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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笔就情不自禁地点下了。
姜昭叹了口气,道:“罢了。但你不至于为此事匆忙,定然还有什么事儿。”
紫檀颔首道:“确实还有一桩事儿,方才奴婢在路上遇见皇后贞观殿的宫人,说是今儿点了三甲后,圣人要在宫里设宴。”
按理而言,御试点了三甲后,应当是第二日由礼部承办恩荣宴,宴请新进士。
怎就当夜就办了?
姜昭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紫檀心领神会,又继续道:“殿下,这宴会还有宴请朝官命妇和未婚仕子仕女,后廷有封号的公主都是要来的。”
这下姜昭明白了,原来是个相亲宴。
她登时就心生不妙的预感。
果真,她旋即又听紫檀说:“殿下,皇后娘娘说,这是圣人特意为您办的,让您今晚务必要仪容妥当些。”
姜昭竟也不知自己是如此愁嫁,虽说快到了二九年华,但才退了婚就重挑驸马,未免也显得过于急切了些。
她捂着头,怏怏地道:“好了好了,我知晓了。”
紫檀兴致勃勃地替姜昭琢磨起夜宴的衣物,她嘀咕道:“殿下这件天水碧色的流仙裙,倒是与柳郎君的竹叶衫相配。”
而后她又将目光转向衣橱里的九重月白纱衣,“还是这件好些,与云郎君相衬。”
姜昭:“?”
这些话让姜昭听得无比刺耳。
怎就一会儿柳郎君,一会儿云郎君了?
姜昭:“紫檀,满朝青年才俊,你如何就觉得我应当中意他们中的一个了?”
紫檀最后拿着九重月白纱衣走来,笑道:“殿下最喜欢的,不就是生的俊俏的郎君吗?”
“话是这么说。”姜昭一头倒回床榻上,“但生得俊俏的也未必只有他们呀。”
紫檀无奈地瞧着她,“可适龄郎君大多已经有了婚配。殿下,奴婢倒觉得云郎君不错。”
公主之尊,无论嫁与谁都是属于下嫁,依着姜昭的想法,大抵天下没什么人能够配得上自己。
但按照常人的眼光,柳彧有才,云蔺温煦。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但姜昭心里就是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只好将这些心思归结为,自己看不上他们。
姜昭推开紫檀手里的九重月白纱衣,仰头道:“给我挑一件最艳最红最华丽的宫装。”
生来就是鲜花着锦的淮城长公主,又岂会在意能不能与人相配,纵然是相配,也应当是他们能不能为她作配。
夜里的紫微城,华灯初上,如同有万千星辉落入人间。
齐天子携皇后落座于明堂之上,龙袍凤衣,织就一片锦绣江山。
下方臣子命妇皆起身相迎。
由于这场夜宴明面上是为了新进士设的,所以此次制科新进士的席位都在齐天子的左侧,朝廷命官与其家眷都在右侧。
虽说此次夜宴不算是正经的恩荣宴,但礼部还是安排得极为妥当。
然皇后的眼风一过,却发现她最宠爱的女儿不在宴席上。
今夜这场宴会本就是为姜昭准备的,作为主人公怎么可以不到场呢?
皇后忍不住拧起了眉头,正想安排身边的宫人,去看看姜昭到哪里了。
但齐天子却阻止了她,笑道:“依昭儿的性子,她定然是要等礼官将那些规矩流程走完,才肯入席,你且等等罢。”
皇后一想也是,便无奈地点了点头。
而后礼官刚将冗长的赐宴词念完。
姜昭就一身绛色缠枝花卉织锦百裥裙,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
仍是绝代的韶华,仍是极艳的姿容。
这般不徐不疾,这般恰是时候。
适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她身上。
毕竟……是真的太显眼了。
衣裙委地,云鬓花颜,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之上,如厮艳丽夺目。
到了这时,在场的年轻仕子才恍然想起,这位大齐天子的明珠,也曾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窈窕女郎。
只不过,有些人仰望得久了,便只能被仰望着。
最终成了年少的一场旖旎美梦。
“父皇母后莫怪。”姜昭扶了扶发鬓,笑得艳光四射,“公主府有些远了,便不小心来迟。”
这个理由在百官看来,当真是无法苟同。齐天子当初在建造公主府选地段的时候,可是专挑离皇宫近的地方选。
但且不论这个理由如何,齐天子一见她就笑开了,哪会顾及什么迟不迟的。
毕竟理由从来都是讲给想听的人听的。
齐天子示意姜昭入座,“无妨,此次是君臣同乐的一场夜宴,不必讲那么多规矩。”
姜昭顶着众人的视线入席。
她落座后扫了对面进士席一眼,前三甲的位置尤为靠前,很快她就瞧见了柳彧和云蔺,他们之间还隔着一位美髯长须的榜眼。
在两个白面小生里横插个老生,瞧着格外突兀,姜昭忍不住就无声地笑了。
而游弋的视线恰好与柳彧对上了。
柳彧似乎对她还怀着些怨气,一双平直的眉毛缓缓就皱在了一起。
姜昭觉得这柳彧都参加了御试,得了状元,还对她有怨言,真真是个极为小肚鸡肠的人。
于是她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柳彧看着她,缓慢又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幼、稚。”
姜昭看懂了,也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晦、气。”
公主娇艳欲滴的唇瓣上下轻触,落入柳彧眼中,不知为何,在生气之余忽然就让他生出一种难言的悸动。
他竟一时有些出神。
身侧的榜眼忽然用手肘碰了碰他。
“我大齐长公主当真是国色天香,对否?”
