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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啊,我专门找克寒借的。”
他蹲在画溪面前,扯起嘴角微微笑着。
画溪抿紧了唇,身子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她想责问景仲为什么要这么作弄她,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在皇宫十年,她只学会了顺从,没学会质问和反抗。
就连哭声都低了下去,双手掩面,憋着哭声,不再让哭泣声泄出半分。
“对嘛,这才像小姑娘。”景仲弹了下她的额头:“明明才十五六岁,成天憋着端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孤娶的个老妈子。”
画溪身子一僵,明白过来景仲的话。
她撒开手,脸上哭得不成样子,泪水淌了满脸,染得脸上的脂粉都划开,糊在脸上。
景仲还是第一次看她哭得这么没体面,忍不住嗤笑出声:“丑得像鬼一样,孤要找个画师,把你现在的模样画下来。”
画溪闻言,嘴角一瘪,又放声大哭了起来。
景仲颇有耐心,顺着坐在地上,伸手把她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画溪莫名觉得他身上格外温暖。
“乖,哭吧。”
画溪眼泪淌得更快,全抹到了他的衣襟上。景仲仅是皱了皱眉,还是没把她推开。
哭了许久,画溪终于停了,嚎啕哭声,渐渐减弱,成了低声啜泣。
景仲听到怀里的人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
“睡着了?”他小声问。
没有等到回应。
倾下身一瞧,画溪脸蛋儿都哭得通红,泪水糊了满脸,混着脂粉全抹在了他衣襟上,纷纷白白一团。
景仲指腹捻了捻她的脸,脂粉被抹开,露出白嫩光泽的肌肤,闪着淡淡的马奶般的光泽。
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景仲低下头,在晦涩的光线下,打量怀里的画溪。
长得一般,瘦弱得像根豆芽菜,就跟少了她吃的一样,天天盯着她多吃了一碗饭,也不知道吃哪儿去了,还是这么瘦,一点儿肉也不见长。
景仲略沉吟,两只穿过她的脖子和膝盖,抱着她从地上站起,往寝殿走去。
桃青摆好午膳,正要请他们用膳,转身出门,迎面撞见景仲抱着画溪走了过来。
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铺床。”景仲吩咐。
桃青回过神,小跑到床前,铺开被子,景仲把人放到床上。
桃青看到画溪脸上脂粉都脏了,说:“我去给王后打水洗脸。”
不等景仲回答,她就跑出寝殿。
很快,就端回一盆温水,浸了帕子,正打算给画溪擦脸。斜里伸出一只手,顺着手的方向看过去,对上景仲的脸,他吝于摆一个好脸色,说:“孤来。”
“是。”桃青骇得手一抖,惧怕使她本能地递上帕子。
景仲又瞥了她一眼,随手接过帕子。
桃青没趣,正要退出去,景仲冷声:“回来。”
她一顿,小心翼翼回过身,颤颤睁眼看向景仲。
这主仆二人,一个个看到自己,都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景仲不悦,问:“孤很可怕?”
桃青不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景仲声音陡然高了两分:“说。”
桃青惴惴不安,捏了捏手指,被他冷芒目光所迫,头一低,小声回答:“没、没有。”
“实话。”锐利的光芒在她脸上逡巡。
桃青豁出去了:“有一点。”
说完,紧张不安地捏着手指,立在旁边,呼吸都屏住了。
“哦。”景仲只是淡淡回应,不耐地摆摆手。桃青顿时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般跑了出去。
景仲不屑地瞥着画溪的脸,自己有那么可怕吗?值得她每次都抖如鹌鹑。他忽的生气了,抖开帕子在她脸上胡乱抹了几下。酣睡中的画溪突然被人拨弄着脸颊,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头,殷红的唇微微翕动,半张着,如含丹。
景仲窒了一瞬,拿帕子擦了擦她唇上的胭脂。却越抹越红,这才知道原来她没擦唇脂,是她嘴唇本来的颜色。
啧,怪红的。
他舍了帕子,用指腹轻轻捻着她柔软的唇瓣。
柔柔的,软软的,手感出乎意料的好。那唇上的那一抹红在他手指的揉捏下掺了一点白,也挺好看。
睡得迷迷糊糊的画溪感觉到唇瓣上的不适,醒过来,朦朦胧胧半睁着眼,迷茫地看向景仲。
将醒未醒的慵懒落入景仲眼中,他垂眸,眼睛一瞪,说:“闭眼,睡觉!”
