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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忆城想,这个姑娘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不知道在他面前该说什么。
“我以为你介意的事情是,我说喜欢你还亲……”
“你住嘴!”思薇立刻制止了贺忆城说下去,她看了一眼那棵梧桐树,转回来咬牙切齿地看向贺忆城:“我收回前言,你就是个好色之徒!你……你都说喜欢谁都不会超过三个月,反正三个月后你就不喜欢我了,我才不介意这种事情。”
贺忆城有些哭笑不得地叉起手来,他一时分不清这姑娘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那这三个月……”
“你给我老实点,我就当不知道!”
“好好,遵命。”
贺忆城转过身去,一撩衣摆跪在那棵梧桐树前,从袖子里掏出纸钱和火石,悠然地打着火开始烧纸祭拜,边烧纸边说:“娘,让您老人家见笑了。”
思薇的怒气一点点消退,她有些犹豫地转向这棵梧桐树,然后深深地向这棵树作揖行礼,说道:“贺大娘您好,我是星卿宫巨门星君思薇,是……即熙的妹妹。”
贺忆城瞥了思薇一眼,认真说来,思薇是他带给他母亲见过的唯一一个,他喜欢的姑娘。虽然说此时他的母亲已经在九泉之下,不过他还是能想象,他母亲一定很喜欢思薇这样的姑娘。
他轻轻叹息一声,虽然还是面带笑意但是语气却郑重了些:“娘,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在这里见到阿灯了么?阿灯是为了给你洗雪冤屈来翡兰城的,今天她当着全城人的面说出了五年前的真相,还有雎安给她作保,翡兰城人终于信你了。阿灯也找到了对症的药方和源头,以后翡兰的事情,你放心罢。”
思薇眸光微动,她看着融入这一片郁郁葱葱翠绿山林中的梧桐树,这种墓葬的方式和死亡相比,仿佛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贺大娘是个特立独行又洒脱的人罢,即熙的性格大概就是像她。
“您很了不起,我非常敬佩您。还有这么多年来,谢谢您照顾即熙。”思薇再次行礼,认真地说道。
贺忆城皱了皱眉,他叹息一声道:“大小姐站到我前面罢,它们过来了。”
思薇瞬间有点僵硬,她直起腰来向前走了两步到贺忆城旁边,腰间的剑出鞘插于地面,她将一道符咒放于剑柄之上,一时间剑身银光满溢,亮起许多符文。
“这样靠近这里百步之内的游魂都会被驱散。”
贺忆城看了看思薇那把银白色的剑,笑道:“别这样,大小姐。要是驱鬼的符咒宝器能用,我不是早请你们用了?我本身体质就阴邪,你用这种除邪祟的东西,鬼难受我也难受。”
思薇皱着眉头仿佛是觉得他太过麻烦,但还是听从他的建议收了剑和符咒,僵硬地与贺忆城并肩而坐。她偏过头来看着他,很好地控制角度不去看他身后的东西。
“从小你就被它们跟着么?”思薇问道。
“是啊。但是小时候没那么严重,大概十天半个月的招几只游魂,也形成不了恶鬼。”
小孩子魂魄弱,能看见游魂。他小时候被翡兰城的这些小孩子欺负孤立,他们都说他是怪物。那时候他常常觉得,这世上要是没人能看到他身后那些游魂就好了。
“后来长大了,吸引的游魂越来越多,我就住青楼里了。不过这时候没人能看见我身边那些游魂,倒觉得有些孤单。”
在无数纸醉金迷的夜里,他在觥筹交错美人笑靥间,看见镜子里反映的鬼影,血肉模糊的惨白面孔。
——你旁边有只好丑的鬼啊。
他有时候会玩笑似的说道。
——讨厌!公子怎么开这种玩笑呢,吓死人了。
得到的便是美人带笑的嗔怪。
以前除了即熙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眼里看到的世界,他们同病相怜,彼此为对方保守秘密。他爱人从来不超过三个月,因为三个月的热爱就到了要戳穿谎言的地步,没有人可以带着满身秘密与他人相爱。
贺忆城看着眼前的姑娘,她认真地听他说话,眼里的情绪相比于怜悯,更多的是不忍和心疼。
“……那你还不肯说你有这种体质的原因,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啊?”思薇咬了咬唇,说道。
她今天一直跟着他,应该就是听了傅灯说的故事心疼他了,怕他难过。可是她偏偏又是个不会安慰人的姑娘,说话总是硬邦邦的。
贺忆城摇着头感叹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
得到了思薇的一个白眼。
不过她也没有强求贺忆城告诉她原因,她瞪了贺忆城片刻,看着贺忆城无辜的笑颜,神色慢慢软下来。
这几天他不眠不休地帮傅大夫验尸,眼睛里都有血丝了。
虽然他受了冤屈,甚至因此失去了母亲,可他还是帮忙拯救翡兰城的瘟疫。
“这些天辛苦你了,以后你生气了就说生气,被冤枉了就说委屈,难过就说难过,不要总是埋在心里行么?”思薇放软了声音。
“哦?这是命令还是请求?”
