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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隐隐能听见外围府兵冲进来的呐喊声。
一步一步,都顺应着她的谋划在走。
府兵的呐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猛然推开寝殿的门扉,月色落目。
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滚到了她脚畔。
第57章 你的对手是孤
姜昭垂眸; 与那死不瞑目的眼睛相视片刻,最后越过这颗头颅,一脚踏入血海之中。
外围的府兵听见了庭院内的杀伐声; 与侍女的尖叫声,纷纷涌入内院。
他们瞧见据说一直昏迷不醒的淮城长公主,从寝殿内走出; 不由得一愣。
四下混乱; 敌我不分。
姜昭扬鞭打翻一个拔刀朝她走近的人,蛇骨鞭染了血,落在地面; 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的神色染上了戾气; 月光如寒水流淌,艳烈的赤红骑装潋滟着华辉,在这鲜血遍地的殿前,犹如浴着血光而来。
“众府兵听令,降者不杀; 违者、斩之!”
公主府兵选自军营,皆训练有素,一闻姜昭之令; 立即拔刀斩杀院内的违抗者。
院内人马复杂; 即有成琅的亲兵; 也有柳彧留下的暗卫,但这些人对于府兵而言都是陌生的面孔; 姜昭不可能立即让府兵区分出敌我,索性就一律只看这些人是否卸兵器投降,不看其他。
成琅被止妄引入此院,惊动了柳彧留下的暗卫; 他们以为这些人是来救姜昭的,不由分说地就拔剑杀人,成琅带来的十位亲卫,被迫反抗,包括成琅也被迫杀了人。
直到瞧见姜昭从寝殿内出来,府兵将他们团团围住,成琅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转头看向身侧的和尚。
他双目赤红,“这是怎么回事,你骗我?!”
那和尚一声不吭,他将西域弯刀丢在地上,仰头看向殿前的女郎。
寒风而过,无边萧瑟。
曾于虚幻之中见过无数次的人,眉是那个眉,眼是那个眼,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了面前,是如此清晰而真实。
姜昭在殿前长阶上垂目看来,只见那身着银纹法衣的和尚,淌过遍地鲜血慢慢地朝她走来,他衣染风尘与血腥,终于出现在她的跟前。
姜昭紧紧地、紧紧地握着蛇骨鞭。
曾经高傲骄矜的淮城长公主从台阶步步走下,她伸出手,修长亮洁的指尖落在僧人的眼尾,慢慢地,滑过他的一双慈悲目,顺着他高耸的鼻梁,落在了泛白的唇畔。
宛若软羽拂过的触碰,柔之又柔,轻之又轻。
最后,姜昭的手停在了止妄的面颊之侧,擦去他面上无意沾染的血渍,“谢谢……”
止妄闭了眼,轻轻咳了一声,他垂首将下颚抵在了姜昭的头顶,面容平和,轻声道:“不客气。”
他本是不染纤尘,不染罪孽的佛子,却为一人屡屡破戒,沾染了一身罪与罚。
如今只得到了一声“谢谢”。
他的万般苦难与背离信仰所承受的折磨,最后也只化作了一声“不客气”。
但诚如曾经所言,心甘情愿就再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姜昭感觉身子一沉,止妄似乎将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她忽然觉得不对劲,连忙伸手扶住止妄,然而这么一扶,却让她摸到了些许粘腻的东西。
姜昭收回手,垂头一看,只见满手皆是血,可怖至极。
“和尚?和尚?!”她一时心慌意乱,目眦尽裂地喊道,“还不快去叫太医。”
止妄作为西域佛国的佛子,也学了些许武艺强身健体,但他常年待在万相灵宫,只以武健体,算不得出众。故而在公主府与人乱战时,一不留神就被砍了一刀。
姜昭令府兵抬着他进寝殿休养,她看着担架上那人没入殿内,稳了稳心神,再度回头,又依旧是那锐不可挡的长公主。
生死存亡之际,所有情绪都不能影响她。
父皇生前教过她,为将之道,当先治心,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姜昭走到被压着跪在地上的成琅面前,俯身道:“他没骗你,南瑶被囚是真,不过不是孤关起来的。”
“孤今日被你所救,算你一功,他日定会重重赏赐。”
成琅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不要什么狗屁赏赐,告诉我,南窈在哪里?!”
姜昭一挥手,府兵放开了他。
“她被人关在幽庭院,你去救她吧。”
*
辰时二刻。
姜昭令众府兵迅速肃清公主府的逆贼之后,又率领着他们一路奔赴神武门。
她频频加鞭,手里缠绕的马绳,深深地陷入了她的皮肉里。
柳彧离开已有一炷香的时间,算上与谢良的人马集合,再前往神武门所耗费的,这会儿必定已经抵达,甚至可能已经开始厮杀起来了。
姜昭心中反复盘算着,目光却依旧狠厉地直视前方。她再度使下狠劲加了一鞭,胯下白马受痛嘶鸣一声,又撒开蹄子加速往前跑。
姜昭扬声喝道:“跟上我!”
