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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块是景仲给她的,不敢扔。只能硬着头皮,连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
幸亏她炖得软烂,这才没有噎着。重油重盐烹的,这一口下去也不知克化得动否。
景仲眼角的余光觑到的小表情,眼尾微微勾起。
画溪又夹了片青菜,抬眼,又一块五花肉飞进她碗里。
“太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柔丹闹饥荒。”景仲面无表情地说。
画溪扒拉着碗里的饭粒,捏了捏脸颊,小声说:“我打小就吃得少,不长肉。”
“不若,孤放你去军中历练历练,辛苦了,就吃得多了。”
画溪捧着碗的手顿了下,摇摇头说:“今日这肉炖得真烂,好香。”
不等景仲再伸手,她自己又夹了两块。
吃完饭,搁下碗筷,画溪觉得肚儿都快撑圆了。宫人把碗筷收拾下去,画溪命人打来热水,她绞了帕子伺候景仲梳洗。梳洗完毕,她去铺床,想到那夜景仲浑身冰凉的样子,她到橱柜里翻了床褥子出来垫在底下。
做完这些,她才扶景仲上床。他没有睡意,靠在床头看书,画溪又取了两个汤婆子,灌了热汤,一个塞进被窝里,一个塞进他手心。
景仲抬眸扫了她一眼,画溪解释说:“王上看书手凉,握着它就不冷了。”
景仲撩起眼皮看她,默纳了汤婆子,嗯了声。
安顿好景仲,画溪出门喊桃青,让她送来一张狐皮和她做针线的东西。
她就着昏黄的灯光给景仲做了条围脖,白色的毛,柔软轻盈。画溪的针线活又快又好,阵脚细密,十分紧实。她对围脖的长度拿捏不准,时而抬头打量景仲。
意外地发现他在灯光下的侧颜十分挺拔,眼睛深邃,鼻峰高挺,眉飞如鬓。就连那随意披散在背后的发都别是一番风华。
画溪垂着眼睛,耳尖浮起一抹霞。
“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别偷偷摸摸的。”景仲没有表情,说话间又翻了一页书。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
画溪尴尬不已,站起身拿起几块布料走到他面前,小声问:“王上喜欢哪一块?”
景仲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随意指了指,又把目光挪回书上:“干什么?”
“我看王上没有围脖,给你做一条。”画溪说。
景仲道:“孤从来不用那东西。”
画溪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咬了下唇瓣儿,才吞吐开口:“用不用是王上的事,做不做是我的事。更何况,王上现在的身体,到底也不如从前,该仔细保养才是……”
景仲咂摸着她的话味儿不对,撩起眼皮看她。
画溪自觉失言,低着头拿起布回到软榻上继续缝制围脖。
没多久,画溪就把围脖做好了,抖了抖浮毛,正打算送过去给景仲试试。却看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下了。她把围脖放在枕边,俯身整理景仲的被子,将边角都仔细压好,这才吹了灯回到外间。手脚麻利地把贵妃榻上的东西都收拾好,她理了理被子,打着哈欠正要躺上去,手突然触摸到个突起的东西。
她纳闷,掌灯细看,吓得脸色都白了,“啊”一声尖叫起来,下意识跌跌撞撞跑向里间:“蜘蛛,好大的蜘蛛。”
迎面被人掐着腰,往怀中一带,她本能地把头埋过去,而后便听到一阵“咔嚓”乱响,贵妃榻轰然塌了。
景仲走到榻前,翻了翻那堆渣滓下幸存的“蜘蛛”残躯,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画溪一眼。
画溪还站在隔断那儿,扯着帘幔不敢上前。
他一回头,对上双湿漉漉的眼。
“王上……”画溪双手紧紧揪着绸缎做的幔子,小声问:“它死了吗?”
景仲目光下移,落在她抓着幔子的手上,雪白的中衣袖子堆在小臂中间,露出她莹白光滑的皓腕。她垂着眼睛,泪珠儿都被吓出来,结在眼睫上,泫然欲泣。
她几时见过那么大的蜘蛛,方才晃眼一瞧,竟好似比她巴掌还大。
景仲捡起“蜘蛛”残躯向她走来:“你怕它?”
画溪双膝微颤,颓然泄气,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笑声哭了起来。
景仲觉得有趣,去扯她捂着脸的手。画溪吓得一怔,立刻闭上眼睛,不敢看。
“睁眼。”景仲道。
画溪鸦羽般的长睫轻颤,心里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恼意。
她缓缓张开眼,景仲把布缝的“蜘蛛”往她掌心一塞,笑道:“蠢东西。”
似嘲讽,又似打趣。
画溪恼得脸颊通红,把那玩意儿往地上一扔,低着头,又啪啪掉泪:“是谁没事同我开这种玩笑?”
