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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
这奏疏字字诛心,仿佛不杀任弘不足以正朝堂,于定国看了都冷汗直冒。
对这三份奏疏,于定国没有做任何批示,只是让侍御史们先下去,自己则从案几下拿出一个小壶,倒了一盅,不紧不慢喝着酒,思索起此事来。
于定国乃是东海郡郯县人,字曼倩,但他又有一个绰号,叫“于三石”。
这来源于他那令人称奇的大酒量,据说连饮数石也不会醉,而且别人是越喝越糊涂,他却越喝越精明,尤其是这寒冷的深冬时节,非得喝点温酒才能开始办公。
品着小酒,于定国知道,此事绝不简单。
“西安侯前段时日在乐游原上擒了紫电,风头一时无两,怎么风气忽然变了,尽是要推倒他的人?”
“会不会是……霍家的意思?那王子方平日里不怎么出面,只有在举骇霍氏政敌时,才会下狠手。”
按照大汉朝堂程序,一般是先举骇,再案查,若确有其事,则将被弹劾者下狱审讯。
尽管不太清楚任弘是如何招惹到霍氏的,但于定国知道,这件事自己万万不能插手。
于定国在酒后曾有一句笑言:“侍御史们,便是长安城里嗅觉最灵的狗,谁起谁落,都最先察觉。”
“但鼻子再灵的狗,也会有闻错的时候啊,大将军态度叵测,谁敢乱猜?”
于定国吐着酒气:“这些奏疏是否要送往尚书台,就交给御史大夫为难去吧。”
……
自打为大将军说媒未成,杨敞就总是提心吊胆,总觉得此事不会轻易结束。
而这一天,他如往常般在御史府办公,在御史中丞于定国送来那三封弹劾的奏疏时,杨敞就知道,果然还是出事了!
“我就知道,哪怕大将军心胸豁达,霍氏的子侄亲戚们,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杨敞表面镇定,手里却只感觉这三份弹劾奏疏是烫手的火炭。
不送,肯定会为霍氏子弟女婿们所恶。送吧,回家后妻子那又交待不过去,毕竟这奏疏太过恶毒,不仅想让任弘丢官失侯,甚至还想置他于死地。
更让杨敞欲哭无泪的是,放在过去,他还能将球踢给比自己高一级的丞相定夺。可好巧不巧,丞相王欣十天前死了,大将军要御史大夫府代理丞相府事务,杨敞一下子成了百官之首,左顾右盼竟无人能够为他分忧,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说得没错,百僚之首,确实是当不得啊,我只是假丞相之权就遇上这等麻烦事,若做了真丞相,那还得了?”
他踌躇了半天,最后竟找了个绝妙的理由。
“汉家制度,举骇案查时,亲故应当避嫌,我家与西安侯有故,此事老夫做不了决定,还是御史丞、御史中丞来定夺吧!”
一边是前途一片大好的西安侯,一边是不敢得罪的霍氏,御史丞和于定国哪里肯做那坏人。于是皮球便在御史府的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间踢来踢去,最后还是于定国出了个主意。
“既然无法抉择,不如让三名侍御史绕过御史府和兰台,以各自的名义,自行上疏!”
……
腊月二十五这天,是腊日后的第一次常朝,王子方等三名侍御史卯足了劲,将衣冠清洗得干干净净,朝食吃得饱饱的,做好了与维护任弘之人当堂吵嘴的准备。
“御史大夫、御史中丞皆为无胆之辈,这种取富贵如探囊的事都不肯做,还是得由吾等来牵头。”
王子方确实是得了霍云的嘱咐,要他带着侍御史们网落任弘的罪名,定要叫西安侯落不得好。哪怕不足以让任弘像庄助那样被杀,也足以叫他如张次公一般失去官职侯爵,身败名裂!
霍云拍着胸脯保证,事成之后,加官进爵不在话下,朝会前王子方遇上霍云,霍云还冲他点了点头,暗示一切顺利,这让王子方再无后顾之忧。
而等朝会开始后,三名侍御史冷眼看这殿门,可那西安侯任弘却迟迟不见踪影
直到大将军霍光到来,典属国苏武身边,依然没有那个往日里夺目的年轻人。莫非是提前得到消息,怕了?
霍光做事雷厉风行,在陛下坐定后,先宣布了两件事。
“侍御史王子方何在?”
王子方心中一喜,出列下拜,暗道此事之后,大将军应该能记住自己的名字了。却不料霍光却让人先将那弹劾的奏疏当众读了一遍,却又立刻宣布道:
“侍御史王子方,于奏疏中胡言乱语,不知所云,竟将乌孙等同于淮南叛国,欲离间汉乌昆弟之情,妄言诛杀有功大臣,今撤去侍御史之职,下狱待罪!”
王子方没料到霍光高高举起的板子没落在任弘身上,却打中了自己,不由张大了嘴,连忙看向唆使自己的中郎将霍云,岂料霍云也很吃惊,竟不敢出面保他。
他一下子恍然大悟:“霍氏莫非是在利用我?”
