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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渐渐地停下步伐,蜷缩在一处角落里小声地啜泣,直到哭干了泪,喊疼了嗓。
“殿下。”
有人温和地唤她。
宛若融去冰雪的春光暖阳。
世间所有心墙,唯有温柔难防。
姜昭满脸泪痕地仰头,她似乎在恍惚间,在这片无尽的黑暗里,瞥见了一抹微光。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携着十里春风与九天清辉来到她面前,这样柔和的光打在她的眼上,领着她一步又一步走出这悠长悠长又寂寥的梦境。
她缓缓睁开了眼,眸里的水光未散。
此时殿内无人,窗外还是黑夜,姜昭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止妄闭眼看她,只见这面容苍白的女郎半靠在锦塌之上,烛火微微晃动,淡黄的光影打亮她的面颊,却无法为其添上些许颜色,这般蒙昧之下,她额头裹着纱布,神情恍惚地瞧着窗外,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难言的悲伤里,显露出缺乏血色的纤弱姿态。
“殿下。”
这是和梦境里一般无二的温柔声音。他安抚道:“莫要难过了殿下。”
他从未安慰过人,因而再如何温柔,这样干巴巴的话语也无法使得眼前的女郎重新开心起来。
姜昭沉默了许久许久后,眼里终于泛起了极其微弱的波澜。
她问道:“和尚,我睡了多久了?”
止妄柔声道:“没多久,只是夜已经很深了。”
姜昭的目光转向窗外,见天边的月亮弯作冰冷锋利的钩子,似乎要将夜色这块巨大的幕布刺出些缝隙似的,她忽然道:“和尚,你念会儿经吧,我想听你念经了。”
止妄见姜昭的情绪似乎平稳了许多,轻轻地说了声“好”。
他仰头目视佛祖,双掌合十,缓缓念起了经文。
这一次,姜昭却没有因为这冗长的经文而陷入沉睡,她听得极其认真,似乎是要将这一字一句都揉进记忆里。
直到止妄的声音平息,她才问道:“这是什么经。”
止妄:“殿下,这是普渡经。”
姜昭淡淡地点了点头,她又问:“佛家崇尚来生的说法,真的有来生吗?”
止妄:“殿下,你觉得它有,便是有的。”
姜昭掀开锦被,身上仅有一件单薄的中衣,她赤脚踩在地上,推开宫殿的门。
此时不知是几更天,只见月上枝头,散发着幽冷的清光,这片夜色如文人倾洒的浓墨,还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长风,春寒料峭,她越显单薄。
止妄不由得皱起眉梢,“殿下,你应当添衣了。”
姜昭没有理会他。
殿外守夜的宫人已经打起了瞌睡。
姜昭悄无声息地越过这些人。
直到他们渐渐消失在身后,她赤着脚,开始小跑起来。
止妄看着她,心中的忧虑一时覆水难收,只将手中的佛珠转动得飞快。
他叹了口气,道:“殿下,你慢些罢,慢些罢。”
可姜昭何时听得进他的话了,她踏过鹅卵石地,绕开九州池,沿路漆黑一片,她不坐凤架,身侧也没有掌灯的宫人,就这样凭着熟悉的记忆,一路跑到了齐天子的灵堂。
这会儿是深夜,然而灵堂里却摆满了烛火,澄明清亮,宛如齐天子在时一般,依旧是紫微城最为明亮的光辉所在。
朝臣和宫妃已经离去。
守夜的宫人瞧见了这位仪容颇为不妥当的淮城长公主,皆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姜昭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神色恍惚地往里头走。
烛火流光之中,她瞧见了在灵堂内哭泣的皇后。
“母后……”
她唤道。
皇后仰头看来,一见是姜昭,连忙就抹去了泪,收起脆弱的姿态。她疾步走到女儿面前,捏了捏她的手,指头裹着纱布,掌心冰凉无比。
“你怎么穿得这样少!”她嘴上斥责着,眼里却流露出疼惜之色,“这么大了,鞋竟然也不穿,快坐下。”
她一面嘱咐近侍去拿些衣物,一面拉着姜昭坐到团蒲之上。
身侧是金丝楠木棺材,雕有双龙游天祥瑞图案,纹理精致华美。齐天子冰凉的身躯正躺在里头。
姜昭轻轻咬着下唇,忍不住依偎到皇后怀里。
她依然不敢相信,那个疼爱她的父皇真的走了。
分明前些日子,她还和父皇吃了一顿饭,还讨走了父皇最喜欢的玉雕。
那时候父皇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就将玉雕送到了她手上。
父皇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时候出了毛病了呢?
他分明、分明一直呈现着极为硬朗的状态。
思及此处,姜昭的眼里又漫出了泪花。
她的父皇,在病痛缠身之下究竟装了多久?
柳彧被提拔至国子监祭酒。
云蔺在弹劾宣平侯之后,成为监察御史。
以及朝廷之上被罢黜贬谪的老官员。
这一切的一切,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的呢?