景仲掌心贴着她的脸,动作不紧不慢,一边抹去她脸上的泪,一边说:“应该是克寒,他素来顽劣,喜欢整治人。明天我喊他来问问,真是他就打断他的腿。”
画溪怔怔的,想起那日碰到的顽童,她声音很低很轻,说:“别……别打断他的腿。”
景仲一笑,引起几声轻咳。他说:“睡觉。”
他起身走回床边,拉开被子躺了上去。画溪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贵妃榻刚才被景仲一掌,震得连被褥带榻一并粉碎。
她睡哪儿去?难道这么大晚上去找桃青挤一床?
“还不来,你准备打地铺吗?”景仲沙哑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小景:听说有人说我是痴儿。哥,你见过比我更聪明的娃吗?
老景:没,你是最棒的!
小景:那你还断我腿吗?
老景:断!你吓着我媳妇儿了。
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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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窗户没关严,一口寒风倒灌进画溪嘴里,她不知是被景仲的话还是寒风呛住,也轻咳起来。
咳得脸颊微红,她才慢慢走到床边,鼓起好大勇气才坐在床沿上脱了鞋袜。景仲睡外头,她弓着身子从脚那头绕进床里,弓起身子,把自己蜷成一团,一动不敢动。
她秉着呼吸,转过身来,身侧的景仲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寒气,飘过来,激得她一个激灵,雪白凝脂般的肌肤上起了微小的鸡皮疙瘩。画溪扯了扯被子,压在脖子下面,露出小脑袋,睡不着,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想在黑暗里瞅出点什么。
景仲在身旁,她呼吸都是压抑住的,深深呼吸一口,景仲动作缓慢地转身,身子半支着,无声的迫感压下,她又开始紧张,脚背都绷得直直的。
“闭眼,睡觉。”黑暗里,景仲沙哑的声音传来。
画溪忙闭上眼,纤长的羽睫忍不住颤抖。景仲面朝里,在一片昏暗里看她的模样,他夜间视力极好,连她侧腮突起的鸡皮疙瘩都看得清清楚楚,不停扇动的羽睫。
黑暗里的沉默,让画溪很不安。默了良久,久到画溪以为景仲已经睡了,他忽然探手摸到她的肩膀。画溪微微一愣,就感觉景仲掌心暖烘烘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传来,经由她的肩膀流淌到全身。眼皮子也渐渐沉起来。
沉得让她连景仲的触碰都顾不得了。
画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辰也不早了,景仲又不在床上。穿衣服的时候,她摸了摸肩膀,那里还是很暖和,她有瞬间的失神。
桃青垂着头,低声笑:“昨夜,你在王上榻上睡的?”
“是啊。”画溪道:“贵妃榻坏了。”
对上桃青狡黠的笑,她才绯红了脸回过味来,小声嘀咕:“不是你想的那样。”
桃青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弯起,不再说这一茬。她道:“对了,今儿早上澹台先生过来,说照柔丹习俗,今日要祭扫王陵。王上身体不便,他让你主持祭扫。”
画溪愣了下,以往跟在龙洢云身边,她倒见过祭扫的场面,但她从没有自己主持过,怕做得不好。
“澹台先生说,一切牺牲器皿都已准备就绪,到时也专门会有人陪你同去。”桃青说。
“那行。”画溪点头。
用过早膳,乌云珠便把祭祀用的礼服和吉器送了过来。服侍画溪穿上后,乌云珠给她讲了祭祀需要注意的事项。看她眉心紧蹙的模样,乌云珠说:“王后不必紧张,到时候你只要往那儿站就行,该说什么该做什么,礼官都会提点。”
画溪讷讷点头。
离去前,乌云珠又问:“王宫距离陵宫很远,一日来回太过仓促,王上的意思是祭扫陵宫后,今夜王后就暂居陵宫边上的国寺梵海寺。”
“行,我听王上安排。”画溪温声细语,端起几案上的茶盏,小啜了口。
稍作收拾后,画溪就启程前往陵宫。王族祭扫,声势十分浩大,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仪仗行过的街道,两旁用靛青幕布围着。
街上沸腾了。
男女老少得知今年王族祭扫是由大邯来和亲的那位公主主持,女人丢下绣了一半的毡帽,男人放下喝了一半的马奶酒,老人拄着拐杖由孩童搀扶着,纷纷涌上街头。去瞻仰大邯公主的风采。
大邯是上国,柔丹为奴,岁岁朝贡,美人、珍玩和上等皮草,流水一样的进了大邯,以期得到大邯的庇佑。
这么多年,柔丹人抬不起头。
而终于有这么一天,大邯皇帝把他们的美人送来柔丹,以祈和平。
街上舆驾里的女人,既是他们的王后,更是象征柔丹人站起来的图腾。
沿街望去,街上密密麻麻的人摩肩接踵。里三层外三层堵了个水泄不通,彪悍的男儿更是爬上屋顶,弹着三弦琴,拍着手鼓,唱起秋日牧羊时丰收的歌。
街边人声鼎沸,歌声直抵苍穹。
画溪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生平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壮阔的场面。
桃青伺候在舆驾一侧,见此情形,也是怵得厉害,倒吸了口凉气,手紧紧攥着衣衫的边沿,面上露出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