柳彧回神,断然否决:“彧并不这么认为。”
老榜眼喝了杯酒,摇头道:“状元郎你心不诚,对面那么多千金小姐,你可是直勾勾的盯着最贵的那个瞧。”
柳彧忽然冷声道:“绝无此事!”
他别过头,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老榜眼看着他红得格外明显的耳轮廓,拿着酒杯轻轻“哼”了一声。
在场的各个少年郎,又有哪个不是盯着最尊贵最娇美的那个女郎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都是少年心性。
老榜眼乐呵呵地将一颗葡萄丢进了自己嘴里。
觥筹交错,宴酣之乐。
转眼时间已去了数半。
齐天子瞧着那群青年才俊,笑道:“今诸多才子佳人在场,不若来个飞花令。”
众人心道:果然还是来了。
诸多朝官与齐天子做了这么久君臣,自然还是能摸清楚几分帝王心思的。
比如,他对爱女的婚事。
然新进士不懂呀,他们还未正式踏入官场,倒还不懂君王的一些小心思。
当下就有进士应和君王。
飞花令属一大雅令,比较高雅,故而可登大雅之堂,但同时难度也比较高,没有诗词基础的人根本玩不转它,所以这种酒令也就成了文人墨客们喜爱的饮酒助兴之事。
能从千军万马的制科里,脱颖而出的新进士,无一不是学富五车之辈,有机会在皇帝面前大展身手,他们自然是没有推拒的道理。
齐天子觉得他们很是上道,于是笑容更甚,“既然大家并无异议,那就由状元郎最先开始,对不上的人就……喝个十杯罢。”
这位喜笑颜开的君王在年少时也没少行过酒令,他捻着九龙金玉杯,再度笑吟吟地道:“此是皇宫佳酿,不过十杯,也不算辱没了才子佳人。”
第24章 你想借驸马的身份,平步青云?……
柳彧被点到名时,也不显慌乱,只见他不卑不亢地起身朝齐天子行了个礼,而后一手挽袖先喝了一大杯。
有人笑道:“诶,柳状元,这还没开始你怎么就喝上了。”
柳彧目光稍抬,似有凛凛华光落入,他道:“这飞花令一但开始,彧就喝不上了。”
这意思是他不会输。
那人没想到柳彧在诸多贵人面前也如此恃才傲物,不由愣了一愣,但想到对方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一时也无言以对,只好讪笑着别开了目光。
柳彧总是这般狂妄,却又狂妄得尤为真实。
姜昭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跟看戏似的,看着这些才子才女行酒令。
她也跟了好几轮,随着一圈圈下来,渐渐的就有人开始落败退场。眼瞅着人越来越少,太子也有些力不从心,她寻思着自己也差不多了,就退了场。
总之又过了十几轮,飞花令仅剩下前三甲在玩。
老榜眼是对联科的甲等,到了后面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什么古句,就自己现场对,他也是个才思敏捷之辈,又接了好几轮。
后来他舔了舔唇瓣,似乎有些口干舌燥,连忙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老朽渴得慌,不与你们两个年轻人玩了。”
说着他就让宫人满满斟了十大杯,一杯接一杯的,全饮尽了。
齐天子见他豪气冲天,拊掌笑着说了声“好”。
而后,就仅剩下柳彧和云蔺两人在对句。
没了其他人的阻碍,他们两人一句接一句,似乎不带停歇的,时不时还有佳句频出,在场众人都不由得露出惊叹的神色。
太子一席颇为靠近姜昭,故而姜昭很容易就听见她皇兄的传来声音。
“阿昭,你觉得状元与探花,哪个好些?”
姜昭捂着头,瓮声瓮气地道:“都不好。”
太子摇头,“我猜你应当还是喜欢云蔺,毕竟他也算是你府上的人,若是你有心,即便是落魄世家子,也无甚大碍。”
姜昭仰头,灯火辉煌下,美目流光:“那皇兄会娶婢女为妻吗?”
太子断然否决:“怎么可能。”
而后他猛地就明白了姜昭的意思。
云蔺来到她身边时,便怀着不纯粹的目的,既然已经自贬身价,姜昭就不可能以平等的地位看待他,因此更不可能喜欢上一个与自身价值不匹配的人。
太子了然一笑。
姜昭似乎想起了什么,往国公府那席位瞧去,只见她姑母清河公主和谢国公并坐一席,二人貌合神离,始终没有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