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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琅紧紧地捏着笔,悬在半空中,浓墨聚拢在笔锋处,垂落了一滴,在宣纸上一散,登时就将这美人图染上了大片墨迹。
他怔怔地看了许久。
直到府中小厮推门进来,道:“公子,外头有和尚寻你。”
成琅心中正悲恸,只不耐地道:“我哪识得什么和尚,赶走就是。”
小厮上前一步,轻声道:“那和尚自称是从公主府出来的,说是有关南窈娘子的事情要告知。”
成琅一听“南窈”两字,眼里忽的有了光彩。他道:“快,快请进来。”
自从当初气息奄奄地从公主府被抬回来,他心中有恼有怒,却始终对南窈念念不忘。
可姜昭又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但凡他离公主府有十米远,必定会被公主府的府卫驱赶。
这一年来,南窈深居简出,公主府又森严,防他和防贼似的,他竟如何也见不着南窈,甚至连半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第56章 此去,孤不会输
止妄随着宣平侯府的小厮一路往里走。
姜昭在耳畔喋喋不休道:“成琅那厮当真是个痴情种; 可惜是个憨包。我也是头一次见着有人用绝食逼我还人的,当初宣平侯夫人还求到我府上,说是我要是肯放人; 他们可以三媒六聘地迎娶南瑶。”
“可南瑶不愿,我也不乐意,他饿死也不关我的事。”姜昭道; “不过我看他情根深种; 要美人不要命的,如今倒也可派上些用场。”
止妄轻声问道:“倘若成世子当真助你脱困,你可会将南姑娘许配给他?”
姜昭思索了片刻; 道:“南瑶来我府中; 求的就是自在,我留她为我打理府中文书,却没有权利支配她的生活。从前是这样,今后也是这样。顶多日后,成琅投拜帖入公主府; 我不把他打出去就是。”
止妄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不过多时,止妄穿过一处抄手游廊; 就来到了成琅的院落。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 庭院里经过扫洒; 依旧存有些许痕迹。
止妄拢了拢管家送的织锦狐裘,放目一望; 便见着了在门前踱步的锦衣郎君。
他才迈入庭院没几步,这郎君就已经大步流星地落定在他面前。
两人面面相觑。
成琅的目光从止妄的面容一路飘到了他的头顶,匪夷所思地嘀咕道:“公主府竟然还有养和尚?”
当他的目光再落回止妄的面容上,又瞬间了然。
他心下不由得感叹:淮城长公主素来喜欢养俊俏的郎君; 这人生得这般好,依着那殿下的性子,哪儿管他和尚不和尚的?
成琅轻咳了一声,端正了神色,问道:“听说法师从公主府而来,可知晓南窈娘子如今过得可好?”
止妄沉默着看了他片刻,眼里泛出了沉重又哀伤的神色。
成琅心里一个“咯噔”,顿时就急了。
“法师,法师,你倒是快说啊!”
止妄敛了眸子,尤为低落地道:“南姑娘被囚禁在公主府许久,过得极为不好。”
成琅浑身一僵,瞬间就红了眼,他咬牙切齿地道:“我就知道,那刁蛮骄纵的公主如何会善待她!”
他本就不相信姜昭那么凶残的人,会对南窈好,如今一听到止妄的话,想也不想就认定了是姜昭将南窈囚禁起来了。
止妄的声音微微一沉:“世子慎言!”
适时,紫檀端着一盆金灿灿的小柑橘走了进来,她瞧见自家殿下闭着眼睛笑得乐不可支,一脸疑惑。
她喊道:“殿下,奴婢让外头那些人送了水果来,您要不要吃点。”
姜昭扬目看了一眼,笑道:“这柑橘来得妙,与我看戏倒是两相得宜。”
她看出成琅如今对南瑶还有情,心中便有了九分把握。
成琅此人看着清秀疏朗,然而不说其他方面,单是在与情挂钩的事情上,倒是极为冲动易挑拨的。否则,她当初以南瑶作为要挟,逼他退婚惹怒父皇,也不会如此轻易。
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诚不欺我。
姜昭笑吟吟地将紫檀剥好递来的柑橘,慢慢放入口中。
而后翻身卧在羽绒地毯上,合了眼。
……
止妄道:“贫僧知晓有一处密道可通往公主府,如今都说公主尚在昏迷中,正是我们救人的好时机。”
成琅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法师可是从公主府逃出来的?”
