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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君还是留着给我阿姊吃吧。”
刘万年只喜欢吃肉,对此物无爱,遗憾的是自从半年前的风波后,上林少府对乌孙公主便管得严了起来,再不能隔三差五溜出来与任弘相会了。上林禁苑和平乐观,任弘也进不去,二人只能通过刘万年往来信件,传递消息。
“公主近来可还好?”
刘万年笑得没心没肺:“极好,一个月内,都弹坏三把琴了。”
嘶,听上去明明不太好啊,大概是被在上林乐府里关太久闷坏了。
任弘仔细回忆,半年前那晚观傩,二人走在街上时,任弘假言或许会有刺客对自己不轨,拽了瑶光的手——然后发现这姑娘手劲比他还大。
虽然有些小意外,但在人们曲终人散,长安从热闹复归冷清,二人都意犹未尽气氛刚好时,任弘提了成婚之事。
当时瑶光没有羞红脸跑开,也没有猝不及防,而是大大方方地笑道:“任君的话果然信不得,这长安哪有什么刺客,任君才是想要妾性命的刺客啊。”
却不想,二人再见面时已是开春后,在渭水边踏青赏桃花,任弘再度提了请婚之事,瑶光自己倒是愿意,但她十分尊重母亲,如此大事必须禀报给解忧公主知晓。
任弘这边,要准备的婚俗六仪也一样少不得,长安与乌孙万里迢迢,消息跑个来回起码半年,二人便只能苦等了。
而朝中为了任弘的婚事,又搞了一次两府集议,讨论列侯大臣是否可以娶外国公主为妻。
汉朝这短短百多年历史,竟找不到先例,只能往前追溯。类似的例子,只有晋卿赵衰曾以廧咎如氏的狄女叔隗为正妻,诞下了赵宣子。后来赵无恤又娶戎女崆峒氏为正妻,但那时赵氏已形同一国,没有参考价值了。
倒是大夫、博士们争着争着歪了楼,因为某个多事的家伙提了一嘴:“为何和亲总是汉以公主嫁匈奴、乌孙,而没有别国公主内嫁天子?”
这下博士们来了劲头:“汉女嫁入匈奴、乌孙,彼知汉适女送厚,蛮夷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如此单于、昆弥为大汉天子之婿,待老王死,新立,则汉家外孙为单于、昆弥,与汉为大父、外孙之国也。”
虽然与匈奴和亲这么多年来,压根没有哪位汉家外孙当上单于、昆弥,但仍有人对这种事确信不疑,追求的就是名义上的精神胜利。
他们倒是对外邦女子内嫁皇帝极力反对,觉得这样的话,传承自唐尧的刘氏血脉就会混杂蛮夷之血,万一哪位皇帝糊涂,立戎狄之女为后,让混血的子嗣继任为帝,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也只有周襄王这种几乎亡国的昏君,才做过以自身和亲,娶狄女为后之事,后来狄后果与叔带通奸作乱,几乎颠覆了周室社稷。”
相比于万万不能接受的皇帝娶戎狄之女,他们对列侯迎娶外国公主,倒没那么反对,反而觉得,这会坏了任弘的名声和前程,竟喜闻乐见,心里暗暗期待:“最好闹出周襄王、狄后一样的事来!”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先前在设西域都护府时,一直与任弘对着干的儒生们,居然极力支持此事。
“这也算西安侯牺牲自己,为国和亲,结汉乌两邦之好了!”
“乌孙公主比翁主仪,入宗室籍,正好和列侯般配。”
每每回想此事,任弘都忍俊不禁:“说起来婚事能成,我还得感谢他们,等成婚时要不要都请来?有了他们的呱噪,连钟鼓都能省了。”
乌孙的使团已经进入大汉,相比于瑶光和万年这试探性的接触,这次来的是真正的正使,大王子元贵靡领衔,还有解忧公主的亲信冯夫人为副,她们将与大汉缔结昆弟之盟,约定共击匈奴,顺便作为女方亲属,为任弘和瑶光主婚。
任弘真希望他们能走快些:“我久闻冯夫人之名,听说她是女中豪杰,常替楚主出使外国,不卑不亢,上次去乌孙没见到,这次总算能一睹风采了。”
……
入夜后,刘万年夜宿庄园,可就在睡得正香甜时,却被外面的阵阵狗吠声吵醒了,他记得前几次来,庄园没养狗啊。
他本不想理会,又闭上了眼睛,却不想外面越发热闹,又响起了呵斥、求饶等声音。
刘万年好奇之下,揉着眼睛出了门,却见外头灯火大亮,游熊猫等人竟全副武装,捆了几个年轻的后生,按在院子里。
刘万年大惊,挪到面容肃然的任弘身边:“任君,出了何事?”
“闹贼了。”任弘倒是十分平静,类似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有人偷蔬果?”
