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儿子李言是李蒙堂的宝贝疙瘩,比姐姐雅萍小了十岁。李家到了里蒙堂这一辈,本就自私单薄,是以李言出生后,整个李家都寄予了厚望。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母亲和姐姐对他都是百般娇惯宠爱,而李蒙堂则是疼爱中有着严厉,从小便从外头给李言请了前朝当过进士的先生,来给他开蒙。书房里用的文房四宝一应都是最好的东西。
因着怕乡下学不到东西,还将李言送到了县里的学堂,同时接受中西方教育。这样的娇宠下,能养出有出息的孩子才怪。
李言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到十岁了还不会自己拿勺子吃饭不说,仗着自家在村中的势力,成天不是斗蛐蛐,就是遛鸟斗狗,去城里的戏园子看戏。那县里的学堂不知逃了多少节课,被老师勒令留级蹲班、直至开除。
李蒙堂恨铁不成钢,每每想要动用家法教训逆子时,就被妻子董氏以及大女儿雅萍哭哭啼啼地拦下。宠成废物的儿子,也有自己一半“功勋章”,李蒙堂也只能放下举起家法的手,捶胸顿足地长叹一口气。
见母亲和姐姐都护着自己,父亲也奈何不了他,从此以后,不用上学了的李言更加放飞了自我,可劲儿地造!以前只是斗斗蛐蛐、学城里的人买点古玩什么的。后来在戏园子里,不知怎么的迷上个小戏子,不但天天往戏园子里钻,还大把大把地往里砸银子。
什么是角儿?就是被票友们用钱砸出来的。每回登台完,那大戏院也好,茶园也罢,都是要上来一个人专门到台上捡票友戏迷扔上去的东西的。李言也不例外,今天扔个金戒指,明天扔个玉扳指,还偷偷拿了姐姐压箱底的那点嫁妆,给那个小戏子置办了一整套的点翠头面。
雅萍疼爱弟弟,可也心疼自己的那点家底。本来就是半被从婆家赶出来,在娘家蹭吃蹭喝的,如今连这点傍身的钱财都没有了,往后还怎么活?李蒙堂这回是彻底动了怒,举着手杖满院子追着李言,就要打。更扬言要将李言从族中除名赶出去,从此不给他一分钱花。
话是这么说,可真到做的时候又怎么能下得了手?最后不过是打了一顿了事,把他关在家里,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
董氏便动了别的心思,打算给儿子娶一门媳妇儿,这男人哪,都是先成家后立业,老祖宗说的话一点没错!给他找一个贤惠的媳妇,到时候把孙子一生,心也就拴住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流行的是新派贵族,会下西洋走东洋海上贸易的;家里能有个军队里握兵权的更好。李家的小儿子纨绔名声在外,家里除了那点老本连个能顶用的男人都没有,好人家的姑娘谁还敢往这处说亲?照着他这么个败家法,迟早要败光的。
在村子里找一个农家女,董氏又不甘心。心里还是存着些想找个大家闺秀的心思。
跟媒婆那么一合计,还真寻摸到了这么一户人家。在云山县镇上,有一户章举人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到了章举人这一辈家道中落。本是打算着考状元,走儒家学子们的老路子,哪知还没能考到那一步,大清国就完蛋了。章秀才咽不下这口气,平生出了会读些之乎者也,也没别的本事,竟然还染上了鸦片烟,家里还有一妻两妾一通房要养活,底下一个嫡女两个庶子,全都指望正头娘子典当从娘家带来的那些嫁妆,日子过得不可谓不苦。
本来要是搁在以前,像李蒙堂这样村子里的乡绅地主,章家是看不上的。可这年头,面子能值多少钱一斤?为了能抽上大烟,也为了家中还小的儿女们能囫囵活下去,章家便同意了将正头娘子生的大女儿嫁到李家去。
这姑娘名唤琬华,小字琬儿。比李言小一岁,模样周正清秀,文静婉约,像她的娘章方氏。董氏跟着媒婆亲自上门,相看了章琬华,对这个儿媳妇很满意。那章家也是估摸出了李家寻不到合适的儿媳,才打上自家的主意,狠狠敲了李家一大笔彩礼。李言娘为了儿子能够改邪归正,浪子回头,也下了血本,将这儿媳给迎娶了过来。
还别说,刚成亲的头一年,李言还真安分了些时日。每天不再出去走鸡斗狗,也和狐朋狗友们混在一起的时候少了。李蒙堂和董氏都念着阿弥陀佛,认为佛祖和祖宗都显灵了,让李家可以继续延续下去。可是好景不长,成亲一年后,章琬华有了身孕,嫌弃妻子身材走样的李言再一次按捺不住心思,逮着机会去了城里,再次和小戏子续了前缘。
要命就要命在此时的小戏子,已经不再是当初单纯在台上唱戏的那个人了。你捧,别人也捧,也不知是怎么的,就被打北面来的一个姓周的军阀看上了,圈在了一个大宅子里。李言私下里跟小戏子约会,被周团长撞个正着,那还了得?直接将李言下了大狱。
这一消息传来,对李家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为了救儿子出来,李蒙堂上下打点,几乎掏空了家底。在疏通上下关系的过程中,李蒙堂这把老骨头终于支撑不住了,一口气没提上来,倒在了家门口。
李言出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泼泼傻傻、挥霍无度,将在狱中长长的头发剃短,换了干净的衣服,重新拾起之前学堂里的那些书。跪着求原先学堂里的先生重新收了他回学校,从此走上了正轨,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按理说,故事到了之类,应该算是先苦后甜了。可偏偏事与愿违。发奋读书了的李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但在学堂里成绩优异,还有了更加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在接触了新式教育后,他深觉过去父亲接触的都是旧派思想,家里才会一个娇惯他不行,一个严厉地教训他读些圣贤书。新派思想才是符合当今社会潮流的东西。
于是决心到新思想碰撞的大城市——华亭读书。十里洋场的上海,纸醉金迷,在学到更多东西的同时,李言也在二十岁的年纪找到了人生真正想走的道路,与想要拥有的浪漫爱情。他与洋学堂里的一个女大学生相爱,决意远走德国,更是跟家里写信,说要登报申明和章琬华离婚。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旧时的婚姻是父母包办,自由恋爱才是正道。
可乡下的母亲妻子们,哪里听说过这个?虽说离婚这个词从民国后就听说了,可在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农村,又怎么会这么快接受新派的东西?不要说离婚了,这民国后不也不许纳妾?乡镇以下的土地主不还是照纳不误?
