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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此时已经顾不上心凉了，只冷着脸问道：“怎么回事？进去说，在这儿哭嚎，生怕左邻右舍看不见怎么的？谁再哭，叉出去！”
三姨太这才止了哭。
一行人进了院子，王掌柜才道：“我听您的带着伙计到了吉祥赌坊，老爷根本不听劝。他正赌在兴头上，十分不耐烦。说是赌钱的人最忌讳旁边有人催，这是把财运催走了。我还想劝，那赌坊是什么地方？里头的打手见我妨碍做生意，就上来几个人，把我和伙计都赶出去了。我也不敢走啊，就在门口等着。谁知道……谁知道老爷这次赌大发了，他受了人的激将法，压上了身家性命。我才知道原来老爷早就来过这赌坊，欠了好多钱。昨儿晚上动用了小姐的嫁妆，已然是被逼急眼了。他又好面子，不肯跟太太开口，指望着今早用嫁妆换来的钱翻本再还回去。赌坊的人说，让家里送钱来赎，不然就把老爷和东哥儿丢到海子里去喂鱼。”
“让他们丢！”程氏气哭道。
一旁的三姨太跪爬到程氏面前，“太太，您这个时候可不能跟老爷赌气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您真要眼睁睁看着老爷和东哥儿丧命？东哥儿也是您半个儿子不是？他叫您一声母亲，叫我是姨娘啊！”
程氏剜了一眼道：“你跟我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跟老爷在一处卿卿我我，我和华儿独守在东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到这点？”三姨太咬了咬唇。
这时，李言开了口道：“爸，岳母，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李蒙堂皱了皱眉，“你？去去去！一个毛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
李言却十分认真地对李蒙堂道：“爸，你前几天跟我说，待我成亲就是真正的大人了。大人不是个子长大，也不是多了一个媳妇儿。做大人是要有责任和担当的。我现在就是大人了，我要有这个担当。眼下的事是我未过门妻子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这个事都解决不了，往后还怎么担当起李家的担子？”
李蒙堂的看儿子的眼神里有了希冀的光亮，却还是有些担心，摇摇头，“不行，赌坊里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你没经历过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爸，您忘了我以前在茂源村被称作什么了？茂源一霸啊！有些歪门邪道的事，就得用旁门左道的办法。这点上，您太正了，不一定有我好使。您就交给我吧！”
第61章 地主家的傻儿子（14）
得到了自家老爹认可后； 李言又转向丈母娘，对程氏道：“岳母，有些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您和琬华过得不容易； 这一年多我也看在眼里。按理说我一个晚辈没有资格指责长辈什么，可岳父如今的作为，这回如若不想点法子给拉回来； 恐怕对整个章家后患无穷，对他自己也会引来灾祸。若是等下，我有什么做得不妥之处； 还请岳母多多包涵。若岳母此时就有所顾忌，那我就另想他法。”
程氏道：“好孩子；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好。你去做吧； 我相信你。若真有什么法子能今后约束住你岳父，也就真的好了。”
“眼下得先凑大洋。五百个大洋； 一时间只怕凑不出来。”
李蒙堂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 “我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一百大洋； 去恒顺昌就能取，略尽绵薄之力。”
程氏忙推辞，“这可使不得！”
李蒙堂却硬是塞给了程氏，“事不宜迟，剩下的事今后再说。只是还有四百大洋； 如何凑？”
一家子犯了难。程氏却咬咬牙，转身向库房走去。吴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十分心疼地拦住了程氏； “太太，您莫不是要拿那翡翠观音吧？那可是程家的传家宝，为了老爷……值得吗？”
程氏哭道：“这本来是给华儿的陪嫁，准备出嫁的时候让她捧在手里。那箱子倒是落了好几层锁，我也不曾在他面前提起，是以他从不知家中还有此宝物。不然早就能被他变卖了。”
章琬华红了眼圈，气道：“卖甚翡翠观音？留着去救他，他记得你现在对他的恩情吗？只怕出来之后，依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吴妈轻轻呵斥，“小姐，注意你的言辞。太太说得老爷，您是女儿，如何说得自己的父亲？”虽自己也对章举人恨之入骨，当着李家人的面，还是得提醒小姐一二，免得让李家的人看去，觉得小姐是个不孝之女。
李言道：“妈，琬华说的有道理。您现在所做的一切，岳父并不知晓。您这么多年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有些人光吃不出，这会子也该出出血了。”
