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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丑寅交替,位于钧天剑宗正东方的弥海之畔,大大小小的礁石之上,已经布满了身穿青白道袍的剑宗弟子,众人或持剑而立,或枕剑而眠,或盘膝打坐,或梦在礁石边上摇摇欲坠。
在这片浅滩之上,离海岸最远的那座小小的礁石上,坐着一个人。
他闭着眼,晨间海面上的薄雾蔓延过他的眉眼,熏得他的眼睫和头发微微湿润,比起他正前方磅礴的大海,他显得那样的渺小,可那浸透着海洋气息的道袍,却一如这片汪洋那般内敛,深沉。
那两名弟子初初赶到,见礁石上早已站满了人,连忙想趁人不注意找一座礁石站上去,结果步子还没迈开,便被一名蓄着美髯须的青袍道人拦了下来。
那道人看上去风度翩翩,儒雅宛如书生,张口却毫不客气,“来这么晚,是不是不想练剑了?既然不想练剑,还来这里做什么?当了腰间那口剑换点路费,回家养猪去吧!猪都比你们起得早啊!”
两人连连道歉,“闻意师伯我们错了!”“是呀,是呀,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再也不敢晚上练剑练到子时以后了!”
闻意道君乃是铸剑峰的峰主,姜如净同门不同脉的师兄,祖传铸剑,技艺精湛,平日里真真是个风度翩翩的儒雅真君子,就是对待宗门里的弟子,尤其是新入门的弟子时,恨不得将天下剑修的凶狠全都聚集起来。展千结曾笑闹着问他这是为何,他也答不上来,就说这是铸剑峰的传统了,他也控制不住他自己。
铸剑峰的传统美德——怼新人。
照闻意的说法就是,连这点小小试炼都过不了,还能铸出什么好的剑意?
没错,铸剑峰所铸的,并非是手中剑,而是心中剑意。
这些弟子天色未亮便匆匆赶到这儿来,为的,也是能够磨练剑心,将来好铸出一道好的剑意。
事情大概是从十年前开始的。
十年前,闻意同门不同脉的小师弟姜如净的魂灯突然重新亮起,随后已死近千年之久的昔日魔门少主飞雨君身负全身遭人进行了活人炼器、一颗道心完全崩塌的姜如净,回到了宗门。这十年来,瑾善峰峰主摇铃子、莫如凛和那魔门少君,以及昔日与姜如净同辈、又没在门派中担任什么要职的师兄弟们,皆在为寻找为姜如净重塑身体的材料而奔波着。
只是这主角,却不见踪影。
大约是九年多前的某一天,闻意夕阳坠落时分冲击《墨香剑诀》第七层宣告失败,心烦意乱之下御剑在宗门散心,偶然来到了宗门最东边的弥海海畔。
弥海海畔常掀起风暴与巨浪,时逢夕阳西下,夜风乱舞,滔天潮水呼啸而来,宛若疯魔般扑向海岸,将大半个海岸吞噬入腹。
在那如烈焰般的夕阳光影下,迷蒙了人眼的滔天浪潮中,闻意看到了一道一道的剑光,毫不停息地破开风浪,稳健有力。
挥剑的那人,一身霜白长袍早已脏污,黑发凌乱,面庞雪白,五指纤长有力地扣住了剑柄,眼神混沌空洞,却隐有一丝生机在牵引。
第一年,他每天挥出十万剑,十二个时辰,正好完成,一年下来,未曾有哪一刻合过眼。
第二年的第一天,他挥出一万剑后终于开始休息,闻意以为他累了、终于想停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他又出现在了那礁石上,随后,他的剑一天比一天快,到第二年结束的时候,闻意在远处给他数着,整整一天,他挥出了正好一百万剑!
这个时候闻意已经开始要求门下弟子过来礁石上跟着姜如净一起练剑了,什么也不做,只是挥剑,每一剑,都投入全身的精神。
有门中长老质疑他不教弟子任何剑招法诀,他提笔回了两句话:百炼成意气,挥剑铸精神。
第三年,闻意和众弟子都以为姜如净每日的挥剑次数要突破百万了,没想到第一天,他坐在礁石上想了许久,软趴趴地挥出了一剑。
那一剑,就是刚入门的弟子,见了也要嗤一声。
姜如净挥出那砸招牌的一剑,想了好几个时辰,又挥出第二剑,用力过猛加上脱力,长剑飞了出去,落入海中。
闻意瞧着周围弟子的眼神,骂了一句:“看什么看?明天就恢复正常了!”
第二天飞雨君回来了,风尘仆仆——他这两年来每次出现,无不是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问姜如净:“一日之内可出多少剑?”