后头百名府兵,手持长戈,步伐统一地紧随其后。
将近辰时三刻。
公主府一众堪堪抵达神武门。
神武门遍地尸骸,显然已经经历了一场乱战。
姜昭见此,不敢停留一会儿,领着府兵直往里头冲。
这会儿,谢、柳两人的兵马穿过陶光园,绕过徽猷殿,正直逼君王居住的贞观殿。
他们一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闯宫城。尚在昏寐中的人,尚且还未清醒,就已然人头落地。
谢良举剑喊道:“今日必取王符狗贼项上人头,清我君王身侧小人,给我杀!!!!”
一声掷地,万呼喧天。
宫城之中狼烟已起,惊醒了尚在打坐修道的君王。
姜砚睁眼,不明所以地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时常与之同寝同食的王符,今日正巧在宫中,他从外头匆匆赶来,已是满头大汗,他急声道:“陛下,好像有闯宫城了,我们快去避一避吧!”
姜砚面色一白,他抿了抿唇,但多年所学的君王气度,让他强行压下了慌乱,道:“何人胆敢闯宫城,禁卫军何在?!”
王符方才听见外头的喊声,是要来取他的人头的,他本就是贪生怕死之人,如今自然是急得团团转,他劝道:“陛下,是申国公和柳驸马带人闯了进来,他们这是要谋逆啊!!”
杀伐声越来越近,祸乱皇权的口号也越来越清晰。
姜砚推开王符,走至宫殿门口,只见外头火光冲天,一队队兵马举着火把,在暗夜里犹如漂浮的火团。
一声又一声的清君侧。
一声又一声要取王符项上人头的呐喊。
他倏的转头看向王符,神色茫然,“王符,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王符浑身一僵,他依附着君王的信任与亲近,才能得到如今的权力与地位,他断然不能让君王对他心生怀疑,于是立即撇清关系道:“陛下,杀我不过是借口,他们这可是要篡位夺权啊!!!”
“陛下!!没有时间了,我们快躲起来吧!!!”
王符喊来贞观殿内的禁卫,令他们护送君王往大业门躲开乱党。
王符对着依旧恍惚的姜砚道:“昔日陛下视臣为臂膀,信任臣,亲近臣,臣受皇恩不剩感激,故而陛下想求道臣就助您求道,想获清闲臣就替您处理朝务,今日乱党借臣之名,妄想伤害陛下…”
王符抽出侍卫腰侧的长剑,恨声喝道:“臣定然是不容许的,陛下务必保重自己,臣此生愿为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姜砚生性优柔寡断,原本也算是个颇重感情的人,重感情不算是什么坏事,可坏便坏在,他是帝王,却还重错了人。
此时听见了王符的这般说辞,他心神一颤,回想起昔日王符对他言听计从、体贴入微的情景,他又如何能下得了这狠心。
姜砚闭了闭眼,对王符道:“这本就是乱臣贼子的奸计,你又何必枉送性命,你一路辅佐朕走到今天,朕断然不会将你推出去。”
本该身着君王冕服的姜砚,却穿着一身道袍居于天子殿堂。
他放目一眺,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浓浓烟雾升上天际,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宛若密布的乌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
姜砚忽然意识到,或许他真的没有父皇的气魄,也没有成为君王的本事,他压制不了朝臣,权衡不了对错。
他仁善,也很软弱。
譬如他现在都不敢相信,他的亲舅舅和他的妹夫,居然会谋反。
姜砚捂着脸重重咳了几声,终于艰难地开口道:“退往大业门!”
逼宫至此,可谓奇耻大辱。
然而未等他们从贞观殿里出去,谢良和柳彧就已经带着兵马将通往大业门的路堵住了。
王符与姜砚又退回殿内。
贞观殿内的百名禁卫视死如归地守在殿外,敌人的铁蹄近在眼前。
一片黑压压的千人骑兵逼近,地面微震,尘烟顿起,随之而来的一种极为浓烈的血腥味,这种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令人心惊胆战。
为首的人身披甲胄,手持长剑,于此肃杀之境,都掩盖不住他的儒雅翩然。
他看着贞观殿,握着长剑的手都在颤抖。
筹谋了大半辈子,他终于可以向所有人证实,他不必先帝差劲。
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人偏偏,选择了先帝。
……
十八岁的谢良曾与十六岁的明妃有过一段情。
那时候的谢良不是位高权重的申国公,那时候的明妃还是琅琊王氏待字闺中的六娘子。
六娘子年少成名,惊才绝艳,又生得仙妃之貌,世家之子无一不为其动容。
但凡出府游玩,必然会有众多琅琊子弟打马追逐其后,只为求她回眸看一眼。
那会儿都有传言六娘子已经被君王看中,有意定为太子正妃,是未来母仪天下的国母。可即便是如此,依然有不少门阀子弟愿意为其逞凶斗狠。
然而其中并没有谢良。
琅琊之地文人辈出,人灵地杰,有诸多世家门阀在此生根,谢氏在其中,着实不起眼。
谢良自知身份不匹,也生不起多余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