“……你怎么又来了?什么命令?虽然你身上有我的祝符受我庇护,但你不是我的仆人。”
“我是啊,因为喜欢你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就是你的仆人。”贺忆城靠近思薇,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她的,他慢慢说道:“验尸是因为你请求我才去做的。我不是那种深明大义的人,因为我喜欢你,你想要我做的事情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为你做。”
思薇愣了愣,一时间居然忘记因他的调戏而恼怒生气。
——因为喜欢你,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我就是你的仆人。
着男人果然是风流多情的情场高手,情话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偏偏看起来还很真挚。
正在思薇愣神的时候,不远处的翡兰城突然冲出一道红光,继而蔓延到整个城内。
思薇和贺忆城脸色都一变,他们二人奔到山路边看向翡兰城,只见城中红光笼罩下煞气四起,不停激荡。
“近来城中死人很多,有人布阵挑起全城煞气。”贺忆城猜测道。
思薇还没发话,就见一道更加耀眼的红光从城中而出,与城中原本的红光相激,混乱不堪的煞气顿时都朝着那红光的地方而去。
“不周剑?雎安师兄拔剑了。”思薇震惊地喃喃道。
城中出大事了。
58、宁钦
不周剑既是神兵亦是凶器; 若不是形势险恶雎安从不轻易拔剑。
此时雎安他们下榻的客栈已经是一片狼藉,伙计老板都被即熙转移安置到别处,她吩咐冰糖保护好大家有事知会,再喊戚风早去找贺伯让城中百姓保持镇定; 便立刻跑回战场的中央——客栈一楼大堂。
只见两个白衣身影缠斗在一处; 且都被红光所笼罩。不速之客面缚白纱看不清眉目,他手中一柄白铁铸就的长剑; 剑上刻了密密麻麻扭曲的黑色符文; 隐约连他的手臂上都有类似的符文刺青。他连同那柄剑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 满城激荡而起的煞气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体内; 他明明身材颀长身形优美; 看起来也像是个贵公子,可他双目已然赤红,仿佛地府来的修罗鬼魅。
这年头刺客都不穿黑衣服改穿白衣服; 这□□的就来行刺了?
不周剑出鞘之后满城煞气不再只往刺客一人身上去,将近一半煞气开始汇入不周剑中。不周剑透明的剑身中那些宛如血脉的筋络纹路开始扩张变得鲜红,愈加兴奋; 而持剑的雎安额上星图光芒闪烁; 神色依然冷静。刺客有煞气加持速度极快,出手狠辣又威力巨大; 就像是不要命似的; 雎安的身形也快得只能看见衣袖翻飞的残影,耐心地与刺客见招拆招。
即熙想上去帮忙几次都忍下了; 这家伙趁着翡兰城瘟疫无暇他顾,在城中四周布下阵法汇聚病死者痛苦而生的煞气。方才突然出现时指名道姓地说要和雎安单挑,谁要是插手他就立刻发动阵法毁了整座翡兰城。
这他娘是哪里蹦出来的缺心眼的蠢货?雎安还能有这种仇家?别是什么狂热的崇拜者罢?
阿海被雎安喊去寻找城里布阵法的符文法器在何处,没了阿海在雎安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 即熙心中不禁暗自焦灼。她向来知道雎安武功极好,可是这次明显来者不善。
雎安的剑法便如高山飞瀑,水并不伤人但飞流千尺而下势不可挡。他每一剑并不像刺客般直取要害,但是流畅从容环环相扣,不知不觉就把对方带入他的招式里,任凭对方如何挣扎也不能离开他的定势节奏,逐渐开始压制那白衣刺客。
白衣刺客不甘落败,举剑抵挡的瞬间吹了一声口哨,那满城的鸟仿佛受了什么刺激般开始疯狂地鸣叫,汇聚于客栈四周。
雎安皱眉退后,他本是靠着脑中描绘的大堂样子和声音判断来者方位的,此时大堂内一片嘈杂大大影响了他的判断。刺客趁势而起连连进攻,雎安动作稍有延迟,那满是符文的长剑就刺入了他的肩胛。
血顺着长剑淹没符文一路流下,落在地上,刺客赤红的双目露出欣喜的神色。
看到雎安的血染红衣袖时即熙一瞬间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急促的呼吸声。
这人他大爷的伤了雎安!去他的单挑!老娘宰了他!
即熙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去给这人下诅咒,电光火石之间沾了雎安血的不周剑剑气突然暴涨,雎安一个旋身抬剑将敌方长剑劈成两半。刺客愣神之间躲避不及,几番狼狈地抵挡之后被雎安摔倒在地,不周剑尖直指咽喉。
雎安神色淡漠地举着剑,因为失明反而仿佛有目空一切的高傲,他另一手握住刺入肩胛的那段残剑,慢慢抽出来然后仍在地上。一时间血流如注。
“扰乱我听觉之时,您本应耐心周旋,这般急着攻击想要取我性命,反而让我确定你的方位。只刺中我一次便因欣喜而晃神,实在不妥。”他淡淡地说道。
即熙松了一口气,赶紧跑到雎安身边查看他的伤势,雎安低声跟她说无碍。她点了雎安几个穴位,暂时帮雎安的伤口止了血。
刺客哈哈大笑起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