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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数字的确分毫不差,屈突弘身上一阵发冷,忍不住道:“不可能!”他身边这几个人的确不大顶事,那是因为他把精锐都分到了其他队伍里,这样大家分头行动就能有更多胜算。这才多久的工夫,他们怎么可能被一网打尽了?
何潘仁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屈突军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不知道鄠县的人各个恨你们入骨?县城就这么大,你们这么多人能躲开所有人的眼睛?也就是这些粮行的人还眼瞎心盲,不知道你们觉得粮米最是要紧,是想摸清了底细再下手,才让你这几个人多喘了几口气。”
一旁的董七羞愧不已,忙伏倒在地磕了个头:“是小人糊涂,是小人错了!”
小鱼却是嘻嘻一笑:“原来如此,真真是恶有恶报,这帮人坏事做绝,地皮刮尽,活该是这个下场!”
屈突弘知道自己的手下多半都已丧命,听到这话更是气得全身发抖,猛然抬头吼道:“你们知道什么?”
“你们知不知道,朝廷已经两年没给我们发粮饷了!平日我们精打细算,靠着河东城那一片的收入还能勉强支撑,可战事一起,必然有人伤亡,我们总得筹够给兄弟们买命的钱吧?你们说我们贪得无厌,我们是为了自己么?我们是为了兄弟们死伤之后,能有钱发给他们的家小,让他们一家人能活下去!”
“鄠县的这些人,如今还能躲在城里过太平日子,还能有饭吃有衣穿,那都是我们的兄弟拿命换的!如今让他们多出点钱又怎样?他们出钱,我们出命,到底是谁该恨谁?”
——也正因如此,当他的那几个手下向女人们动手动脚时,他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留在城里放火,就算最后能成事,他们中的大多数也是活不下来的,这些兄弟几乎就是在跟着自己赴死!自己总得让他们在赴死前发泄出心里的愤怒和仇恨吧?他们就算不对,也不至于活该落到这个下场吧?
他几乎是嘶吼着问出这番话,屋子里却没有人回答。董七原是满心愤恨,此时竟有些茫然了。何潘仁也皱了皱眉,这人的话虽是荒唐,却荒唐得自有一套道理,让人简直不知该从哪里驳起。
安静之中,还是凌云冷冷地开了口:“你真是愚不可及!这天下,原本应该人人都能过太平日子,都能有饭吃有衣穿,你的兄弟们原本也不用落到如此地步。你们不去恨罪魁祸首,却恨上了寻常百姓,不过是因为你们都是些无胆鼠辈,不敢有仇报仇,只敢欺凌弱者。卑劣下作,莫过于此。”
屈突弘被骂得一呆,随即才怒道:“你是反贼你当然会这么说,我们是朝廷的大军,我们才不会像你这样大逆不道,丧心病狂!”
凌云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之中多少带上了一些怜悯,眼前这个人,不是蠢,而是胆怯,是软弱,他宁可去死,也不敢睁开眼睛去看看这个世道的真相,不敢让自己安身立命的一切,在这样的真相面前分崩离析。
对这样的人,原是再无必要浪费口舌。她挥了挥手,小鱼一声得令,上前一推屈突弘:“出去!”
屈突弘看到凌云眼里的怜悯,额头上的青筋几乎都蹦了出来:“李三郎,你要杀就杀,休想拿这副模样来羞辱我屈突家的英名,明日等我大军一到,定会让你们这帮反贼知道什么才是恶有恶报!”
何潘仁笑着接口道:“是么?不瞒校尉说,我们这些反贼对你屈突军原是恨有些敬畏的,不过今日瞧见校尉,我们都放心了。原来你们屈突军威名在外,靠着是脸皮和嘴皮的功夫,嘴里什么忠君爱国,做的却是些欺辱妇孺的事情,我见过的最下作的反贼,也比不上你们的这副做派。也难怪你们对朝廷如此忠心耿耿,实在是除了那个污秽地方,天地之大,哪里还能容得下你们?小鱼说得好,就算猪狗牛羊,只怕也不肯跟你们这样的人相提并论。”
屈突弘脸色原是涨得通红,此时被何潘仁一句句的刻薄下来,红色渐渐转青,想开口说点什么,喉头突然一阵甜腥,张嘴竟喷出了一口血来。
这口血一喷出来,他的精气神顿时抽去了大半,弯腰喘息了几下才站直了身形,抬眼看着凌云与何潘仁,他到底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好得很,我先走一步,我等着看你们的结果!”
