚,一半是因为大长公主不乐意,另一半却是因为窦家郎君瞧见了我的真面目。我这才明白,有些事,终究是不能装一辈子的。我装不了,也不想装了。”
南阳恍然点头,可不是,自己不也是如此?在外人面前,永远都要装出个安静守礼的模样,不能大说大笑,不能出言刻薄,但若是在驸马面前也要这么装,那日子还怎么过?李三娘这样的身手,这样的胆略,就算嫁人,也总得嫁一个能配得上她、容得下她的人,而不是让她只能装出副温柔可人的模样,憋屈着过一辈子。只是这事……还真不容易。
她皱着眉头,来回走了几步,正踌躇间,树林外突然有人脆生生地叫了声“阿娘”,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林外跑了进来。南阳顿时眉花眼笑地蹲下身去,伸手将那圆滚滚的小人儿搂在了怀里,柔声道:“宝儿怎么跑得这么快?”
那孩子不过三四岁模样,浓眉大眼的模样并不太像南阳公主,皮子却是一模一样的雪白娇嫩,抬头看着南阳奶声奶气道:“因为宝儿想阿娘了啊!”南阳便亲了他一口,脸上眼里,爱怜横溢,仿佛心都要化了。娘俩又腻了好几句,她才想起凌云,抱着孩子站起来笑道:“这是犬子禅师,顽皮得很,我又不想让他跟那几个一道排行,家里如今叫他小名宝儿。”低头又对禅师道:“宝儿,这是你李家三姨。”
这孩子性子似乎极好,乖乖地向凌云抱了抱他的小胖拳头:“三姨。”说完便害羞地把头埋进了南阳的怀里,只露着半只眼睛悄悄打量凌云。
凌云看着这粉雕玉琢的孩子,只觉得心也化了一半,恨不得赶紧拿点什么出来逗他开怀才好,可摸摸身上实在没个合适物件,只能笑道:“不知今日会见到宝儿公子,这见面礼且容凌云改日再补。”
南阳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过见面礼倒也罢了,我今日叫人带他过来,其实是想让他拜师来着,我看你比宇文家的那帮人要强得多,可惜……”说到这里,她突然眼睛一亮:“哎呀我想到了!三娘,你不想听风言风语,不想憋屈着嫁人,其实还有一条路!”
她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凌云:“你看,我有宝儿,我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侄儿侄女,都是要人教的。不如这样,你先去我母后身边做个女官,好好教他们拳脚骑射,这样你有身手有本事便过了明路。再过得两年,你想嫁人,就让母后给你指婚,不想嫁人,就在宫里,在我这边呆着,你教了这么多皇子皇孙,日后谁还敢轻慢了你不成?这不比你到田庄里吃苦强?”
凌云愣住了,还可以这样吗?去宫里做女官,做皇子皇孙们的武学师傅,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嫁自己想嫁的人……不用想,比起隐姓埋名地去穷乡僻壤,去面临哪些未知的风险和磨难,这条路要光明太多,也容易太多了。可为什么她的心里,竟还有些犹豫呢?
见她沉吟不语,南阳诧异道:“这两条路该怎么选,你还用想么?”
凌云心里一动,猛然间明白过来,她慢慢摇了摇头:“多谢殿下美意,可是我想……我还是想先去田庄里试一试!”
南阳不由瞪圆了眼睛:“你、你……”你是失心疯了么?
凌云从她的眼睛里读到了这句话,禁不住笑了起来,刚刚定下的决心却愈发坚定:“臣女的确愚钝不堪。”
南阳皱眉道:“那这一回,你又是怎么想的?”她怀里的禅师仿佛也觉察到了气氛的变化,好奇地探出了头来,眼睛骨碌碌地瞧着凌云。
凌云冲孩子笑了笑,这才道:“殿下,我刚才的确在犹豫,殿下这一问,却让我想起了师傅说过的一句话——若是有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让你犹豫不决,你最好选难走的那一条。”
南阳更是惊讶:“这叫什么话?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凌云微微笑了起来,她生得其实并不算特别出众,但这个微笑让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了一种异常明亮的光彩,南阳和她怀里小小的禅师都看得呆住了。
“因为,那必然是你真正想走的路。”
“殿下,难道你不曾想过,若你只是个寻常人,日子会是什么模样?我很想知道。我还想知道,若是束缚我的这些东西一朝消失,我是不是真的能过得比如今更自在?我想知道,我能不能靠我自己,在这个世上走出一条路来。就算这件事会有种种艰难危险,就算最后我发现我根本就走不通,但至少眼下,我想去试一试。”是的,她只想靠她自己,不想靠家里,自然也不想靠这位公主,靠她身后的皇室。
看着凌云明澈的双眸,南阳只觉得心头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受,她一时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好,若是那一条路走不通,你要记得,我这里还有一条路,一直为你准备好了。”
凌云心头微震,这句话里含有的保证实在是太过贵重,让她只能郑重地欠身行礼:“多谢殿下厚爱,凌云定当铭刻在心!”
南阳瞧着她如翠竹般修长挺直的身姿,心头不知为何竟有些惆怅,摆手叹了口气道:“你若真心谢我,到了田庄之后,把你遇到的事都记下来,过两年回洛阳了,我要好好的瞧一瞧,瞧瞧这外头寻常人的日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眼下么,咱们都该回去了,你继续装你的娴静,我继续装我的贤德。我再从头到脚地夸你一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