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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结束授课。
裴元惜娇憨的脸上有些落寞,她看看宣平侯又看看裴济,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宣平侯一向关注她,瞟见她这副表情当即发问。
“三娘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爹,我有事。”裴元惜低声,“我答应过姨娘要去看她的,可是我又怕对她不好。”
这几日来李姨娘都在吃斋念佛,没有宣平侯的命令她不敢出来。除了一日两餐有人送饭过去,几乎没有人去看过她。
宣平侯厌恶极了她,在侯府已不是秘密。
她是裴元惜的生母,宣平侯不能拦着裴元惜去见她。听到女儿说怕对她不好,他的心里很是恼怒。
那样的妇人,为何偏偏是三娘的生母。
他沉思一会,让裴济陪裴元惜一起去。再三叮嘱裴济一旦发现李姨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带三娘走。
裴济表情郑重,自觉肩负起责任。
兄妹二人来到李姨娘的院子,在外面都能闻到浓郁的香火气。李姨娘就跪在蒲团上,几日不见清瘦许多。
“姨娘,我来看你了。”裴元惜站得有点远。
李姨娘眼皮子不抬,“三姑娘作甚来看我,你不是喜欢夫人吗?你不是说我是坏姨娘吗?你还来看我干什么?”
“姨娘,我答应过你要来看你。”
李姨娘闻言慢慢睁开眼,眼神死寂得有些可怕。在看到裴济也在时,瞳孔一缩慢慢生出一些怜爱。但裴济却觉得那目光令人发冷,那死寂之中的怜爱让人窒息。
那真的是一个生母看女儿的眼神吗?那怜爱真的是疼爱吗?
“李姨娘,妹妹为了来看你,还求了父亲。无论你对她如何,她心中始终把你当成自己的姨娘。”
李姨娘眸光如晦。“感谢大公子能陪我家三姑娘来看我,我这里乱糟糟的真是对不住。不如大公子到外面等着,我同三姑娘说会话。”
“父亲交待过,我不能离开。”
李姨娘双肩一垮,捂着脸哭起来,“为什么?我一生都在为你,为什么你不能理解姨娘的苦心?三姑娘,你到底要姨娘怎么做,你才能相信姨娘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伤姨娘的心?”
裴元惜木木茫茫,根本不理解她的意思,“姨娘,你别哭了,我在母亲那里好好的。母亲那里有很多好吃的,睡的地方香香的被子软软的还特别凉快,可舒服了。还有二姐姐,她对我也很好,她还说以后让我跟着她,她会保我什么富贵,还让我过好日子。”
屋子里香烛浓烈,案台上供奉着一尊小小的佛像。桌上还有抄写的经书。香火袅袅的室内,连一个冰盆都没有。闷闷热热之中充斥着香灰,呛得人烦躁又难受。
不多时的功夫,裴济和裴元惜都是一头的汗。
李姨娘略显腊黄的脸沉郁阴冷,在听到裴元惜说的话后呼吸急促几分,“你二姐姐真的这么说?”
“是啊。”
“她何时说的?”李姨娘眼中闪过一抹怪异,像是暗藏怨恨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狂喜。“三姑娘,你仔细和姨娘说说。”
“就今天说的。她让我给她摘花,说要我听她的话。只要我听她的话,她就能让我过上好日子。”
李姨娘口里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伏着身对着供奉的佛像磕头。她神情虔诚又肃穆,拜了又拜。
望着慈悲的神佛,她拼命压抑着内心的颤抖。
自己等了这么久的愿望,难道真的要实现了吗?
洪宝珠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有好感的姑娘竟然会是裴家的裴三姑娘,那个东都城里有名的傻女。可是这裴三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傻子啊?
“你真是裴家的三姑娘?”
裴元惜点头,“对啊,你知道我?”
谁不知道裴家的三姑娘,当然东都城的贵女们也都知道洪家的宝贝疙瘩。这两人一个蠢一个傻,都是名声在外。
“你看上去也不傻啊?”洪宝珠道。
洪将军冷哼,“宝珠,你和一个傻子说什么话,咱们走。”
宣平侯心里那个气,“我家三娘会做诗,你女儿除了打架还会什么?”
这可真是戳了洪将军的肺管子,他气得胡子一翘翘的。刚想反驳,就听到裴元惜替自己女儿辩解。
“爹,洪姑娘帮我追回银子了,她是个好人。我觉得她很厉害,比很多人都厉害,女儿很喜欢她。”
洪宝珠一向被人讽刺惯了,乍闻有人喜欢自己简直如同喝过冰镇的杏皮水一般,周身无一处不舒爽。她不满地瞪自己亲爹一眼,眼神中尽是责备,“爹,裴三姑娘好好的,人家还会作诗,哪里是个傻子?”
