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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大声问道:“你准备好了没,老子命都不要了,你知道这破玩意儿多高吗!”
“我数三二一,你们就用力跳,别停!”
“你有谱儿吗?”
“别废话,跳!”
说老实话,我心里一点谱儿都没有,只能碰碰运气。“哗”的一声巨响,我头顶的石块忽然打开了一道缺口,我心说有门,急忙抱住移动的石梯翻身往外跑。刚爬上来还没站稳,差点被自己所在的位置吓得摔下高台。不知为何,我居然神差鬼使地绕到了神台顶端,而巨大的石制棺椁此刻正在我的脚下静静地沉睡。
“大家别乱动,一个一个来,动静太大会触碰机关。”我慢慢地站起身,对他们说,“尽量分开走,别踩到同一块石头。”
“你说得轻巧,你丫下来试试!”胖子挪动屁股,小心翼翼地选择前进的路线。好在明器对他有着无穷大的吸引力,虽然恐高,但还是无法阻止他前进的脚步。Shirley杨离我本来就近,迈着大长腿很快就跳上了神台顶端。我俩合力将胖子拉扯上来,三人面对着七零八落的石梯不约而同地吐了一口气。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我大致扫了一眼,六边形的阶梯早就散了架,左摇右晃岌岌可危。胖子悲壮地捂着眼睛,转身抚摩石棺:“宝贝,这趟可全指着你活了。”
我一边努力保持平衡,尽量不去看脚下的惨况,一边专注精神,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石棺上。与我们先前发现的镇库艺术品一样,这座由原石打造的巨型棺椁表面嵌有大量金属,镇库人民精湛的冶铁工艺,使白色象牙石与玄铁金属包裹下的外椁看上去冷酷得像一位随时会拔出长剑的暴君。
“开棺。”我们别无选择,不管棺椁内藏有怎样的危险,走到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道理。我留心查看白色外椁上的浮雕,内容晦涩繁复,充满了宗教意味,很多无法解读的图像符号,似曾相识却不知该从何看起。外椁分为上盖和下围,借助密封性良好的防风泥和自身重量,牢牢地守住了棺中神秘的墓主人。我们手头的条件,无法做到保护性发掘;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强行破坏外椁。Shirley杨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但还是从包中取出了铁镐。
我选择了正面突破,在石板盖上凿一个洞,然后爬进棺材。这样既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进入棺材,又能尽量避免毁坏文物。因为棺椁本身的位置,我无法完全站立作业,只好半跪半趴,努力倾俯在白石椁上。胖子在旁帮忙,他忍不住问我姓沙的去哪里了。对于这个问题,我心中同样充满疑惑。他带着徒弟排除万难,甚至不惜牺牲他人的性命,可关键时刻居然从墓室里消失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问Shirley杨,进来的时候除了大门之外,还有什么异样。她停下手里的工作说:“我进来的时候,里面的灯已经亮了。他们肯定进来过。只是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咱现在也没时间去管他们的下落,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要随时提防着。那老家伙看着道貌岸然,实则阴险毒辣。找到东西之后,我们立刻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在三人合力协作下,总算砸出了能够容纳一人进出的洞口。胖子探头张望,举着手电左右打量:“太好了,只有一层封套,里面就是棺材。”他说着又伸手下去摸索,可惜夹层间并没有填埋任何随葬品。他失望地对我说,“揭棺吧,你来。”
胖子这身板,心有余而力不足,估计下到一半就得卡住。Shirley杨脱下外套准备进入夹层,被我拦住。
“进去之后还要撬棺材,你那点力气,留着回去的时候使。”我指着七零八落的石阶,把如何安全撤退的问题交给了Shirley杨。她叮嘱我一定小心。
“墓主的身份尚不明朗,里面的情况谁都不知道。不管有没有双耳瓶,你都不要勉强,记住安全第一。”
“你这话怎么整得和烈士告别大会一样。”我想活跃气氛,可Shirley杨根本不领情,板着张脸,仿佛我现在要去送死似的。
“行了,别屁话了,再扯下去,老揣可真挺不住了。”胖子催我抓紧。
我带着麻绳、匕首以及硕果仅存的白油蜡烛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棺椁间的夹层。
因为两者间隙有限,我只能面对棺材板,低下头趴着进入到它的内部。好在我们有经验,洞口正开在棺盖和棺围的夹角处,现在要撬开顶部,就能顺利看到棺材里面的全貌。
狭窄的环境限制了我的行动。我一边砸一边想,如果此刻棺材里的尸体忽然暴起,那玩笑可就开大了;连躲的地方都没有,直接面贴面,亲密接触。想到这里,我急忙甩甩头,努力忘记那副既可怕又滑稽的画面。
“咔嚓”一声脆响,棺材顶部的石板应声而落。我趴在棺材板上,探出半个身子,倒提着蜡烛照向内部,却只看见一张扭曲僵直的人脸。
棺材里躺着的人,居然是沙老师!