母亲和雅萍都受到了打击,而打击最大的自然就是原配妻子章琬华。她理解不了李言信中所说的:燃烧的青春,像在莱茵河畔飘洒着玫瑰花雨般的爱情。她也不懂得什么叫解除封建束缚,追求身心的自由。李言鼓励她也去寻找自己的爱情,可她知道自己从小就是在一个封建家庭中长大,父亲是个儒学老顽固。嫁过来的时候是为了给父亲换大烟钱和弟弟妹妹们的生活费,自己哪里还有家可以归?
这和被休了有什么两样?就算她回家了,父亲也一定会告诉她:失节是大,不如吊死。丈夫之间回过一次家,她还记得那次他从外面回来时整个人脸上的那种神采奕奕,和之前的那种颓废完全不同,整个人像散发着一种光彩。
身上穿着笔挺的西洋服装,手里拿着西洋礼帽,提着个小皮箱子,戴着金丝框眼镜,温文儒雅。那时候全村的人几乎都出来看西洋景,都说李家的小子出去以后有出息了,今后能当大官儿。那时的她心里还甜滋滋的,认为苦日子终于熬出头了。多少个日夜,自己和大姑子一同织布绣花,悄悄补贴家用,给远在上海的丈夫寄学费。村里的佃户交不上来钱,镇上的绸缎庄掌柜送来作假亏空的账簿,欺负李家现如今剩下来的孤儿寡母,自己一个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不得已站到了婆婆前头,去跟那些人理论。多少次自己搂着女儿,站在村口眼巴巴地望着路,期盼着丈夫的归来。
结果呢,就等来这么样一封绝情而又多情的信。多情是对那个洋学生,绝情是对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该怎么面对这些新来的词儿、新来的思想弄潮。
这些都不是李言的思考范畴,他只关心身边跟自己互相吟诵诗歌的青春伙伴。直到女大学生突然有一天不辞而别去了国外,他匆匆地追了过去,看到的只是人家和一个西方人结婚,将他抛弃在异国他乡的情景。战火纷起,在一次异国的飞机突袭中,李言就这样无辜地丧了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幡然醒悟,自己这一生究竟错了多少。
这就是一个“文科版”李言的一生。现在将有理科版的李言登场,代替这位地主家的傻儿子,重新来活,替他好好孝敬父母,照顾妻儿,不再做败家子,更不再做负心汉。
第49章 地主家的傻儿子(2)
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靛青色福禄寿喜帐,模模糊糊床畔一张娇俏的小脸; 手里正拿着一个浸了热水的绢子替自己擦额头。看穿着打扮; 应当是这个少爷的贴身丫头。
“四喜; 你好好看着少爷; 夫人和老爷那边在争执呢,我去探探。”一股扑鼻的清香在床侧晃了一下,叫住了刚才手中拿绢子的小丫头。二人背对着他在讲话。个子稍高些的丫鬟应当是这个屋里的大丫头了,系着裙子; 梳着和小丫鬟不一样的头。眼睛却连看都没有看床上一眼。
被唤作四喜的小丫鬟忙不迭地点头道:“放心吧芝兰姐姐,我会尽心当值的。”
芝兰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抚摸了一下鬓角,临出门前叮嘱了一下四喜; “可不许偷懒啊; 我去去就回。”谁愿意待在这儿伺候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傻少爷?连个前途都挣不上不说,还成天地替他善后,免不得总挨老爷夫人责骂。
倒不是说少爷的心智长不大; 而是这根本就是个缺心眼子的“福娃娃”。夫人和大小姐打小就把少爷娇惯得厉害; 到十岁了,还不让自己拿着勺子学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