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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端起瓷杯抿了抿。
“太凉了。”
她话音刚落,便反手将瓷杯内的水尽数泼到了侍女脸上。又顺势砸碎瓷杯,拾了个锋利碎片。趁着那侍女慌乱之际,迅速起身抓着她的头发,狠狠往下一扯。
姜昭生得高挑,她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不知尊卑的婢子,目光里淬着森森的寒,冰冷的瓷片紧紧得贴着她的面颊,姜昭看着她的眼里漫上了惧色,泛出了泪花。
“孤如今哪怕是任人鱼肉,也不是你这等卑贱之人可以折辱的,昔日孤身边的侍女仅是打翻了器皿,也是会被孤赐二十板子的。”姜昭道,“二十板子落在身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会死呢。你看你如此不敬,罪责远过于打翻器皿,是该如何罚呢?”
皮肉往下一陷,瓷片没入其中,侍女感到脸颊出传来剧痛,明艳的鲜血大片大片地滴落,染红了衣襟,她恐惧至极,猛然尖叫一声,奋力从姜昭手里挣脱,捂着脸,满手鲜血地跑出了去。
待到室内再无他人,姜昭猛地踉跄两步,跌坐到太妃椅上。
方才那些举动,近乎用尽了她所有力气,但她必须拼着这一口气来威慑恶仆,否则稍有退让,便会迎来无穷无尽的刁难与折辱。
昔日挽弓打马,能不眠不休玩乐个三天三夜的力劲,似乎全然被那毒药吞噬殆尽,时下的她,可能连走出这个院子的力气都没有。
姜昭有点悲凉地闭了闭眼。
还真的是……落魄呢。
未过多时,姜昭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她抬眸警惕地看向屋外,悄然将瓷片藏入袖中。只见一支清瘦修长的手掀开珠帘,柳彧提着早膳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天水碧色直缀,腰系修竹云纹绅带,萧萧肃肃,行走间若玉山上行,含光映人。
倒真若风流名士一般。
姜昭看见他便讽刺至极地笑了。
柳彧如何没看出她眼里的刺意,但这条路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能再回头,他必须一头走到底。
“你方才可是伤了侍女?”
柳彧将食盒放下,瞧见了碎裂的瓷杯,这般问道。
姜昭斜乜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怎么?伤不得?”
柳彧俯身将她脚边的瓷片一一拾起,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没什么力劲,又何必如此强迫自己,倒不如好好修养修养身子。”
理清了地面的那些瓷片后,他忽而欺身靠近她,仅有咫尺之遥,风流清朗的色相全然入眼,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姜昭的面容上,粘腻湿濡。
靠得这般近,竟没使得慕恋颜色的姜昭生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反倒泛起了一种极为恶心的感觉,她不由得捏紧了广袖下的瓷片。
柳彧黝黑的眸里倒映出姜昭憎恨且戒备的神色,他忽而一笑,用力桎梏住她的手腕,将那泛着冷光的尖锐瓷片夺下,一不小心蹭到了血。
现在的姜昭虚弱无力,他近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压制住她的反抗。
“若是你不喜欢那侍女,和我说就好了,何必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他夺下瓷片后便直了身子,瞧见手里染了血,便一面用帕子轻轻擦拭着,一面不徐不疾地说起了朝堂上的事。
“之前你落水后我被姜砚禁足于府中一月时间,今日期满才重回朝堂,却不见他来朝听政。而后我询问其他朝臣,方知姜砚称病不理朝政已有一月有余,政权尽落王符之手,如今朝堂唯有谢良可与之制衡。”
姜昭闻言,心下猛然一紧,便也顾不得与柳彧的龃龉,忙追问道:“皇兄为什么会病了?我落水后朝庭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前匆匆醒来,只听柳彧和谢良密谋时,曾言王符从秘书丞一跃为中书令,其余的是一概不知。
原以为皇兄不过是亲信小人,一时受奸人所惑,怎么如今……会称病不理朝政……
究竟是生了重病还是受人所害?
