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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过东街,长卿看到间糖油酥铺子,馋了…她凑去殿下身边,巴拉着殿下衣袖,“殿下,停车买个糖油酥来吃好不好?”
殿下目光在她面上一扫而过,“入寺食斋用戒。不许。”
“……”长卿拧了拧眉头,暗戳戳咽下一口口水。她以前也随阿娘礼佛,只是不能吃荤腥的,糖油酥好似也没什么不可。
朝云一旁笑了笑,将她拉了回去劝着,“殿下礼佛油水都少碰,你别触他的霉头。”
“……”长卿望着窗外的糖酥饼,摸了摸自己可怜的胃。
马车停好在相国寺门前,长卿和朝云伴着下了车,殿下方才从车里行了下来。苏公公在前领路便引着殿下往寺里去。两个小僧来迎,一人留着苏公公旁边候命,另一个匆匆赶回去寺里,与方丈传信去了。
长卿和朝云一道儿,跟着殿下身后走着。方才行到天王殿门前的槐花树下,殿下的脚步却停住了。长卿也跟着停了下来,她虽垂着眸,却扫见对面男人的四爪龙纹绣金靴,心里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便听殿下道,“皇兄也来了。”
长卿这才抬眸看了看,果然是晋王也来了。晋王旁边还跟着个姑娘,那姑娘眉眼实在与别不同,长卿一眼便将人认了出来,原是在东宫住过一阵的那位仙仙姑娘…
仙仙姑娘明明也看到长卿了,却好似全不认得她似的,目光又低垂了下去。
长卿心里正打鼓,仙仙姑娘怎会去了晋王身边的?她正觉着奇怪,却见晋王目光从她面上扫过。她害怕晋王,更怕晋王问起来她与殿下的关系…她忙也垂眸下来,不敢再看了。
却听晋王回了太子的话,“都是陪皇祖母来礼佛,”兄弟两人这才一道绕过天王殿再往里去了。长卿与仙仙平肩跟在两位主子身后,与仙仙相视了一眼,便忽的明白了过来,她就是仙仙姑娘,仙仙姑娘就是她,除了侍奉的主子不一样,她们都是主子手里的一颗棋…
行至禅院门前,殿下方才与晋王分道扬镳。长卿跟着殿下入了方丈禅房。方丈还未来,长卿却听殿下将朝云屏退了下去,方才侧眸问她,“你可认得方才摄政王带来的美人?”
殿下声音听起来几分冷意,长卿为了自己的小命,连连摇了摇头,“长卿不认得…”
殿下嘴角微微翘起,似很是满意:“很好…”说完便接着吩咐,“孤要与方丈一同论经,许你半天假。”
长卿方才便已经脊背发寒,忙对殿下福了一福,便退出去了禅房。
寺院里规矩严,女眷们入夜了不能侍奉男子,要分院而睡,长卿与朝云便事先去了殿下的厢房,打点好了殿下的行装,又给殿下铺好了床榻。两人才一道儿往女眷住处去,便见得太后娘娘的仪仗缓缓从外进来。
朝云忙拉着长卿福在一旁作礼。
太后今日来,并未带太多的人。只一位嬷嬷还有春桃秋芳两位姑姑跟着。内侍大人引路,一行仪仗从朝云和长卿身边行过的时候,太后娘娘正看见了长卿,话语声里慈爱温和,笑着问道,“长卿也来了?正好,哀家今日也没喊她们来作陪,你来与哀家说说话。”
该来的总要来,长卿只觉着,她损了殿下身子那些事情,太后娘娘怕是要与她秋后算账了…
第24章 。 疯魔(4) 她也不知道,殿下算不算是……
朝云对长卿抿了抿唇,低声嘱咐了她一句,“万事小心。”
太后娘娘特地行到她跟前,伸手来让长卿扶她。长卿忙抬手去扶着娘娘的手臂,方随着太后娘娘入了厢房。
这厢房寿和宫里早有人来打点过了,布置得同寿和宫的偏殿没有什么两样。屋子里还点着一味藏香,沁脾养神。
太后娘娘坐去了软塌上,又吩咐厨房做几道斋菜来。嬷嬷和两位姑姑领了太后娘娘的旨意便都退了下去,屋子里便只剩长卿一人侍奉。
长卿觉得太后娘娘该是要问她的罪了,忙要跪下先说些好话。
可太后娘娘却将她扶了起来,“这几日风波我是听了不少,可也不该怪你。倒是悠然平日里在府中该是被宠坏了,害你重病。本该她向你陪不是才对的。”
长卿没回话,这声道歉,她倒是受得起的。她吐过的心头血,上一世她失过的孩子,都该要算到纪悠然头上…
太后娘娘也好似看出来她的小心思,“不过,哀家听闻,你有孕了?”