任弘却摇头:“不是偷,是毁。”
游熊猫生气地说道:“近来白鹿原的人不知听了谁唆使,认为吾家种的异域作物吸走了地力,导致今年白鹿原欠收。附近的愚夫都信了,所以近来颇有人乘夜来捣乱,乘着君侯庄园人手不足,毁庄稼瓜果。今日吾等准备充足,终于逮到了,还搜出来了这些东西。”
却是点火用的燧石和易燃的麦秆。
“这是想一把火,将君侯的庄园连同蔬果,烧个干净啊!”游熊猫气得上去踹了几脚,那几人连连讨饶,自称是附近乡里的农夫,信了流言,觉得这些异域作物坏了白鹿原的地力,想要毁去它们,万万不敢害任何人性命。
亲自将这几人拿下的韩敢当提议道:“任君,一般人可没胆子招惹列侯,幕后肯定有黑手,不如打个半死,送去霸陵县里,将主使揪出来!”
任弘不置可否,这种事,不是上个公堂就能解决的,至于幕后黑手,他猜都猜得出来,还用查么?
“霍夫人啊霍夫人,都半年了还要来恶心我,你可真是记仇啊!”
第208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任弘现在很理解孔子说这句话时的气愤,孔夫子大概是在卫国时,吃了那卫灵公身边南子和弥子瑕不少亏。
大人物身边的臣、妾确实是最难相处的,她们不懂得谦逊有礼对别人,你若和她疏远吧,又会心生怨恨。所以后世也有句话叫“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这不,任弘拒婚之事都已经过去大半年了,霍阎王处置的手段几近完美,让人由衷佩服,可他身边的小鬼却仍不依不饶,虽然碍于霍光的表态不再敢明着乱来,但却记下了这仇。
比如那霍夫人将他们全家最爱吃的孜然香料全部扔到了水沟里,还声称这香料不干净,让家里人吃坏了肚子。
可惜还是迟了些,西安侯家的庖厨早已闻名长安,这年头烤炙肉类的调料确实有些单调,孜然已经风靡尚冠里,霍家人不吃,有的是富豪愿以黄金来求。
倒是将夏丁卯吓得不轻,还以为自己做的事败露了,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老夏扭扭捏捏地跟任弘坦白了他往给霍家的孜然里加马粪料的事。
任弘是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夏翁居然受过这种委屈,还瞒了自己这么久,好笑的是他还真有点小聪明,会用这些小手段来替自己鸣不平。
最后任弘只安慰夏翁:“无妨,反正吃不死人。”
不过他很快发现,霍家那位夫人显,和夏丁卯还真是同一段位的,手段不疼不痒,可就是恶心人。
她指使手下人传谣,说任弘在白鹿原庄园里种的异域蔬果吸走了地里的肥力,坏了白鹿原的风水灵气。当年以治剧著称的京兆尹隽不疑,能够办大案,却在拒了霍家婚事后,被这些小手段逼得称病辞官了。
还真有乡民愚夫信以为真,今夜逮了个正着,手下人提议送去县里对薄公堂,揪出幕后黑手,可任弘却知道,这样做根本无用。
霍夫人再蠢,也不会蠢到派自家人来烧任弘庄园,她只需要皱一下眉,身边自然有冯子都之类的家奴出谋划策,随意指使几个霸陵本地人散播谣言足矣,顺着藤根本摸不到瓜。
汉朝也不是秦朝,将一切问题付诸公堂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真正能管得了此事的,不是官府。”
任弘打定了主意:“先将这几人扣着,后日将霸陵县令,以及白鹿原几个乡的父老、亭长、里正、力田,都请来家中宴饮。”
……
接到西安侯拜帖后,霸陵县令立刻丢下案牍之事,屁颠屁颠地乘车往白鹿原而来。
那庄园过去的主人是关内侯王奉光,也曾邀约过霸陵令做客,可霸陵令却爱理不理,如今则趋之如骛,对二人的态度犹如天壤。
“侯与侯哪能一样?”霸陵令心中自有计较:
“西安侯乃是军功列侯,年纪轻轻就是比二千石,如今虽做着闲差,但往后定能掌握实权,可万万得罪不得,他来霸陵买田安家,乃是我难得遇上的机遇。”
到了西安侯庄园后,任弘亲自来迎,让霸陵令倍有面子,同时发现庄园外已栓满了车马。十里八乡的父老、里正、亭长和乡中的农官力田基本都到了。
这便是大汉朝的基层机构,在田曰庐,在邑曰里。一里八十户,八家共一巷,中里为校室。选其蓍老有高德者,名曰父老;其中辩护亢健者为里正。
“父老”与“里正”,作为乡里的管理者,都是政府选任,只是条件不一,父老须有高德、高年,所以常常是本地大家族的族长担任。里正则为“辩护亢健”者,非得是闾里强人,乡中豪侠,才能压制那些跳脱的轻侠。
他们的身份是半官半私,半官半民,是闾里世俗社会的实际主宰者,享有双份的授田,可以乘马。
乡里中百姓或许不会知道县令是谁,却肯定知道父老、里正的名字,一般的争执,也在乡约里规,甚至宗法下解决,会被上告到县中官府的少之又少。
这种实质上的乡里自治,虽然在后世人看来有”皇权不下乡“的隐患,却也节省了大量行政成本。
任弘要解决在白鹿原流传的谣言,顺便推广一下某些作物,也得从中入手。
于是在开宴前,西安侯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带着大伙在田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