止妄沉默了下来,低落的眉眼里呈现出难堪的神色。
他并不做回答,只不过露出这么一个模样,就已经让成琅想象出不少东西了。
成琅见此,果真不敢再追问,忙拍了拍止妄的肩,安慰道:“法师逃离魔爪,便是件好事,从前的事就莫要放在心上了。”
他将止妄引到庭院内的圆石椅上坐着,道:“法师今日告知我此事,愿意助我救出南窈,我不胜感激。”
宣平侯府的小厮颇有眼色地布上茶具,起火慢煎,冰裂琉璃壶内的清水发出沸声,小厮一开盖,便有浓浓的白烟争先恐后地漫出来,适时石头桌椅畔的遮天大榕树,随风抖了抖,枝叶上的一小片雪误落琉璃壶中,散了白烟,化作了软水。
止妄看了眼,只觉宣平侯府倒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他道:“成世子,贫僧助你,除了要救南姑娘,更是要救个不得不救的人,希望届时,世子能助贫僧一臂之力。”
成琅心思单纯,却也不是傻子,他早有料到这僧人必定有所图,才会找上他。但他本也不在乎,曾经胆敢为南窈得罪先帝得罪公主,几番濒临险境,今日再为南窈闯个公主府他也没什么不敢的。
可眼前这身着狐裘,不染纤尘的俊俏僧人,如此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私欲,反倒让成琅觉得他是性情中人。
成琅笑了声,忽而正色道:“人此一生,总是甘愿为一些事情头破血流甚至是万死不辞,你能说出此话,我便晓得你与我是一样的人,所以我不会多问。”
小厮将茶水倒入两人面前的琉璃杯内,茶香袅袅,丝丝缕缕。
成琅捏着茶杯,抬眸朝止妄微微一点,“法师既然能找上我,心中必然是有了计策,不妨直言。”
止妄看着成琅,良久后他也捧着茶杯道:“世子心思通达,贫僧也开门见山了。”
他面容平静,确定了成琅肯闯公主府后,就清晰明确地将姜昭的计策道出。
瞧见这一切的姜昭舔了舔下唇,唇瓣沾染了柑橘的汁水,又酸又甜,她漫不经心地将一粒小柑橘放入口中,心中却感叹:这和尚每句话都是真的,怎就听着却让人越想越不对味呢?
原来出家人不打诳语是真,但话只道一半,让人浮想联翩又是另一回事。
*
卯时。
姜昭传唤紫檀从外间进来。
她披散着如墨青丝,一手托着腮,侧身坐在菱花镜前,对着掀起珠帘盈盈入内的紫檀吩咐道:“紫檀,替我挑一件骑装,再给我梳个利落的头发吧。”
紫檀心知自家殿下惯是精致,要求梳妆倒也合情合理,不过偏选择骑装也着实让她疑惑了那么一下。
毕竟自家殿下除非是要骑马游玩,大部分时间是喜欢穿着绫罗裙衫的。
但紫檀一向言听计从的人,看出自家殿下不愿多说,自然也不会多问,便应了声,去衣橱里挑衣裳了。
紫檀的目光在那些骑装上扫了一圈,问道:“殿下要素的还是要艳的?”
姜昭透过窗纱,看了看外头已经昏暗的天色,毫不犹豫地道:“艳的,最好一眼就能瞧出我是谁。”
她的声音微微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又道:“昔日皇家狩猎,我在洛阳贵子贵女中拔得头筹,父皇送了我一个金丝软甲,你也替我取出来吧。”
紫檀挑选衣物的手,猛然一颤。
“殿下……您要做什么……”
姜昭起身,眉眼含笑,却不容置喙地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皇兄守不得,我得替他守着。”
从前的姜昭只知乐享风流打马观花,但如今,却也不得不明白些,作为皇室子女,作为大齐长公主的责任与义务。
祸起公主府,便只能由她亲手了结。
姜昭径自接过紫檀手里的衣裳,迅速褪衣换上,而后又坐回梳妆台前。
她唤道:“紫檀,过来给我束发。”
紫檀一言不发,只是走到她身后时,眼里已经蓄着泪了。她几乎是强忍着泪意,在替姜昭梳发。
她家殿下娇生惯养,吃得最多的苦头,也只是学武学骑射的苦。
如今竟要去冲锋杀敌,指不定会遇到多少兵戈。
这如何让她心安?
姜昭描了眉,勾了赤色的花钿,还在眼尾画了一笔。
寝殿内点了灯火,菱花镜映照出澄明之光,镜中艳色逼人的女郎点上了猩红的口脂,眼尾斜红,竟比火光还要炽烈。
“此去,孤不会输。”姜昭转身看着紫檀,一字一句地道,“孤这一生,从来没有输字,从前是今后也是。”
她轻柔地擦拭去紫檀的泪水,而后仰头再度看向窗外天色,月悬中空,寝殿内的铜壶滴漏已至辰时。
姜昭放目,只见院落内的看守之人少了数半,她轻轻勾了勾唇,将鞭子别在身侧,今日第六日,药效去了大半。
柳彧给她下了“三日醉”,就没再给她喝令她昏迷的药,大抵已经觉得这就能控制住她了。
当真可笑。
估摸着柳彧已经集结好兵马去往神武门,姜昭闭目,轻唤了声:“和尚。”
随之话音落定,外头忽而兵刃相接,喊声迭起。
姜昭对紫檀道:“你在寝殿内躲好,我未归来,你就不能出来。”
紫檀忽而拉住姜昭的手,一抬眸,已然是泪如雨下,她道:“殿下,紫檀等你回来。”
姜昭闻言,慢慢挣脱紫檀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蛇骨鞭已紧紧地握在了手里,一大片鲜血溅在了寝殿的大门上,透过纱布映出死亡的阴翳。
她已经隐隐能听见外围府兵冲进来的呐喊声。
一步一步,都顺应着她的谋划在走。
府兵的呐喊声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