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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笑着。
却见他身子猛的一个激灵,一双眼睛一凝,只因不知为何,他眼中依稀恍惚间像是看到一位红衣赤足的喇嘛,目中精光隐现,正凝视着自己,手上还握着一把再熟悉不过的飞刀。
转眼间,这人又消失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怔愣了有那么三两息的功夫,赫见他脸色是变得铁青,然后目光一转,寻了个方向,已是飞快奔逃了起来。
风中似还能听到他骂骂咧咧的声音。
“看?看你奶奶个腿,你个死秃子!”
第九十三章 小镇,青年,喇嘛
小镇不大,孤零零的落在平原的边缘,是这留马平原唯一的集镇,名叫“留马驿”。
如今已是夏时,火辣辣的日头烘烤着冷清的街道,时有急风掠过,卷起漫天尘土,却是将小镇映衬的更加死气沉沉了,唯有不时响起的几声狗叫,才为其添了几分生气。
若说在十来天前这里也算热闹,毕竟是周遭唯一能歇脚投宿的地方,多往来的商旅以及出门闯荡的游侠儿,只是自从鞑子的大军驻扎于留马平原,这些人便一股脑走了个干净,生怕遭受莫名劫祸,死的不明不白,唯有一些艺高人胆大的武夫方才敢留下。
青年来的很急,精赤着上身,豆大的汗珠不住自他脸颊流下,自他满是伤疤的血肉中渗出,在太阳底下泛着一股子油光。背后一把四尺来长的狭长利器在灼日下反射出一抹莹莹碧色,刀鞘已在地底暗河的冲击中不知遗失到了何处,就那样被他紧紧的捆在背上,脚上一双布靴沾满了尘土。
他确实很急,毕竟任谁被追杀恐怕都不能以平常心待之,更何况那人还是一位绝世高手。
青年一步跨出四五丈,如离弦之箭,快过奔马,一头便扎进了镇子里的酒楼中,气息狂暴,风尘扑面。
没去理会那些个好奇惊疑的目光,他寻了张桌子径直坐下。
“去,把你们店里的所有肉食都做好端上来。”
干涩低沉的声音听的伙计一个激灵,他像是没听明白,不确定的道:“这位爷?您是说全部?今早我们店里可还宰了四只羊,您恐怕……”
那想青年语出惊人道:“四只?不够,再去宰几只,要快,不管你们如何做,一个时辰内我要吃到嘴里,先把你们店里的熟食给我上点填填肚子。”
说罢,就见他伸手在身上摸索了一下摸出来一锭金子,上面清晰分明的还沾着血,伙计吓的声都开始发颤了,一双手捧着那金子像是捧着烙铁,身子抖个不停。
好在还是掌柜见的场面多了,没有大惊小怪,而是朝着伙计呵斥了一声。“还不快去,你也去灶房里帮忙,告诉孙厨子让他再杀四只。”
众人正自打量着那个怪人,不曾想那人垂着的眸子豁然一抬,眼神狰狞凶戾,直勾勾的看向窗外远方,一股惨烈煞气悄然弥散,一时间所有人是坐立不安,只觉得如芒在背,忙结了账逃也似的冲出了酒楼。
“臭和尚,追了我两天两夜,当真以为老子怕了你,既然躲不过,索性就和你分个高低。”
这下掌柜的也是坐不住了,但他却不敢过问,只能强忍胆战心惊给端着酒菜,而且俱是肉食。
青年缓缓收回目光,眼神沉凝,从他出了地底察觉到那个红衣喇嘛后便一直在留马平原上打着转,一路上更是以缩骨易形的手段变了数次相貌,甚至还混进了一支蒙古精骑中。
可他却总能感觉到那喇嘛仍在不断向他接近,最后索性是不躲了。
这喇嘛是谁呀?当世高手,拥有如此鬼神莫测手段的除了那蒙古国师又能是谁。
他之所以躲非是怕,而是因为对方手段神秘,加之先前在惊雁宫中他一身气力耗去了大半,最后又在地底下被困了十数天,早已是腹中空空,他肉身再强,终归还是血肉之躯,内力倒还可以靠调息吐纳恢复,可这血肉精气若无外物补充,便如无根之水,终有枯竭的时候。
在掌柜目瞪口呆中,他就见青年抓起一只烧鹅连肉带骨一股脑的往嘴里塞,只是三嚼两嚼便咽进了肚子里。
一桌的熟食,盏茶功夫便被一扫而空。
不等他回过神来,只见青年的体内猛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火气,好似化作一尊火炉,整个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股灼红。
“来了,来了。”
伙计战战兢兢的架着只烤羊自灶房跑了出来,委实也是被青年骇人的胃口吓住了,这一桌东西入肚,青年那肚子本来还有些鼓胀,可随之又慢慢瘪下去了,一身澎湃火劲直迫的人蓄发焦卷,难以靠近,便是空气都开始扭曲了。
外面,高悬的火球开始西落了。
不知何时,小镇的街道上来了个红衣赤足的喇嘛。
街旁一角,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气息微弱的躺在那里,右腿耷拉在地上,血迹斑斑,隐隐散发出一股腐臭,早先蒙古精骑自这里疾驰而过的时候,他躲避不急被踩断了腿,只是伤势过重,熬到现在看样子撑不了多久了。
喇嘛望了眼酒楼窗户口正不断吞吃着东西的青年,然后又看了看角落处的乞丐,只见他目光柔和的缓步踱到乞丐身前,也不厌弃对方身上刺鼻的臭味,俯身握住了他的左手,双唇微微开阖,似在轻声念着什么。
说来也奇,乞丐痛苦的呻吟慢慢小了,渐渐平复了下来,他那满是泥垢肮脏的面容也舒展了开来,眼睛里再也没有痛苦,而后没了气息。
喇嘛嘴里的声音更大了,原来,他念的是一段地藏经,他在超度此人。
只是,这声音却越来越大,大的有些过头,到最后如铜钟大吕回荡开来,震耳欲聋,又似雷鸣,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呵呵,好大的一副嗓门,好一个悲天悯人的恶相。”
一声嗤笑兀的横插进来,如霹雳炸响,将他的念经声打断,更是带着刺骨森寒的冷意,像万年不化的冰山。
酒楼里,就见青年嘴里嚼着一块羊腿走了出来,他神情似笑非笑,说着话,一张嘴,一块骨头带着破空劲风“咻”得便朝喇嘛吐去,好似箭矢,端是不可思议。
小镇更静了,家家关门闭户,此刻连狗叫都没了,静的只有刮过大地的风声,死一般寂静,似成了一座死城。
“本座蒙古国师八师巴,阁下何名?”
