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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长心里一动,忙赔笑道:“这话在理,李公,我这坊里虽不比刘家豪阔宽敞,但给我半日一日,我还是能想法子腾挪出一些地方的。这样各位好汉把守起北门来的确要便利些。”那刘家最会投机取巧,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他肯出房子给这些人来住,想来是有好处的,既然如此,他为何不跟着投上一注?说起来,就在昨日夜里,他依稀听到了那首“桃李子”……
这下李纲都有些意外,转头看了看凌云。凌云略一思量,点头道:“也好,我们以粮代租。”毕竟他们三万多人涌进鄠县,住处不够的确是个问题,而长安为屈突军准备的粮草倒是满仓满谷。
众人听到这话,笑容里更多了几分愉悦。李纲处理这种庶务早已是轻车熟路,当下把里长等人带到一边,一面让人帮着那家准备后事,一面便把腾房、清点、赔偿的事都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那一家三口终于瞧见仇人偿命,此时都是悲喜茫茫,身上再也没了力气,向凌云默默磕了一个头,便被邻里们扶进了院子。
院外的兵卒们也是心情茫然,四周那渐渐弥漫起来的轻快氛围是如此的陌生和讽刺,让他们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甚至都不知该怎么去看,怎么去想,丘行恭更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也吞不下,憋得他的面皮都一阵阵的在发烧。
凌云看到他的神色,想了想缓声道:“丘将军,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将军见谅。”
丘行恭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哪里,是丘某治军不严,让统领见笑了。统领放心,这些兵丁,回去之后我自会好好处置,我们就不打扰统领和总管了。”
凌云知道他心里有了疙瘩,此时却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点头道:“那将军回去好好歇息,待这边屋子收拾出来,我会去请将军带人过来。”
丘行恭皱了皱眉,有心赌气说声不必,却还是勉强压住了情绪:李三郎刚才那番话说得的确动人,但他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在这乱世之中,就连他们兄弟心里都自有一番抱负,何况是占了天命的李家儿郎?这李三郎平日看着沉默寡言,关键时刻还不是会巧舌如簧,把收买人心的事做得如此顺理成章,真真是好手段……但往好里想,他们至少没看错人。
想到此处,他的脸色多少放松了一些,客套了两句之后,带着手下告辞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凌云轻轻叹了口气,何潘仁低声道:“你不用担心,他们兄弟都颇有志向,只要前程可期,便不会因为这种事真的如何。”
凌云摇了摇头,她不是担心,她只是……有点遗憾。
李纲见丘行恭已带人离开,也迈步过来,向凌云笑了笑:“今日之事看来倒是老夫想差了。杀了这莽夫,丘家军那边虽然难免有些芥蒂,可民心却就此真正归向了咱们,算起来还是利大于弊,你能这般当机立断,进退得宜,老夫佩服!”
凌云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何潘仁更是哑然失笑,他自然知道,凌云根本没有计算过利弊得失,只是按照自己的本心做了这件事而已。不过这事他并不需要跟李纲多加解释,只笑道:“此事还要烦劳李公收拾首尾,我就先送三郎回去了。”
两人翻身上马,走出了一段,何潘仁才笑道:“阿云,今日你做得极好,比我预料的还要好得多。”他原以为,需要他来敲打敲打那些人,没想到凌云竟把他的词都说了,而且说得更简单真诚,更能直击人心。
凌云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比平日更明亮灵动,还有些说不出异样。何潘仁被看得心头一跳,却听她轻声道:“我是想了想,若是你,会怎么说。”似乎也不是很难,她完全想得出,他会怎么说。
何潘仁怔住了,他自来最善言辞,但此时满心里如花绽放,如水奔腾,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凌云看着他难得的恍惚模样,嘴角的笑意不由越来越深。
从背后看去,两人隔得并不算近,但两道身影却是说不出的和谐,同样的修长挺拔,同样的遗世独立,仿佛自来就该在一处,也不会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李纲忙碌之中一抬头,正看到了这幅画面,心里一震,一种不安之感顿时涌了上来。他忙甩了甩头,有心把这份莫名的不安抛开,但那点阴影却仿佛种在了他的心里,不但无法压下,反而渐渐地弥漫开来。
直到一天之后,他的这点不安才在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里化为乌有:
屈突通终于安好了营寨,让人在阵前直接喊话,让他们派个真正的男人出来跟他们决一死战,至于那个冒充李三郎的妇道人家,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
第310章 妇人之仁
清晨的阳光刚刚照到鄠县的城头; 县衙前的空地上便已是一片热气蒸腾。
衙门的台阶下,七八口大锅一字排开,每口锅里都有浓稠的米粥在翻翻滚滚; 那股特殊的味道,隔得老远就能闻见。
这味道其实并不好闻; 毕竟锅里煮的都是粮仓里积压的陈米糙谷; 就算没有霉坏; 也难免带着微微的腐气,这么整锅整锅的煮出来,气味更是浓郁冲鼻。
李八郎在绕过人群时就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待到了县衙门前,见四周无人,他忍不住“哼”了一声:“这煮的都是什么霉烂玩意儿!”这么一路闻过来,他听到那个消息后兴奋期待的心情; 都要被恶心掉一半了。
李仲文却正色道:“八郎,你仔细看看那些领粥的人。”
李八郎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他之前光顾着要离这群衣衫褴褛的人远点,此时凝神看去,才发现这一大群人不但穿得破烂,面容更是枯瘦; 好些都瘦得脱了相。不过此时排在那七八口大锅前,各个脖子都伸得老长; 眼里更是几乎能放出光来,仿佛闻到的是世上最诱人的香气。
李八郎看得怔了怔。在他的印象里; 鄠县虽不如长安繁华; 却还算富足安定; 怎么会有这么多饥民?他愕然摇了摇头; 随即便生出了不屑:“妇道人家就是小气; 又要沽名钓誉,又舍不得拿出些像样的东西来!”