姜昭水光泠泠的美目落在了棺木之上。
耳边是低迷的吟诵。
那和尚又念起了普渡经。
第33章 直至灭亡方可罢休
此时; 是破晓前的万相灵宫。它沉默在夜色里,依旧高大巍峨,似乎要等到黎明的光辉倾覆而下; 再呈现出庄重威严的佛意。
这里是西域百姓终其一生也要叩首长拜的圣殿。
里头住着是普渡众生的人间佛子。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位慈悲的佛子,是以一生为代价; 承担着如此沉重的责任。
他照见五蕴皆空; 度尘世一切苦厄。
同时也注定了他,不能拥有苦厄。
丹鞅嘉措吟诵了一夜的经文,伴随着耳畔经久不绝的哽咽声。
有人推门而入; 步履稳健。
丹鞅嘉措停止了吟诵; 缓缓睁开眼。
“王,您的早膳。”
与以往不同,这是一道略显粗犷的声音,并不是很熟悉,却也不算陌生。
但足以让人意识到; 今日来送餐的并非是班|禅桑其。
班|禅对待佛子的事情一向是亲力亲为,极少会安排其他人来做,似乎生怕这圣洁的佛子受到了凡俗的亵渎。
因此; 既然能被班|禅安排到万相灵宫; 必然是亲信之流。
故而丹鞅嘉措只是平淡地; 点了点头。
他听见餐盘放置在桌案的声音,但过了许久; 却始终不闻这人离去的脚步。
那个人动了动,似乎跪在了团蒲之上。
又过了些时候,他发现佛祖金身之下的那位佛子,始终端坐; 不动如山,并没有任何要理会他的意思。
于是他问:“王,您不吃些东西吗?”
丹鞅嘉措捻着佛珠,终于缓缓转身,道:“慕达纳将军,别来无恙。”
一双慈悲目,天生佛相。
慕达纳高大威猛的身躯轻轻一颤,久违的熟悉感自心间升起。
自从去了边境,他已经有许多年不曾见到丹鞅嘉措了。
记忆里似乎还是他孩童时期的模样。只不过眼里的睿智与慈悲,却一点也没变。
慕达纳忍不住靠近他。
丹鞅嘉措却缓缓站了起来,脚踝的锁链随之而动,发出低沉的声响。
他看着慕达纳震惊的神色,眉眼温和地道:“时隔多年再见,不知将军这些年过得可好?”
这位慕达纳将军在年轻时,是负责寻找转世佛子的小将,四世佛子预计到自己即将圆寂,受到佛祖之意,感知到转世之身所在的大致方位,便受命慕达纳等人提前去守候。
慕达纳那时在西藏某处的汉人村落里守候着,此处在近期要落地的婴孩有十户,原本他是不相信佛子的转世之身会是汉人,但忽然一日,他见冰面乍然融化,茭白的莲花开满池,大片大片的绽放,而后不远处的屋内,传来了婴儿的哭啼声。
他冲进屋内,见到了那个出生就睁着眼的婴孩,猛地就相信了,佛子的转世之身,除了他,不会再有其他人。
某种意义上而言,慕达纳在抱过孩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改变了这个汉人孩子的一生。而他,作为佛子降生的见证者,对这个生来带有异象的孩子,更有着超乎他人的虔诚。
故而见到丹鞅嘉措脚踝上的锁链,他觉得自己的信仰被人践踏了,哪怕自己是班|禅的亲信,他也无法接受佛子遭受这样的苛待。
慕达纳愤怒地道:“班|禅大人怎可如此对待您?!”
对此,丹鞅嘉措依旧平和地道:“班|禅亦有他的苦心,只不过,是我恕难从命罢了。”
他似乎一直是如此,即使遭受到任何或好或坏的待遇,都是能够如此的平静柔和。
慕达纳沉默了下来。
班|禅曾和他说过,佛子有离开西域之心。
可……哪有国家的王,会想着要离开自己的国度呢?
慕达纳试探地问:“王,你为什么会想要离开西域,前去大齐呢?”
丹鞅嘉措将视线落在了佛祖祥和的面容上,他道:“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我时常在想,我的子民为众生,天下人亦是众生,既然皆是众生,我为何却只渡了一方之人。”
若他不曾通过姜昭的眼,见过更为广阔的天地,或许他会一直以为,他的子民即是他的众生。
西域之地,全民信仰佛法,高僧众多。然而中原却不是,佛法在传入中原后,却逐渐走向一种固步自封的状态,因此无论是佛家的思想还是经文,都停滞在早期的一个阶段,甚至在经过掌权者的手后,呈现出曲解概念的现象。
目睹这样的情况,让丹鞅嘉措意识到,需要有人前往中原,将佛法传授给中原的百姓,破除他们的蒙昧。
但慕达纳是个将军,他将国家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所以他无法理解丹鞅嘉措的理念。
“您是这片大地的王,只消渡这片土地子民的苦厄便好了,为何…为何还要执着于其它地方?”
丹鞅嘉措回眸看他,“这片土地的王可以不是我。但佛祖给予我佛意,必然有着更为重要的大任降予我,这十年间,我已想得极为明白。”
传道、授业、解惑,远比作为西域佛国的傀儡君王,更为重要。
丹鞅嘉措垂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