我冷汗直冒,咬了自己的舌头,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觉。我又探头看,这一次看得更加仔细,棺材里除了他,还挤着另外两具尸体。其一就是小跟班小四,他面色青蜡,同样张大了嘴巴,眼球外突,似乎是受惊吓而死,脸上还保留着死时恐怖的表情。
这两具老熟人的尸体中间夹着一具人形木乃伊,因为包有厚厚的裹尸布,一时间连性别都无法分辨,更别说是身份。
沙老师死有余辜,我并没有为他感到半点可惜。但好好的大活人,为何死在密封的棺材里,这里头必定另藏异怪。我不愿打持久战,横下心来,借着微弱的烛光反手探进棺内,顺着尸体周围开始摸索;手指尖一凉,忽然碰到了什么物件。我心说有门儿,急忙抓出来一看,正是我们苦寻了许久的双耳瓶。我心中狂喜,用手肘敲击外椁。Shirley杨和胖子立刻会意,拽着我使劲往外拉。
“有了!”我手中捧着小瓶,还不等爬出来,就冲他们喊道,“快收好,回去找老揣。”
Shirley杨接过黑瓷瓶,先翻过个瞧了瞧瓶底。她兴奋地说:“没错,底下刻的是镇库钱的标记。”
胖子追问有没有其他陪葬品。我心头一惊,想起沙老师,忙说事情比较复杂,我们先离开这里,待会儿再解释。
长久的默契,他们很清楚我的脾气,对于墓里的事从来不会信口雌黄。两人不再多问,给我让出一条路来,以便爬出棺椁。我撑住手臂,借力要出棺;脚踝忽然一沉,被狠狠地抓了个正着。
“操!诈尸!”我本能地缩起另外一只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猛踹。胖子离我近,见我脸色大变,立刻反应过来,拽着我死命往外拖扯。可棺材里那厮的力气奇大无比,我几乎被整个拽回去。
Shirley杨见势不对,一脚踩在棺材板上,两手奋力伸进细小的缝隙处,她握着打火机使劲朝里塞,整个手臂被破裂的石板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我明白她的意思,紧握着她的手,在黑暗的棺材中点起了一阵火。积满尸气的棺椁一下子爆了开来,我抱着Shirley杨翻落在地,双腿火辣辣的疼。如此近距离点火,没有炸断筋骨已经算幸运。但棺材中的尸体就没那么幸运了。火焰舔舐着浸泡过菜籽油的防腐布料,一路窜上了墓顶。大火中的木乃伊仿佛活过来一样,挥舞着手臂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但火焰很快将他吞噬,焦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看样子沙老师等人也是着了墓中木乃伊的道,才会惨死在棺材内。
胖子怀抱双耳瓶在大火另一头呼喊道:“烧到里面去了,这台子撑不住了。快跑!”
我他妈的也知道要跑,可火舌肆虐,下去的路早就被大火封住了。“走!去找老揣。”我冲胖子大吼,让他先走。胖子不肯,Shirley杨发狠,一脚踹在我们面前的碎石上。胖子毫无防备,整个人摔了下去。
“进棺材!”我急中生智,指着石椁说,“赌一赌,总比烧死好。”
“得罪,得罪,大家挤一挤。”情急之下,我来不及取出老沙和二狗的尸体。拉着Shirley杨一同钻进结实的石制外椁内。与死人扎堆贴面虽然难受,但能活着比什么都强。我俩晃动身体,带着棺材一路穿过大火滚下了神台,颠得我肝胆都快碎了。焦煳的味道萦绕在身旁,分不清烧的到底是尸体还是自己的皮肉。
我紧紧地抱着Shirley杨,两手护在她脑袋上,咬紧牙关,生怕咬着舌头。一路翻滚,“轰隆”巨响过后,总算平安落地。
胖子的脸几乎在同一时刻贴上前,他拼命把我们往外面拉。我此刻耳鸣眼花,爬出棺材后,只觉得胸口一闷,吐了大摊的血。他俩吓坏了。我说没事,赶紧走,台子马上就塌了。
三人一路狂奔,我跑着跑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墓道,也许是因为大火的熏烤,抑或只是我的错觉,原本空白的石板上似乎出现一张似曾相识的笑脸。我打了个冷战,追着Shirley杨和胖子逃出了主墓室。
“回大殿,找老揣。”我又连吐了好几口瘀血,反倒觉得胸口没那么闷了。三人一路跌跌撞撞,很快就迷了路。我意识逐渐涣散,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胖子扶着我,急得满头大汗:“你这样子哪儿还能去救人。别撑了,我们回绿海去。”
“不行!我说过,每一个人我都要带回去!”我推开胖子,凭着感觉往前走,没两步路就摔倒了。磕得满嘴是血。Shirley杨从后面冲了上来,她绝望地看着四周:“老胡,我们现在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老揣的事……”
“不!不行。都要带回去。”我脑子昏昏沉沉的,已经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有一个信念支撑着我:回去,把大家活着带回去。
我试着站起身,想寻找一个瞭望点。这时,Shirley杨忽然高喊起来:“光!前面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