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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天色已经变暗。四斤猛然睁开眼睛,心脏部位蓦地一紧,好似某处致命的地方被狠狠拽住了一样,目呲欲裂。
看着远处惊鸟乱飞,气氛蓦然变得沉闷的森林,四斤似乎感受到一种无法承受的痛苦,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口中骤然发出了人类一般,笨拙,而又生涩的少年嗓音,断断续续,念着尹尘的名字,“九……九州……”,宛如灵魂与身体被割开了一样,一股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的恐惧与绝望瞬间将他包裹。
自他体内猛烈散出的妖气瞬间包裹了这片土地,树林不断颤抖发出哀鸣嘶吼之声,像是在咆哮,像是在挽留,挽留那千里之外,魂飞魄散,为了天下苍生命丧于此的生命。
灵魂骤然遭到无法承受的重击,四斤眼前一黑,毫无征兆的昏了过去。又不过多久,他毫无气息的口中倏地吐出来一抹空气,好似用意志强行冲破了用来保护他的睡梦,颤抖着身体从草地上爬了起来,入目的却是一双从未见过的,白皙修长的少年手掌,手腕处,还系着一根红绳。
全然没有在意这异常的变化,四斤试图想要在地上站起来走上两步,却又踉踉跄跄地倒了下来,膝盖颤抖摇摇晃晃的再次站起,目标直指那让他感到极度不安的远处。
人还未到,那痛苦至极的哭喊声早已传入四斤的耳内。宛如濒死之人发出的无法抑制的悲鸣,凄厉而又绝望。
“不——不要——!!!”
鲜血的味道传入四斤的鼻中,下一刻,那如破碎的人偶一般,无力倒在地上的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映入眼帘。身着道袍的青年一次次被身旁的妖怪们抱入怀中,试图想要将他从无尽的睡梦中唤醒,无力的身躯却只是往下挂着,如星辰般璀璨过的双眼再也无法张开。
四斤踉跄着往前走去,眼中满是不愿承认的倔强与惶然。似乎是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众人看着这白衣少年,眼中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哭泣着和他说道:“四斤,四斤怎么办!九州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这样啊!!”
四斤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该如何形容,只觉得胸膛某处好像快要被撕裂了一般,痛的快要昏过去了,一步步无知无觉的走到那人的身边,跪在地上,手指抚摸上那人的面庞。那是如此的熟悉,却又是如此的冰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这个曾经鲜活夺目的身体中,被抽离出去了一般,只剩下一个没有任何反应,徒有他最爱之人模样的躯体。
为什么不动了呢……他为什么不动了……
四斤将自己的疑问哀求一般的说了出来,得到的却是周围妖怪们无法承受一般的悲痛嚎啕。绝望在空气中蔓延,如同不见天日的地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
四斤用手去按住尹尘身上随处可见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敢去想象这人之前曾经遭遇了何等的痛。想要将伤口处潺潺往外流出的血堵住,像是要通过这种方法来挽留什么不断逝去的东西,口中发出无法承受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好似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崩溃了一般。
“九州,九州,你醒一醒……”四斤摇晃着尹尘的肩膀,低声说:“你快回来,你不是说,要和我捉迷藏吗?你说过,只要捉迷藏结束,你就会出现的……为什么要躺在这里,为什么不理我……”
“四斤……”豆豆用他痛不欲生的目光看着少年,不忍心地低下头,悲戚道:“九州回不来了,他死了。”
“怎么会回不来了?死是什么意思。”少年喃喃道:“他不是在这吗?他说过的,只要捉迷藏结束,他就会出现,他不会骗我的。”
豆豆哽咽一声,泣不成声,用力抓着尹尘的手掌,浑身都在颤抖。
“我想见他,我想见九州……”四斤失神自语,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不安的语气渐渐变得沉静:“我能见到他……我能救他……”
下一刻,豆豆瞳孔骤然收缩,惊惧的视线看着那气势骤然变得异常恐怖的少年,再下一刻,少年却蓦然身体弯曲起来,似乎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发出了两道撕心裂肺的哀鸣,痛不欲生地抬起头,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尹尘,低声说:“为什么,为什么不行……”
说完,再次使用能力,将自己的意识送回了能力觉醒的不久前。
想要拯救尹尘的意志坚定无比,但奈何能力若隐若现的时期,心智尚未萌生的他只是心情起伏了一刹那,弱小且尚未完全成熟的能力便将他未来的记忆尽数抹消。唯独余下一抹想要见尹尘的念头,让他迈着虚弱的步伐,找到了那正站在人间那头打开通道,使用法器召唤他的尹尘。