画溪吓得眼睛一阖,眼睫轻轻颤抖,不敢再睁开。
景仲这才心满意足地把被子拉过她脖子,慢慢压在她颈下。
画溪紧紧闭着眼,感受到他的手在自己的脖子前比划了几下,以为他是在琢磨怎么扭断自己的脖子,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但等了许久,他只是把被子掖在肩下,就再没了其他的动作。
她没有听到景仲的脚步声,不确定他是否离开,不敢睁开眼。在心里思索着,等他走了再起来。
想着想着,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等画溪再次醒来,已经是快到晚上。她没用午膳,又哭了大半天,饿得不行。
寝殿里昏沉沉黑压压的,连灯都没点几盏。她起床弯腰穿好鞋,觉得嘴唇有些干。她走到案前倒了杯水喝,想起中午发生的事,眉心都蹙了起来。
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衫,皱巴巴的,景仲把自己扔回寝殿就没管过了。
画溪换了衣裳,这才走出寝殿。
除了侍卫,外面没什么人。
就连桃青也不在。
画溪诧异地拦了个宫人一问,才知道景克寒又不见了。
画溪心头一惊,以为柏之珩又来了,脸色顿时都变了。这里可不是寻常地方,这是柔丹王宫,守卫森严,人员复杂,远非他一个异国人所能独闯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画溪声音陡然间升了两分,神色十分慌张。
宫人见素来温和的王后突然疾言,半是怔愣不解半是惊惧,用半生不熟的大邯话解释给画溪听。宫人大邯话说得不流利,时而夹杂着两句,画溪半听半猜,猜了个七七八八——他丢了东西,使小性子,自己躲起来了。
画溪顿时舒了一口气,不是柏之珩来了就好。
乌云珠带着侍卫已经在宫里找了好几遍,还是不见景克寒的踪影。
画溪想了想,带着乌云珠往园子里走去。
乌云珠诧异:“王后,这边我们刚才已经寻过了。”
画溪没说话,不停往树上看。
找了一会儿果然看到景克寒正气鼓鼓地坐在一个树杈上,两腮高高鼓起,像足了鼓气的河豚。
他趴在树干上,两条小腿在空中晃啊晃,对画溪能找到自己很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呀。”画溪眼睛眯起,微微笑着:“天黑了,快下来吧。”
乌云珠急色道:“小世子,咱们回去吧。”
景克寒别开眼不看她们,不说话。
乌云珠急得去看画溪,画溪问:“你什么东西丢了?我帮你找。”
景克寒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下,说:“小青。”
“小青?”画溪疑惑。
乌云珠给她解释:“小青是小世子养的一条小青蛇。王上今日不知为何,来找世子借了去,下午小世子找他要蛇,王上说小青爬走了。小世子这就闹了脾气。”
景克寒委屈道:“骗人,小青从来不乱跑。”
画溪想起那条从景仲脖子里晃晃悠悠爬出来的小青蛇,后背都忍不住凉了下。
真是找景克寒借的啊。
“小青……”景克寒越想越委屈:“王兄肯定把它烤着吃了。”
手背抹了抹眼睛。
“我带你去找王上,问他蛇在什么地方。”画溪耐着性子,好脾气地哄他。
景克寒小声抽泣,没说话。
“小世子,别闹脾气了,快下来好不好?”旁边一婆子随着他喊道。
“不对。”画溪道:“克寒没有错。”
景克寒讶然地瞧了瞧画溪的脸色。
画溪说:“克寒没有错,王上借了你的东西应该还的,有借有还才对。这件事是王上的错,我带你去找他,要回小青。你要是再耽搁,小青真被烤了的话怎么办?”
景克寒低头扯了扯弹弓的皮绳,像是在思索,片刻后跳下树干,猴儿一样蹿到画溪面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王上:跟我比调皮,呵!
☆、第 40 章
幸亏他们回去得快; 景仲还真的让人把小青烤了。
宫人刚把孜然和辣椒备好,还没来得及给小青剥皮,画溪就到了膳房。
景克寒一看到小青就小跑着跑过去,挥开厨子; 挡在小青面前; 充满敌意地看着厨子; 不许他们靠近。
厨子为难地说:“小世子,小的奉王上之命烤蛇; 还请世子高抬贵手。”
“无妨。”画溪看到小青还是忍不住犯怵; 隔得远远的,脸上的笑也很难保持,极力挤出端庄得体的表情,说:“还给克寒; 王上那边我去跟他说。”
厨子懵了; 愣愣的看了下画溪; 还是点头答应了,让景克寒带走了小青。
景克寒紧紧绷着的小脸终于松了些。
小青看到景克寒,一下子钻进他的袖子里; 只在袖口露出一小节绿油油的脑袋; 打量了一眼; 又迅速钻了回去。
景克寒朝画溪跑过来,眼睛弯着,嘴角轻轻扯了下,随即意识到什么,又撇了下去。
画溪本能地往旁边一缩,躲了下。
景克寒注意到她的动作,歪过脑袋看了看她; 然后把袖口捏了捏,生涩地小声说:“谢谢。”
画溪的笑容一绽,望着他干净的眸子,柔声说:“不用谢啊。”
顿了顿,她又问:“你怎么知道王上要把小青烤了?”
一说到这个,景克寒的眼睛忽然覆盖上乌云,就像突然降临的夜幕,他小声说:“王兄已经烤了小之、小陶……”
画溪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乌云珠。
乌云珠会过意,解释说:“小世子顽皮,最喜欢养些虫蛇,王上怕他伤着,每次他弄回那些东西就会命我们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