王子方在喊冤声中被拉拽下去后,另外两名侍御史冷汗直冒,头都贴到了地面上,生怕落了相同的下场。
霍光扫视噤若寒蝉的群臣,却没有再将另外两份提议将任弘撤职、夺爵的弹劾奏疏念出来,也未处置两名侍御史,只留中不发,却宣布了另一件事。
“西安侯任弘前日上书自陈,言欲与乌孙公主瑶光结亲,事涉外邦,不宜在典属国任事,请辞官职!”
“书上,陛下准西安侯辞去典属国丞之请,然不许其欲归田园之辞,迁弘为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
第207章 一晃眼半年过去了
冬去春来,夏日又尽,一晃眼半年时间过去了。
元凤六年(公元前75年)秋七月,长安附近天气闷热,一众骑从过了渭桥,往霸陵附近的白鹿原而去,领头的少年君子打扮与汉家士人无异,唯独那一头晃眼的红发显示他异族身份。
他们的目的地在白鹿原西边,与浐水相邻的平坦地域,那儿有一座占地广袤的庄园,这半年来此处可出了名,因为这里的五六百亩土地,种的不是寻常作物,而是从西域移植的各类名贵植株。
刘万年带着随从乘船渡了河,来到庄园外,放目望去,除了汉地已有的葡萄和石榴树外,地里还有诸如洋葱、胡萝卜、芝麻、安息芹、黄瓜等,当地人称之为“异果园”,半年栽培后已茁壮生长,一问才知,西安侯正在园中。
园圃里有一股浓烈的大粪味,刘万年可受不了这味道,捂着口鼻,跟游熊猫在已有半人高的芝麻树间穿行,总算找到了任弘本人。
任弘尽管已贵为列侯,秩比二千石,可在自家庄园里时,他又恢复了当年在敦煌做燧长吏士时的打扮:一身耐脏的朴素衣裳,戴着一顶遮阳毡笠,正与几个雇来的老农交流。讨论如何才能让西域作物适应白鹿原的水土,第一年种植,它们的收成都不太好。
昆虫嗡嗡乱飞,刘万年只觉得胳膊都在发痒,走过去朝任弘拱手道:“任君,你怎么亲下地啊,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灌园小吏,哪知道你是单骑上天山,一人灭一国的豪杰啊。”
傻孩子,还叫什么任君啊,叫姊丈。
任弘扔给他一顶毡笠,笑道:“对汉人而言,在西域万里单骑觅封侯是放纵,挑着大粪在田地里浇菜,也是恣意,陛下都每年开春亲耕推犁,我怎就下不得地?”
更何况不下地种菜,他还能干啥呢?任弘现在不比刚来长安时在典属国官署时的忙碌了,半年前借着退婚结亲一事,抢先辞官,却不想霍光驳回了奏疏,还将他升为“光禄大夫”。
任弘明明得罪了霍家,却不降反升,这让卯足了劲,想找任弘麻烦的霍家子弟女婿大为惊讶,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任弘也不得不佩服霍光这一手确实很高明,大将军精于权术,能行周公之事,专断十余年不是没道理的。
此举一来显示霍光心胸宽广,不以任弘拒婚为忤,让他欠霍家一个人情。二来表明态度,避免那些愚蠢的子侄乱来,让两家彻底结仇,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三来则扔给任弘一个虚衔空职,让他到一边呆着去。
大夫掌论议,有太中大夫、中大夫、谏大夫,皆无员,多至数十人。武帝太初改制后,光禄大夫的秩级升为比二千石,成为诸大夫之首。
看上去显贵,但大夫的特点就是“无常事,唯诏令所使”,究竟是闲职还是机要,全凭个人。所以若没有其他职位加官,便是个空衔,领着俸禄却没有固定职事,甚至连办公场所都没有。
从那以后,任弘只需要每五天出现在未央宫常朝上打个卡,有事站出来提个建议,没建议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你说是抬吧,任弘的“中常侍”头衔却没了,要说是贬吧,俸禄还高了,霍光、金日磾当年也是做过光禄大夫的,相比于那几位侍御史叫嚣着要削了任弘的爵,甚至将他诛杀,确实好太多。
所以,当偶尔有西域事务时,霍光会召任弘去询问一二,任弘还得尽心尽力,对霍光的态度也越发恭敬。
只是忽然闲了下来,让任弘不太适应,只乘着这半年间,他跟刘病已的感情倒是突飞猛进,二人将三辅五陵游了一遍。
近来许平君有孕,刘病已不再出门,整日在家陪妻子,任弘便转移了阵地,经常泡在白鹿原庄园中,白天时,他会跟着老农们去地里锄草,照顾下西域蔬果。
清晨和傍晚,则钻屋里研究张敞借给他的《左传》。那些晦涩的大篆已经认得差不多,连《毛诗》也已粗通,只等时机成熟,就可以由张敞做介绍人,去河间国找那小贯公拜码头,入左传的党了。
任弘招呼刘万年到院子里,这里新打了口井,大热天里井水依然清凉,一些刚收获的刺黄瓜洗净泡在里面,任弘拿起一根来塞到嘴里,酸脆爽口,递给刘万年时却被他拒绝了。
“任君还是留着给我阿姊吃吧。”
刘万年只喜欢吃肉,对此物无爱,遗憾的是自从半年前的风波后,上林少府对乌孙公主便管得严了起来,再不能隔三差五溜出来与任弘相会了。上林禁苑和平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