喇嘛宝相庄严,双目神光爆显,那骨头未到身前便似被一股无形壁障弹开,只在身子立直的一刹天地间的所有光芒似都落到了他的身上,让人观之悚然。
他地位尊崇犹胜帝皇,纵横天下多年,已是令东来、厉工不出便可傲视群雄的绝世人物,而且精神之功大进,一举一动皆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
青年抗刀在肩,一身精气澎湃如火,他敛去了脸上所有的神情,却未立即言语,而是用他沾满油渍的左手朝着喇嘛勾了勾手指。
嘴里轻声道:
“来!”
第九十四章 变天击地
却说寂静非常的小镇上,两道身影于风尘中相对而立。
红衣喇嘛双目澈净,带着一股慈悲意,风尘虽急,但竟是无法掀动他身上的袈裟,好似那立着的不是个人,而是个栩栩如生的石塑,一个宝相庄严的佛像。
唯等听闻“来”字,他似是赞同的点点头。
“好!”
话音刚落,甫见他胸前合十双手一分,右手已风轻云淡的朝前推送了出去,霎时间,原本飞扬的漫天尘土就如潮浪中砸入一颗巨石,一掌推出,周遭风尘瞬间被挤向四面八方,同时就见一道模糊虚幻的掌影飞离而出,隔空拍来。
姬神秀看见这一掌,才方知一山还比一山高,要知道二人相隔了十一二丈啊,可这喇嘛却能以劲力透体而出,凝而不散,随手化作一击,一身功力怕是已登峰造极。
他神色一冷,左臂一提,左手立时好似化作生铁精钢,却是在胸前画圆推出,亦是攻出一掌,以肉掌迎上,澎湃气力毫无保留。
“啵!”
二者掌劲相遇,空气中立起一声闷响,一时间余劲如涟漪荡开,引来狂风呼啸,尘土铺天盖地的卷荡向天,一颗颗细小的沙砾溅射如雨,落在他的胸膛上。
稳住后倾的身子,看着被漫天风尘渐渐掩去身形的八师巴,姬神秀下意识眯了眯眼。
“神秀?”
“神秀?”
正自凝神以待,他忽听耳畔响起一声声呼喊,那声音出奇的竟带着几分莫名的熟悉,好似在这风尘之外有他相熟的人。
眉头一蹙,姬神秀心道“不好”,他强压心头异样,这八师巴以精神之道而威震天下,变天击地大法更是超出了凡俗的范畴,恐怕不知不觉间他是着了道。
当即毫不迟疑朝着八师巴消失的地方追去。
然而,一步踏出,他面前原本铺天盖地的的风尘居然如潮水般退去,不到一两个呼吸,竟是一丝痕迹也无,像凭空消失一般。
可让他心惊的是面前哪还有什么小镇啊,更没有八师巴,有的,只是一个佛寺。
幻相?
见自己眨眼便置身他处,姬神秀第一个念头便是中了幻相,之前王夫人曾将各派武功悉数供他阅览,几乎囊括了江湖中八成的绝学,各种奇功妙法更是层出不穷,西至波斯,东至东瀛,可谓是让他大开眼界,而她最得意的迷魂摄心催梦大法亦是此道。
世上最毒妇人心,既然和对方打交道他又怎会没有准备,王怜花只以为他不通笔墨,殊不知他最先看的便是这摄心术的法门。
“神秀,你站在这干什么?师父说了,要让我们做一首偈子,看看谁能得佛法真意便可继承衣钵,依我看定然非你莫属。”
寺庙里,但见一个瘦条条的和尚跑了过来,原来,那个声音便是由他发出,真实的就似一个活生生的人。
姬神秀站定不语,更是没动,连看都未曾看那和尚一眼,只因他惊觉自己的意识居然有些异样,对周遭的一切渐渐生出一股无来由的熟悉感,连抵触警惕都在慢慢消失,就仿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