尹尘看向他,似乎发现他没什么精神,便对他露出温柔又关心的微笑,问他“怎么了”。四斤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想做什么,却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唯独想要陪伴在尹尘身边的念头异常强烈,便轻轻叫了一声,安静地趴在了尹尘怀里……尹尘忙将他带回了妖界,去问豆豆等妖怪怎么回事。
接着,便是曾经出现过的过去。
温馨的回忆宛如镌刻在灵魂深处一般,让他迷恋。与尹尘在一起相处的时间,满满堆积在他心头的每一个角落,幸福到让他陶醉。可一年之后,无法避免的死亡画面,又如同那锋利的镰刀,将他灵魂撕裂开的巨大伤口,一片一片,把他伤害的遍体鳞伤,不成人形。于是,他再次燃起了想要见到尹尘的念头,忘记自己曾经穿越过的事实,又一次克制不住地回去想要见到尹尘……
只可惜,在说完“我能救他”之后,四斤猝不及防地,遭受了那蓦然出现的打击。终于明白,原来这种尝试他已经做出过无数遍。过量的记忆冲刷他刚刚明智不久后,本还崭新一片的大脑,里面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尹尘的影子。仿佛一瞬间中度过了上百年与尹尘共处的时光,和上百次亲眼目睹尹尘死亡时的惶然……一次次的穿越,一次次回忆尹尘的好,又一次次的承受那让人绝望的分别之痛。记忆叠加在一起,庞大的美好与无法承受的痛苦将他精神分裂成两个极端,过度的眷恋与过度的崩溃险些让他发狂。
一次失去都已经无法接受,更何况上百次……强烈的情绪险些将他逼疯,他终于没有了再一次去穿越的力气,直接因为这庞大的记忆,无力承受地崩溃昏厥了过去。
……
再次醒来后,四斤第一时间想着的便是去寻找尹尘。他贪恋和尹尘在一起的时光,明白即便迟早会遭遇现在的处境,也依旧心甘情愿。谁都不知道,尹尘死后,安安静静躺在床上休养着的四斤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只知道再次看到他的时候,那少年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神采,漆黑一片宛如无底的深渊,只是默默留着眼泪,喃喃自语“下次,下次一定可以”。
最终,还是豆豆及时发现了不对,察觉到四斤的情绪已经到了再不制止就无法挽回的崩溃边缘,在尹尘死后的第七天,将那“仍未接受现实”的四斤给拦了回来。
“‘可以救他’是什么意思,你说的‘下次’到底是什么。”
豆豆强硬且不容拒绝的目光,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说:“你是说,你能救回九州吗?”
四斤瞳孔发散,眼神朦胧,好像灵魂早已不在此地,用了极长的时间,才终于对焦到了那耐心等待着他的豆豆身上。花了很大的力气,理解了豆豆话语的意思,虚弱无力地说:“我能救他……”
虽然是个让人激动亢奋的消息,但四斤那即将处于疯狂边界的模样却让他丝毫兴奋不起来。他沉声道:“你怎么救?”
四斤用那好像是从身体深处,挤出来的最后一点力气,微弱着声音,断断续续地将他“这些年”的经历说了出来。
豆豆震惊四斤竟然有如此特异的能力,听完后情绪翻涌,久久不能平静。接着又脸色沉痛,无声的眼神像是在哭,却难过心疼到连哭都哭不出来。
“你不要去了。”豆豆艰难的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不……”四斤缓缓摇头:“我想见他。”
“可是你现在这样,只是在自我折磨罢了!”豆豆语气无法克制地激动了起来:“你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四斤无助地低下头,抽泣出声:“可是我真的好想他……怎么办,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找他……”
和尹尘在一起相处的那上百次的轮回,与拯救尹尘的执念,早已刻入他的骨髓与灵魂,变成了他的一道无法跨越的魔障。越是轮回寻找,尹尘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迹就越深,到了现在,早已变成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怎么也无法忘记了。
豆豆说:“你以为,九州希望看到你为了他,变成这个样子吗?”
四斤不说话。
豆豆:“还有个办法。”
四斤默默看着他。
豆豆:“你可以把我送回去。”
四斤眼眸蓦地睁大。
豆豆:“你不是说,回去之后,正好是你能力觉醒的那一刻吗?只要你把我送回那个时候,我就能提醒九州,让他小心,不要被那其他的妖王害死了。”
“你说什么?”四斤声音沙哑,脸上闪过了一抹无法忽视的凶狠:“……是妖王害死的九州?”
“一定是!”豆豆语气愤恨,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只有他们,才会做这种事!也只有他们,能逼死九州!”
四斤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说:“……我没办法把你送回去。”
豆豆着急道:“为什么!”
四斤目光思索:“这个能力现在只能用在我自己身上……但是没关系!”
豆豆不解:“什么意思?”
四斤:“我记得,有一只妖王的能力,是可以将自己的力量,转让给其他妖怪吧?”
豆豆迟疑着说:“是这样没错……”
四斤道:“剥了他的皮,像九州一样研究他身上的妖术,不就能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了。”
豆豆对这个方案丝毫没有抗拒的意思,不管是与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