诸多思绪漫上心神,猜想越多便越是恐慌,她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有些颤抖的身躯,迫使自己镇静下来。
柳彧看着她定了心神,又继续道:“姜砚并没有病。我们从宫里打探到,如今姜砚是受一干道士和尚蛊惑,日夜沉浸在道观修炼,称病不过是借口。”
“姜昭,他已经不是你心中的那个皇兄了,他已经变了。”
柳彧想起被迫告老还乡却病死于途中的张信,那当真是为国为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忠贞之臣,他有些悲哀地闭了闭眼,“亲小人,远贤臣,乃朝政倾颓之始。”
“不会的。”姜昭咬牙,她不信,“皇兄自幼学习治国理政之道,不会如此昏聩。”
她仰头,恶狠狠地盯着柳彧,“哪怕真如你所言,我皇兄心智大变已有昏君之相,但他一日不死就依然是君,你生为臣子食君粮、受皇恩,理当行君臣之道,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不是借此机会满足一己私欲。”
“柳彧,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你罪恶的行径找个高尚的理由罢了。”
柳彧苦涩地笑了笑,“姜昭,我不是圣人,也成不了那样的臣子,我不甘心。”
他们所处地位与立场不同,所受的教化也不同,故而没有一点握手言和的可能,季望当年愿意教导柳彧,是看中了他的心气与天赋,所以授予他毕生所学却不曾束缚过他的性子。
也许这闻名天下的名士也不曾想过,正是因为这异于时人的性子,才催生了他如今的不臣之心。
姜昭对他所言尤为不齿,只觉他身为读书人所学的圣贤书都喂了狗了。
“罢了。”柳彧似乎不想再讨论这些,将放置了有些时候的膳食,端到了云头方桌上,道,“饭食要凉了,先吃吧。”
可柳彧在此,姜昭看着他的脸就觉得食不下咽,怎会吃得下去。
她冷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柳彧道:“我虽然心悦于你,但也未必能事事容忍,昔日你万般折辱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可莫要再惹我生怒。”
他的眼里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邪气,本就漆黑的眸子越发深沉,“我不想让你死,但也未必想让你醒来,其实你睡时的安静模样,我更是喜欢。”
姜昭咬着下唇,面色惨白。
她不能再昏睡下去。
用膳而已,没必要为此惹怒柳彧。
怀着满腔的屈辱与不甘,姜昭愤愤地拿起快箸。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了止妄的声音。往日的这般时候,他应该是在做早课,但现在,他却并不在念经,反而徐徐道起了一些藏家风俗。
姜昭垂眸用着膳食,却不由自主地听着他的声音,听着他生长之地的所独有的趣事。
第49章 以叛佛的罪孽
茫茫草原; 皑皑山峰,青稞田地笼上了万丈金辉,肥壮的牛羊漫步在五彩霞光中; 八百山水,八百经幡,八百梵唱; 雪域高原上虔诚的信徒; 一步一叩首,一步一长头,吟唱着最古老的颂词; 遍地经幡迎风飘扬。
佛国的草木、山水、牛羊、微风、细雨; 在这位佛子的口中,无一不沾染了佛的慈悲。
在十岁以前,年幼的丹鞅嘉措也曾随着高僧漫步在他的国土,也曾眼见皈依的信徒匍匐在青山脚下,也曾耳闻经筒转动之际; 长风渡过、牛羊低吟。
姜昭就听着他用着清越柔和的声线,将昔日镌刻于心的俗世风烟,娓娓道来。
眼下的困境在一时之间; 似乎也再没那么难以忍受。
柳彧走后; 姜昭独自坐在菱花镜前; 梳笼着一头若流水般光泽的秀发,如今没有紫檀替她盘发; 便只好任由着这三千青丝披散在后。
思及原先的亲信,她不由得有些忧心。
和尚能听见看见她这里的情景,说不定可以知道些什么,于是姜昭问道:“和尚; 我昏迷之后,你可有瞧见柳彧将紫檀她们如何了?”
那头的佛子略一思忖,回想起柳彧曾在姜昭昏睡时叨叨絮絮的那些话,便道:“殿下的亲信,如今应该是被禁足公主府的幽庭院。”
公主府内虽然没有私设牢房,但总归是有责罚犯了错的下人的地方,这幽庭院就无异于囚牢了。
姜昭放目一看她这寝殿,瞧见了紧紧阖闭的殿门与窗扉,冷冷地笑了。
且不说那幽庭院,如今这寝殿、这偌大的公主府,又如何不是囚牢?
而她,是这个囚牢里最大的囚徒。
止妄安抚道:“殿下莫要忧心,紫檀她们一时半刻应当没有生命危险。”
姜昭颔首,眼下柳彧取走她的印信,又囚禁她,是为了调动千机军。父皇给得隐密,极少有人知晓她手里有这么一支兵马,包括姜砚也未必知道,若是真有一日|逼宫,势必让人猝不及防。
当初父皇赠予她一支军队,是为了让她自保,却不料如今会成为逆贼手里出其不意的利器。
姜昭不由得恨极,手里的象牙五色梳往下用力一滑,突地扯下了几根青丝,她看着篦齿间缠绕成团的乌黑发丝,心中更是愤然。
“和尚。”她叫唤道。
止妄没回应。
姜昭闭眼瞧他,见那银纹法衣的佛子身前,跪坐着一位红衣老和尚。
她见过这老和尚,有时候止妄的饭食是他来送的,但只消他一来,就会叽里咕噜地说一堆话。
这会儿也是。
姜昭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那老和尚慢慢地起身走了,长长的佛殿之路,两侧皆是光华璀璨的长明灯,如此白昼之下,这些灯辉依旧不曾失色,老和尚便在此间回眸,用着他那布满风霜的眼,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止妄一眼。
这个眼神太过于复杂,此时的姜昭尚且还看不明白,但多年以后她再度想起,便会知道,这是一个倾其一生处于政治斗争的漩涡中,不曾消停过的人,对于他的信仰满含无尽留恋的眼神。
许久之后,殿门阖上的声音响起。
止妄于佛前抬首问道:“殿下唤贫僧,是有何事?”
姜昭抿了抿唇,老和尚方才那一眼还在她脑海里尚未消散,她忍不住问道:“和尚,刚刚那个人……是谁呀?”
止妄沉默了片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