外头的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屈突弘有些踉跄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院门之外。
凌云与何潘仁一道走出了董家,夜色里的鄠县安静无比,他们的马蹄声也因此显得分外响亮,凌云不由看了看两边的屋舍——在那些门缝窗棂的背后,一定有无数双眼睛正在默默地看着她,也在等待着他们自己的命运。
这些目光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分量,当它们一点点聚拢在凌云的肩头,却让她坐得更稳,让她的背脊挺得更直了。
她不由回头看了看,董七一家三口依然站在门前,依然在不停地向这边挥手,她几乎还能听到他们劫后余生的欢喜和哭泣。
耳边传来了何潘仁低低的声音:“阿云,咱们不会输。”
凌云看着他深邃的眸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不会输,她会守住这座城池,她会守住她珍惜的一切,包括,眼前的这个人。
第302章 攻其不备
城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 有一种特别的沉重和尖锐,仿佛能从耳膜一直刺透到骨缝,尤其是在这沉沉夜色之中; 在这生死交界的混沌时刻。
屈突弘就被这声音刺得心里一阵战栗; 忍不住转头看了过去。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怕死; 但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被这刺耳的声音劈成了两半,一半寒毛倒竖; 一半热血沸腾,让他无法不回头去张望; 去确认。
凌云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她依然骑在马上,神色也依然平静,对上屈突弘惊疑不定的眼神,才微微皱了皱眉; 似乎对他的诧异有些不解。
屈突弘心头砰地一跳; 突然间明白过来:这位李三郎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是打算放自己离开!
就几息之前,他还认定,李三郎拍马赶来,让人不必收押自己; 而是直接送到城门; 是为了就地处死自己;他猜测的是; 他们到底是会把自己就地斩首,还是会将自己吊死在城头?他最大的希望也不过是; 他们能给自己一个痛快!结果李三郎却下令打开城门……
为什么?!
他微微张开嘴; 但不知是失血过多嗓子发干; 还是下意识地不愿示弱; 这一句,他竟是没能问出声来。
何潘仁却还是了然地点了点头:“不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么,你们死不起人,正好,我们三郎也不愿意多伤性命。你回去告诉屈突将军,他若就此退军,我们愿跟他勾销恩怨,从此互不相犯。”
屈突弘只觉得嗓子更干涩了,他知道自己应该点头应诺,尽快离开,只是骨子里有些东西到底还是让他抬起头来,哑声道:“我伯父他……未必会如你们所愿!”
凌云看了他一眼,目光和语气依然是平静无波:“他会的。”
这种平静里自有一种令人发寒的力量,屈突弘背上一冷,有心辩驳两句,旁边的小鱼已牵过一匹马来,不耐烦地把缰绳往他身上一扔:“赶紧滚吧!啰里啰嗦,难不成还想留下来吃夜宵?”
屈突弘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缰绳,有些艰难地翻身上马。转头看了看凌云等人,他到底还是一言不发地驱马直奔城外。
厚重的城门在他的身后再次发出了那令人牙酸的声音,屈突弘不自觉地催马急奔,直到远远奔出城楼的射程之外,才慢慢地缓下了速度。
他回身看了一眼,远处的城楼上依旧灯火闪烁,城门则早已关闭,并没有兵马跟随而来,也没有利箭破空而至。他原该松一口气,但随着马背颠簸,他身上的伤痛却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尤其是被飞镖刺透的右腕,更是痛得钻心。几乎拿出了全部的毅力,他才没有勒住缰绳,而努力辨了辨方向,继续催马向东边奔去。
只是没等他走上多久,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喝问:“前头是什么人?”
屈突弘一个激灵打起了精神。朦胧的星光下,依稀能看到有几匹马正悄然围拢了过来,远处似乎也有些动静。他心里警惕,正要答话,离他最近的那人迟疑地叫了一声:“屈突校尉?”
是自己人!
屈突弘心神一松,身子不由得晃了晃。那几个人都吓了一跳:“校尉受伤了!”“校尉,你不要紧吧?”
屈突弘忙咬牙打起了精神:“我不要紧,快,快带我去见大将军!”
有人应答一声,点起火把在前头领路,屈突弘跟在后头。一口气跑了十余里地,就见前头的火把渐渐密集,远远看去,有如一条巨大的火龙迤逦而来,屈突弘自是精神一振:他知道伯父一定会尽快赶到鄠县,没想到他居然是连夜率军赶来了!
果然,领路者带着他逆流而行,不到一刻钟之后,他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威严面孔。
看到屈突弘负伤归来,屈突通也难得的露出了激动之色,一面连声让军医过来,一面便上前亲手扶住了他:“二郎不必多礼,你快说说,你是怎么出来的?”
屈突弘定了定神,将自己这半日多的经历简略说了一遍,只是说到跟李三郎的言辞交锋时,他略一踌躇还是略了过去,最后只是道:“盗匪们想跟咱们勾销前事,互不相犯。侄儿也说了,伯父多半不会让他们如愿,他们却还是大言不惭,让我回来给您传话,还说您一定会答应。”
屈突通的脸色早已沉了下来,听到这一句更是怒极而笑:“原来如此,他们把那五千人马打断右边放出鄠县,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看来他们是笃定我输不起这一仗,也攻不下鄠县了!”
屈突弘听得心里一突:盗匪们居然如此嚣张狠辣?愤怒之余,他不知为何又有些轻松,有些羞愧:“是侄儿无能,既没能守住城池,也没能潜伏下来,白白折损了那么多人手。”
屈突通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