第122章 不给
程禹当街挟持她在前,掳她出京在后。不管是前一桩还是后一桩,他都是她的敌人。纵然她曾在豆腐里下过药,然而她愧对的是那些无辜之人却并非他。
面对他,她无愧。
他眼神更是复杂,或许对于这个女人他曾有过一丝心动。那心动并不纯粹,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姑娘产生好感。
时移事易,如今那心动似乎还在,里面掺杂的东西又多了许多。她不欠他的,他很清楚,甚至他还应该感谢她在公冶楚剑下替自己捞回一条命。
只是,为何他还是不甘心?
陈陵急于讨好公冶楚,缩着肩膀道,“大都督,虽然还没找到图,不过我肯定…他们程家真的有一笔藏起来的巨财。不信大都督把他抓回去严刑拷问,定然能问出来。”
好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程禹怒视着他。
他梗直脖子,颇有些义正言辞,“程公子,你也别怪我不念往日咱们两家的交情。你们程家包藏祸心实属大逆不道,我们陈家向来不耻与乱臣贼子为伍。要不是想一举斩断你们程家的余根,我岂会同你这样的人有所牵扯。大都督,我们陈家对您忠心耿耿,还请明查!”
程禹放声大笑起来,略显虚弱的身体似是经不起情绪大波动般又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个忠心耿耿…不过是小人谋财未遂颠倒黑白。你这样的小人,你真当他会信吗?”
公冶楚冰冷的目光略过陈陵,定在程禹的身上,“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我动手?”
“让我交出来也可以,不过得用东西来换。”程禹道。
“你拿什么和我谈条件?”公冶楚冷笑。
裴元惜感觉程禹的眼神朝自己这边瞟了过来,她感觉自己像人盯上的东西一般,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她便明白对方是什么打算。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疯狂的喊叫,“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说,我再也不敢了…你们别抓我…”
是陈遥知在喊,声音惊恐而尖利。
程禹脸上的嘲讽更深了,这就是百年清流的陈家。养出的嫡子是小人,养出的嫡女是蠢货。如此书香门第之后,也不知陈家的先祖见了会不会掀了棺材盖。
柳卫将陈遥知带进来,一起被带进来的还有陈映雪。
陈映雪一身素服衣衫整齐,发髻完好不见丝毫零乱。面上的表情淡然从容,在看到一屋子的人后也不惊讶,反倒如同见到家中有客一般自然。
相比她的镇定如常,陈遥知显得狼狈许多。她披头散发满脸惊惧,在看到一身煞气的公冶楚时更是骇得抖如筛糠,身体一软跪在地上,“大都督饶命…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你若是什么也没有说,公冶大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家中?”程禹讥道。
陈陵阴冷冷地看过去,再次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的亲妹妹。害人害己的蠢货,竟然真的是个祸家的祸水。
陈遥知突然指向程禹,“大都督,那些话都是他教我说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狼子野心威胁我们陈家藏匿他,我们是被逼无奈的。”
“不愧是兄妹,连推罪的说辞都一样。”程禹不掩眼中的讥笑,“这就是百年清流的陈家,这就是陈家书香门第出来的嫡子嫡女,真是让人长了见识。”
陈映雪一脸惭愧,“是我这个做姑姑的没有教好他们。我们陈家一念之仁收留了你,是我们陈家的罪过。此事我自会向大都督请罪,不劳程公子落井下石。”
程禹看她的眼神尚有几分尊敬,“我并非有意针对陈家主,实在是他们…罢了,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你我皆是他人手中鱼肉,何时杀何时剐端看公冶大人的心情。”
他一把打开手中的折扇,扇面上的未雨绸缪四字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这便是我家先祖留下的遗训,凡事未雨绸缪是我们程家历代家主的金科玉律。你若是知道我们程家财富还有多少,而知道藏宝之地的唯我一人,你便不会拒绝得如此之快。”
陈陵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很快在明白眼下的处境时仅余懊悔。
“天下尽在我的脚下,区区一个藏宝之处我还能找不出来。”公冶楚这话说得霸气,裴元惜不合时宜地想到。他要是找不到,还可以让他的儿子找,儿子之后还有孙子,孙子之后还有重孙,子子孙孙无穷尽。她不自觉地笑起来,完全无视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这一笑,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
陈映雪倒是平静,陈陵和陈遥知兄妹二人则是一脸见鬼的表情。陈陵想的是公冶楚果然宠着这个女人,连办如此紧要的事都任这个女人跟着。陈遥知自知自己不堪的模样都被对方看了去,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
程禹眼神越发复杂,以为公冶楚霸气果决的态度令她心悦。天下男人逐权争利,女子又何尝不是。
如果他还是衍国公府的世子…
很快心头浮起一抹恼怒来,大事当前他竟然在想着如何取悦一个女子。恼怒之余,面上带出戾气。
“与其费时费力找寻多年,公冶大人难道不想我将东西双手奉上吗?”
陈陵倒抽冷气,程禹到底想从公冶楚身上得到什么?公冶楚的命,那自然是不可能。替程家平反,以公冶楚的性子定不会同意。至于掌政朝堂之权,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大人,您何不让他说一说条件?兴许是很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