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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行知看这僧人生得年轻,又想到那条路太过于荒芜险峻,生怕自己祸害了别人的命,就执意不肯说。
止妄近乎哀求地看着他:“贫僧有一故人在洛阳濒临险境,若不及时赶到,恐怕性命堪忧,人命关天,劳请聂老板告知!”
聂行知叹了口气,他活了四十多年,自然知晓,有些羁绊是远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他深深看了这僧人一眼,最后还是给他指了路。
他嘱咐道:“那一处是沙化的土地,虽说并不算大,但寸草不生,没有任何绿洲,若是没带够水源,又在里头迷失了方位,也是死路一条。你可务必要小心。”
止妄谢过之后,便从商队里,换了匹可在沙地而行的良种马,又买了些干粮、水囊。在附近的湖泊里装满了足够的水,就向商队请辞。
然而他一路驰行,步入这片沙漠的第二天晚上,就起了沙尘暴。
姜昭意识清醒后,看见止妄一半的身子被掩埋在黄沙里,顿时心神俱裂,画面开始剧烈震动,她知晓若是心思不稳就会看不清那一头的画面,于是她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锋利修长的指甲紧紧地陷入掌心,皮肉所传来的疼痛让她压抑住脑海里的那根弦。
止妄还有呼吸,虽然很微弱。
但他还活着。
姜昭近乎颤抖地喊道:“和尚,你起来!你不能倒在这里!”
你说过要来洛阳救我…
你说过要亲手送我一根哈达……
所以你千万不要骗我。
“和尚你起来!你爬也要给我爬到洛阳!”
“你起来!”
“起来!”
……
止妄做了个梦,梦里云烟弥漫,缥缈迷茫,他身着袈裟漫步而行,在重重雾霭之后,瞧见了一个精美华贵的巨大莲花座,复行数十步,视野逐渐清晰,忽见上头躺着一个慵懒无骨的女郎,她缓缓起身,茭白的羽衣垂落在地。
随着她赤足步步走近,瓌姿艳逸的容颜彻底呈现在止妄眼前,他蓦然一愕间,女郎已经欺身而来,她的眼角眉梢皆是万般风情,她离得很近很近,幽幽的冷香在他鼻腔间浮动。
女郎轻声道:“和尚,你快起来吧。”
倏尔语毕,诸多画面消散。
止妄眼前一片白光,他忽的睁开了眼,猛咳一声,咳出了满嘴黄沙。
“和尚,你终于醒来了!”
耳畔的声音略有沙哑,却与梦境里的一般无二。
回想起那个绮丽斑斓的梦,止妄躺在地上微弱地道了声“罪过”。
他定了心神,蓄足力气后,才缓缓起身打量四周。
那匹马已经不见了,连带着马背上的水和干粮也无影无踪。但还好,这场沙尘暴,让他提前抵达了出口。
止妄放目远望,只见前头出现了一片林地,已有炊烟冉冉升起。
那就是……中原。
第53章 念及旧恩,前去相救
洛阳; 天子都城。
画栋雕梁满朱阁,柳色扶风向红装。数不清的旖旎风光,道不尽的富贵满堂。
昨夜的洛阳城; 下了场雪,晶莹亮洁的雪为这华美之都披上了一层茭白的羽衣。临近除夕的时节,家家户户门前的屋檐都挂上了艳红的花灯; 时有清雪滑落过; 蜿蜒出皑皑的痕迹。
晨鸡破晓,天光乍现。在沉睡中的城都缓缓睁开了眼,洛阳三百二十里坊在霎时间泛起了喧嚣; 各家商户小贩都起了吆喝声; 街道纵横交错,已有川流不息的车马在其间穿梭。
鲜衣骏马的洛阳子弟,三五成群地纵马飞驰,他们嬉笑怒骂间打马扬鞭,腾起的马蹄掀起一片雪幕。
止妄满身风尘地站在这片繁华喧闹的土地上; 看了许久许久。
他穿过山川河流,越过大荒戈壁,遥遥三千里; 终于……来到了这里。
十年的祈盼与梦境; 十年的遥望与执着。
在这一刻; 触手可及。
姜昭阖眼看着这一幕,分明是她熟悉至极的洛阳街道; 分明是她自幼常见的繁华景象,但她看着那踏过苦难与泥泞,带着一身风雪而来的落魄和尚,突然间很想很想哭。
适时; 街头小铺子的馄饨下了锅,牛骨熬出的汤底,在掀开盖子的瞬间,争先恐后地漫出来,奶白色的烟雾缭绕不散,在这料峭的寒日添了抹暖意。
扑面而来的香味,唤起了来者的口腹之欲。
止妄牵着马目不斜视地从此间走过,似乎并不为此动容。
然而姜昭却是知道的,他这两日仅仅吃了半块馒头,赶路的途中多是喝着水充饥,如今到了洛阳,卸了口气,如何会不觉着饿?
在甘肃的那片沙地里,止妄的多数物什都被沙尘暴卷走了,途中只能将身上唯一存有的佛珠换了匹普通的马,以及稀少的干粮。撑到将近洛阳的时候,干粮吃尽了,就全靠着挨家挨户地化缘乞讨,才来到了这里。
思及止妄化缘途中所遭受到的驱赶和冷遇,姜昭心头又堵了起来。
这样好的和尚,凭什么要受这些委屈?