“百万剑。”姜如净悠悠答道,声音不见昔年锐气。闻意听了,只能一叹。
飞雨君摇了摇头,“从今年起,每日挥剑一次。”
姜如净点了点头。
飞雨君见他点头,也没说什么,湛蓝的眸子润润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御剑离去了,匆匆忙忙的样子。
姜如净瞧着他离去的剑光,浅色的唇动了动。
随后他跃入海中,捞起了那把暂用的长剑“璇”——乃是飞雨君断了璇玑一截剑尖铸造而成。
这一年,姜如净每日挥剑一次,让前来围观和练剑的人们摔碎了一地下巴。
起初他挥完了剑,便陷入思考。
后来,在越来越长的思考之后,他才挥剑。
一年过去,还来跟着练剑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这么软弱又迷茫的剑,这么软趴趴的剑,再看下去,自己的心志都要先给磨没了。
飞雨君回来了,身上的米白色披风有些灰尘,姜如净见了他,说:“我越来越不会出剑了。”
飞雨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一如当年,似看到那个少年委屈屈地来他面前诉苦。
他微笑,道:“无妨,从今日起,你每七日,挥一剑。”
礁石上再没有人来围观和练剑了,姜如净思考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在一年年越来越漫长的思考中,在一次次间隔越来越大的挥剑中,他脚下的嶙峋硌人的礁石被海水冲刷得圆润透亮了。
那礁石依然有自己的形状,只是,越显莹润了。
第九年,又是一个夕阳坠落的时刻,闻意带着几名剑意初成的弟子归来,路过弥海,见惊涛骇浪扑上天际打湿弟子的鞋袜,忍不住往那座礁石那边看了一眼。
正好见那如天如月的青年长锋微扬,一道剑光冉冉升起,那怪物般的惊涛骇浪扑至他眼前时遇上那道剑光,浪尖直被剖作了两半,瞬息不敢再进半寸,立马退散个干干净净。
闻意惊为天人的同时,《墨香剑诀》第七层悄无声息地突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现实中的摇铃子给我捅了个大篓子,焦头烂额。
18章就不给看 哼!
第90章 十年一剑
晨光熹微,携着浩荡云海恢弘滚来,海面上凉风吹过,荡得波涛起伏。
每个人的脸上都涌动着一股激动之情,目光灼灼地落在那座小小礁石,以及站在礁石上的人影。
这是第十年的最后一天了。
不出意外,这一年的唯一一剑,就在今天了!
出剑吧!快出剑吧!让我们领教一下那令弥海之怒也要退避三尺的剑意!
出剑吧!快出剑吧!让我们见识一番这用十年功夫挥出的一剑!
……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照到了顶空,弥海畔人影林立,有弟子见师门长辈不注意,轻轻的戳了戳身旁小伙伴的手臂,“哎,你说,这一剑今天到底会不会出呀?”
“我也不知道呀,听师兄说,那个人今年一剑都还没有出呢!估计就在今天了吧!”身旁弟子一脸期待的样子。天知道,他们这样每天赶早跑到海边来,已经持续了整整三百六十五天了!
为的就是等那个人出一剑。
听说上回跟着闻意师伯一起回来的那几位师兄,只是看了那人的一剑,就均有所突破。
作为剑修,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机会,是何等的难求!
是以就算每天要付出抛开练剑和修行的代价,也要来等这一剑啊!
然后就等啊等,从清晨等到了晌午,又从晌午等到了傍晚,然后暮色四合,繁星睁眼,天边终于有一道剑光遥遥而来,划破灰暗而厚重的云,落在了姜如净所站的礁石上。
来人一身的风尘仆仆,神色有些疲倦,连带着原本湛蓝有光的瞳孔,都变得灰暗了些。
姜如净好好地打量了他一番,神色平静,但在那平静之中,分明有些什么,就要破土而出。
飞雨君好好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露出了难得的浅淡笑容,道:“挺好的。”
他已经连续四年没有回来了,为了取寒珠草,他花了一年时间寻找寒珠草的下落,又被困在长有寒珠草的秘境中三年,费尽心思,总算取得了寒珠草,又在今天结束之前赶了回来。
现在他看着姜如净,心底一片满足。
他的小玉明,站起来了,可不就是挺好的?
他不再像昔日那么耀眼夺目了,甚至有了沧桑的气息,可是,当你真正注视到他的时候,便再也挪不开目光。
沉霜融雪,轻描淡画,敛锋藏芒,怀剑于胸。
“挺好的。”他又说了一遍,目光垂落在将于禁手中握着的那把名为“璇”的剑上,唇角泛起偷偷的笑意。
偷偷的。
偷来的。
可他还是高兴。
“出剑吧。”他道。
姜如净点了点头,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右手提着剑柄顺风一划,剑势飘飘然而出,然后——
骤然顿住!
众弟子:???
一只浅绿色的小飞虫懵懵懂懂煽动了几下翅膀,从剑锋之下摇摇晃晃飞出来,好奇地落在了璇剑的剑刃之上,轻轻踩了几脚。
姜如净识海最深的地方,阿叉摩罗浑身一怔,睁开了慈悲的双眼,双手合十,温言道:“剑之最高境界,不是一往无前杀破黎明,而是杀过之后的大慈大悲,既是不杀。”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泛起金光,将他整个人映得透明,然后就像是一座沙像被风吹散一般,他幻作了点点金光,消散于无形,永远地离开了姜如净的体内。“恭喜你,也……谢谢你,若你能再见到上师……李猎,请代我向他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