李仲文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如今鄠县的人都知道李家军秋毫不犯,违者必斩。如今他们再用好米施粥,只怕半个县城的人都会过来,若是逐一分辨,那得花多大工夫?若是不去分辨,到最后也轮不到这些人了!所以就得是这种平常人不吃的陈米烂谷,才能让这些真正快饿死的人能得条活路。这位‘李三郎’用人做事还是有一套的,你得学着点!”
李八郎不服气道:“我怎么听说,这些粥也不是白吃的,还要他们干活?”
李仲文叹道:“那又是另外一拨了。你在城头不也瞧见过么?那些人还有些力气,能做些搬运滚木、修补道路之类的事,晚上换到的粥米也比这个要好;至于情况再好些的人家,他们也反复宣扬过了,平日绝不打扰,年底税赋减去一半。这一样样的,都搔在人的痒处上,更别说如今街头巷尾传唱的桃李子歌了!这才几日工夫,我看鄠县的人心,都已是向着他们了。”
李八郎哑然片刻,突然冷笑了一声,低声道:“也好,桃李子……”
父子俩相视一眼,眼里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意:一切果然就如他们的预料,甚至比他们预料的时机还要好些,鄠县就算民心安定又如何?屈突通总算是忍不住了!
两人进了县衙,向门卫表达了求见之意,门卫并不意外,直接带着两人来到后堂,而凌云居然已是一身戎装地站在院子里。
这院子并不大,树木也不茂盛,清晨的阳光无遮无拦地照在她的身上,她那大红的披风,银亮的盔甲愈发显得寒光刺目。她的眉目之间似乎也带着几分冷意,以至于看起来并不像站在狭窄的院落当中,而是站在孤峭的高山峰顶,凛不可犯,遥不可及。
李仲文心里不由一突。对于今日的情形,他已是期待了许久,也早已有了全盘打算,但看到这样的凌云,他的那些打算却忽地一下落不到实处了。
定了定神,他上前一步,抱手含笑问道:“统领这是准备去城门?”
凌云点头还礼:“我刚从城门回来。”
她刚从城门回来,那她是不是……李仲文讶然看向了凌云,却见她神色平静,看不出半分喜怒,心里顿时愈发没底,想了想才道:“不知统领是否知晓,今日屈突通派人喊了许多无礼的话,士卒们听着都气恼万分。我想着还是来禀告一声,统领也好尽早还击,以免影响军心。”
凌云抬眸看了他一眼:“影响军心?”
李仲文心里又是一跳,却还是正色道:“正是!自古军中最忌妇人,两军交战,若是对方送套妇人衣裙过来,那便是奇耻大辱了,而这屈突通今日却让人在城外大声喝骂,说统领你……你根本就不是男儿,不配与他为敌!”
“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这般污蔑统领,实在令人气恼,统领若不尽快还以颜色,让他们继续这么喝骂下去,咱们的士气难免受损,若是有人再听信了屈突通的污蔑,流言四起,那就更加难以收拾了。请统领万勿掉以轻心。”
凌云微微垂下了眼帘,李仲文的这席话并非没有道理,屈突通派人喊话时,她就在城楼之上。她看见了那些士兵的不敢置信、怒不可遏,当她默然以对,那些惊愕愤怒里又渐渐夹杂上了怀疑和动摇——即使他们曾在自己的带领下打过一个又一个的胜仗,但一个“妇道人家”,似乎就让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普通士卒都是如此,何况这些自诩英雄好汉的队长、副将和将军们!
她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反问道:“若这不是污蔑,你们又待如何?”
李仲文愣住了。他早已盘算好了,凌云若是一口否认,自己要如何明里暗里地让她知道厉害……谁知她竟会如此轻描淡写地反问出来!他眨了眨眼睛才道:“统领莫开玩笑了,这玩笑开不得。”
凌云淡然道:“我不曾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