程氏一怔，一时间没明白李言的意思。章琬华却一下子明白过来，顿时笑道：“说的是，有些人也该这个时候出出血了。妈，放心吧，咱家没你想得那么穷！”
说着，便在程氏耳边说了几句话，程氏愣了愣，“这能行吗？”
“行不行的，试试就知道了。”
程氏也点了点头。
程氏先请李蒙堂等人到会客厅去吃茶歇息，自己则带着章琬华在堂屋召开了家庭会议，叫来了两个姨娘，还有两个庶出女儿。
两个姨娘一见程氏面如死灰坐在上头，心里便各自打起了算盘。大姨娘进来得早，是从外头聘来的良妾。当初程氏与章举人刚成婚，他就嚷嚷着人家做官老爷的，都是三妻四妾，这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加之程氏头先只生了一个女儿，又久未怀孕，婆婆也一直百般看不顺眼。于是她便同意了大姨娘进门。
像章举人扎样的男人都是图新鲜劲一阵。那种老实本分的良妾，本来就不合他的口味。很快就把大姨娘抛之脑后了。要不是因为生了一个庶女，恐怕这个家里早就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是以今天得知老爷被赌坊扣下来的消息，大姨娘压根就不关心也不紧张，换句话说，就算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影响。主母是个心软的，这么多年她自己又安分，不像二姨娘和被赶走的三姨娘天天作妖，等到姑娘出嫁了，自己也能跟着享享福。
二姨娘就不同了。她自己生的东哥儿也被扣押，所以从得知消息到现在，一直都哭哭啼啼的。
章氏冷冷道：“叫你们来，是因为老爷被赌坊扣下了。现在赌坊要出五百大洋赎。本来家里因为华儿出嫁，就出了不少嫁妆钱，已经捉襟见肘。收来的三百大洋聘礼，我原本是留着给东哥儿和月丫头、如丫头成婚的时候用的。谁知老爷连这点希望都不给我们，也都支走赌输了。”
听到这里，两个姨娘猛地抬起头，接着心里也开始暗自咒骂起章举人来。三百大洋，足够各自的儿女找个好人家了。
“从没把你们当外人，你们的儿女我这个当太太的也不曾苛待。如今章家有难，大家应该团结一致，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见两个姨娘没动静，程氏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果然女儿说得没错。这么多年家里早就被自己养习惯了。出现什么用钱的地方，都等着她掏钱当救命菩萨。于是她将手边的一个盒子打开，道：“你们不掏钱也行，这里是章家的房契地契，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人抵押。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先搬出去吧。华儿出嫁，我住我哥哥家。至于你们，自求多福吧。”
两个姨娘一听这话，顿时惊醒过来。她们自己本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哪里还有什么亲戚投奔？房子一卖，恐怕就要睡大马路了。
大姨娘首先抢着说道：“我没钱！太太，您也知道。我是老姨娘了，这些年老爷早就对我没了宠爱，要是要钱有好处，都在二姨娘那里啊！”
“胡说！”二姨娘也不甘示弱，“你进门早，早些年也得了老爷不少宠爱，再者说那时候章家还算兴盛，老爷刚中举，拿着朝廷俸禄呢！你拿得不比我少吧？”
程氏白了两个姨娘一眼道：“哦，翠芳，你刚刚说韵蓉拿得不比你少？可不能空口说白话哦。”
二姨太一听这话，立马尖着嗓子道：“太太，我可没有胡说！远的不说，便是您为大小姐四下里相看婆家时，大姨奶奶还在老爷跟前抹泪讨巧卖乖，让老爷为如华也多考虑考虑。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老爷还给了大姨奶奶一张银票呢！至少压箱底子够了吧？先前老爷得了一对古玩，那也是给了大姨奶奶和我一人一个。还有那首饰……”
大姨太涨红了脸，“你……你少血口喷人，这些好东西，敢情儿你没拿？你道我不晓得？你仗着生了章家唯一的儿子，成日里拿东哥跟老爷面前要好处。老爷给了东哥多少？到东哥手里的又有多少是到你手里的？哼，这次你自己的儿子也被赌坊扣押了，还得你自己讨钱赎人啵！五百大洋？你至少得出一半！”
“我呸！”二姨太一口啐在大姨太脸上，“你少在人前装老实人。这个章家最有心计的就是你，你以为你长着一副人畜无害本本分分的样子，骗得了老爷夫人骗不了我！你当我不知道你从老爷那儿哄来一张东街的铺子？”
章琬华笑眯眯道：“二位姨娘不要吵不要闹，我妈和我未来夫君家已经凑了一部分，用不了那么多钱。只要用其中一位的应当就够了，我跟妈商量过了，你们俩谁的更多一些，谁就出多一些吧，少的哪个也不够赌坊塞牙缝的，就留给那个人吧。你们看，你们谁的比较多？依我看，二姨娘平时跟我爸感情更好，爸也什么好处都想着东哥儿，肯定比大姨娘手头宽裕些吧？不如就你来出！”
二姨太愣住了，那边大姨太却是流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二姨太惶恐道：“不不，大小姐你误会了。我这收的多，可一双儿女花的也多啊！尤其是东哥儿，哪里是个省油的灯？绝对没有大姨太收的多！你们不信……哦对了！”二姨太眼前一亮，恶狠狠道：“我知道她平时把钱和田契收在哪儿，就在妆奁盒里！她还有个记账的习惯，有账本的，就收在枕头底下，你们不信去搜，搜出来翻一翻就知道她多少了！肯定比我多！”
大姨太是个商户人家的女儿，所以自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