总归是到了洛阳,在她的地头上,再让他吃不饱穿不暖,就极为说不过去了!
可偏偏为何她就被困住了呢?!
姜昭在寝殿内气急败坏地踱步,忽的,她眼底一亮,慢慢停了下来。
她问道:“和尚和尚,你要去哪里落脚?”
止妄正想拉个行人问路,听见了姜昭的声音,便先答道:“商队里的法师曾给贫僧写了引荐信,贫僧有意去国寺落脚,再由国寺引见天颜,将你受困之事告知。”
姜昭沉思了片刻,道:“柳彧还有三日便可能要起事了,若是期间如此折腾,未必能及时见到我皇兄。但如今的朝官我无法知晓谁是同流合污的逆臣,谁是捍卫皇室的忠臣,故而报官也是万万不能的。”
她父皇留下的四大辅臣,谢良谋逆,张信挂落,只剩下尚书令林兆和骠骑大将军狄越。林兆与谢良两家是姻亲,她信不过。那么就只剩下狄越了……
昔年父皇在时,曾说过骠骑大将军狄越由他一手提拔,征战多年为他挡刀不计其数,是顶顶的忠良之将。
但……姜昭冷冷地笑了笑。
谢良作为她母后的同胞兄长,她的嫡亲舅舅,都能做出谋逆之事。
人心莫测,又能保证谁会初心依旧?
姜昭继而又道:“和尚,你不若先去我的留芳府落个脚,或许能瞧见一个人,对于他,我倒是还有几分放心的。”
止妄愣了一愣。
留芳府?
他瞧了姜昭那般久,自然是知道这府邸是她曾经豢养男宠伶人的取乐之地,如今要让他去那里落脚……
止妄心知她自有考量,便无奈地笑了笑,道:“也好。”
于是他又想着拉个行人问问留芳府如何走。
姜昭见了,忍不住拊掌笑嗔道:“你个傻和尚,整个洛阳城哪有我不熟的地儿,你怎不想着问我?”
止妄一想,倒真是如此,他顿了顿步子,低声好声好气地道:“劳请殿下指个路。”
姜昭懒懒地倚靠在寝殿的锦榻上,纤纤玉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缠绕着发丝,她饶有兴致地道:“但在去往留芳府前,你可要先洗把脸,毕竟……留芳府的规矩,可是非美人不得入内呢。”
昔日与和玉建立留芳府,广纳天下容色佼佼者,便实打实的列了这么个规矩,不求家世品性,只要有出众的姿容,便可在留芳府求得一席之地。
故而留芳府内,哪怕是一只猫一只狗,也是生的冰雪可爱。
待到止妄在井边洗净了脸,出现在留芳府管事的面前。
那而立之年,却依然颇有风姿的管事,眯着狭长的眼,用教坊女官瞧姑娘的苛刻眼神,将止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遍。
许久之后,他终于露出了赞叹不已的神色。
管事将止妄迎到坐上,还体贴地给他到了杯茶水,温声道:“郎君看起来一路风尘仆仆,不若先喝些水?”
止妄被他看得分外不自在,见此连忙双手合十,颇为拘谨地道了谢,才接过茶杯,在他热情而又危险的目光下,慢之又慢地抿了抿。
管事耐心地等他喝过茶水,才缓缓道:“留芳府乃当今圣人胞妹淮城长公主殿下与和玉郡主一同开辟,有大庇天下寒士之心,实乃仕女中的表率,求的也是您这等神仙般的才士。”
他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透过丝丝缕缕的茶香,看着止妄出尘绝伦的面容,笑道:“郎君来此,当真是聪慧至极。毕竟整个洛阳城,都没有像殿下与郡主这般,对待才士如此之阔绰的了。”
这位管事能被姜昭留在留芳府干了四五年,除去与府邸两位主人颇为相似的审美以外,更有些胜于常人的本事的。
比如……这张妙不可言的嘴。
正缠着头发的姜昭,听得都忍不住拍案叫绝。
何等的人才,才能将逼良为娼,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听得姜昭都以为自己,成了个忧国忧民的大善人。
先前她还想着留芳府内的男宠伶人怎都如此新鲜得趣儿,换了一批又一批,多得不愁腻味的。
如今她算是晓得了。
姜昭同止妄道:“和尚,你且先应着他,在留芳府吃好睡好,然后再问问云蔺可在此。”
止妄一面听着姜昭的声音,一面对着管事道:“贫僧乃出家人,也不求锦衣玉食,今日来此是为了寻一个人。敢问管事可否为贫僧引见一下云蔺云大人。”
他这话,既是对管事说,也是对姜昭说。
哪怕路途艰苦,历经千难万险来到此处,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接受姜昭的好意。
管事一怔,“你来此是为了寻人?”
他在留芳府这般久,见多了落魄的人,虽说和尚是不曾见过的,但他瞧着眼前这人,面容清瘦,衣着破败的,心中早就将他定论为以容色求生计的人。
顿觉得不该呀……
他又道:“我家殿下,是不避讳出家人的,没有头发也是无妨的。”
姜昭一听,搅着发丝的手猛地一顿,心下无端生出了几分窘迫。
这管事怎如此多事!
谁说她不避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