“……”昨日的话都传到太后这里了。长卿连连摇头,“长卿并未有孕,昨日在尚书府里,殿下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太后娘娘却拍着她的手背,笑着,“有孕是好事,无需这么紧张。”
“长卿,是真的没有。”纪悠然给她的避子香囊带了那么久,她又大病初愈,该如何有孕?太后娘娘面上对她和善,可也是纪悠然的靠山,又怎会希望她真能有孕?长卿心里是清清明明的。“娘娘若不信,可让太医来请脉。自从长卿入病,殿下便没碰过长卿了…”
太后面上笑容一怔,“你这孩子,这么害怕做什么?哀家是墨儿的长辈,自是希望他早日开枝散叶的。你前阵子病着,他心疼,如今得好好养着。”太后说着,外头便已经有人送了斋菜来。
长卿忙去扶着太后移步来了桌旁,她便与娘娘布菜。
用过了午膳,太后继续拉着长卿说话,多是闲话。长卿侍奉了太后先抄了一会儿经书,便有小僧来通传,说是诵经法会就要开始了,方丈请太后过去。
长卿陪着太后娘娘出了门。因得是去法会,太后娘娘更是消减了随行,只带了她和嬷嬷在旁伺候。
娘娘心境看似不错,边行路,边将寺院中的花草都夸赞了一遍。长卿一旁听着,只觉跟着这样的长辈,心境该也能平和一些。她嘴角刚刚浮起笑意,却听娘娘问起来,“京都这几日倒是春意盎然,可北疆的春天来得晚,也不知安远侯和夫人可还安康么?”
长卿心中咯噔了一下,上回她要去秦王府中侍奉的事情被殿下打断,阿爹阿娘特赦的事情,便不了了之了。方才她侍奉在娘娘身旁,便一直想开口问问,只是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时机。“长卿听人说,北疆的春天得要到四月。眼下该还是很冷的。”
太后拍着她的手背,却亲自将话头戳破了,“安远侯和夫人特赦的事情,哀家是记得的。”
长卿也记得,上回娘娘便想用父母特设,换她另从秦王。娘娘虽对她好,可真要从娘娘那里讨要些什么,长卿便也得准备好代价…“多谢娘娘记挂。”
太后娘娘却笑着将话头一转,“只是这阵子,东宫不甚安宁,哀家便一直在想,长卿你的去处…”
长卿脚步稍稍慢了些,太后娘娘好似在暗示,若她离开东宫,便能换得父母特赦…
可她的去处…安远侯府倒了之后,京都中人都避之不及,她在这里早就没有亲人了…自从入了东宫,她便跟在殿下身边,日日侍奉殿下虽也很是辛苦,可肌肤之亲,同枕而眠…她也不知道,殿下算不算是她的亲人…
太后见她目色迟凝,便也没再问下去,只道,“哀家寿宴还有些时日,长卿你若想好了,让人通传一声,来寻哀家便是。”
长卿知道,娘娘是在给她时间考虑。她忙对太后福身谢过,方才扶着娘娘继续往宝殿中去。
行至大雄宝殿门前,长卿方见得太子和晋王都在候着了,方丈也一同在迎着太后。
凌墨目色从长卿身上扫过,见她面色不好,可法会就要开始,他无暇顾及。只先与太后请了安康,又跟着方丈身后入了大雄宝殿。
长卿与嬷嬷一同立在门外,听着宝殿中一干僧众唱经声传来,古音袅袅,沁人心肺。长卿也跟着缓缓闭上眉眼,听取佛音,心境却怎么也平不下来,眼前飞速地闪过一些景象…
明明是白日里,她却只能看到自己沾满黄土的双手。她跪在地上手刨着个大坑…她很是用力,四周都是雾,她也无暇顾及,身上起了大汗,她却好似没有了知觉。
她余光扫见了那双黑金龙纹的朝靴…晋王一身暗紫蟒袍,背手立在她旁边,冷冷与她交代,“只能找到这些。”晋王说着,指了指一旁两个骨灰瓷坛。
她以为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可是并没有,她急忙跪着过去,紧紧抱着两个瓷坛,“阿爹,阿娘…”
一声钟响,将长卿从记忆深处拉了回来。她猛地惊醒,眼角竟是还挂着泪珠的。她忙抬袖擦了擦眼角,又轻微抽了两声鼻子。方才看到眼前殿下不知何时已经从宝殿里走了出来,正立在她对面。
长卿心里一惊,不知殿下有没有看到她的眼泪。却听殿下道,“随孤出来。”
见殿下背手去了一旁侧殿,长卿忙跟了过去。侧殿里是一尊卧佛像,四下无人,长卿方才与殿下福了一福,“殿下寻我?”
殿下这才回眸过来,“太后方才与你说什么了?”
长卿答道,“太后娘娘问,长卿是否有孕了。长卿自是答了没有。”
殿下抬袖来碰了碰她的脸蛋,仿佛几分不信:“只是这些?”
长卿微微颔首,“其余便是些嘘寒问暖的闲话了。娘娘问起殿下的身子,又关爱了几声长卿的病…”
凌墨方才看她面色不好,才趁着法会间隙出来看看她:“行了。你且不必候着这儿了,回去厢房里休息。”
长卿这才又与他道,“殿下的厢房,长卿和朝云都打点好了。入了夜,寺院中男女院间禁足,长卿今日便不能侍奉殿下就寝了。”
“孤知道。”
听得他答了话,长卿方才福身出去,寻着道儿回去了她和朝云的小厢房。她病刚好,侍奉了大半日,确也有些累了。厢房里不见朝云的人,该是与太后娘娘身边的两位姑姑偷闲去了。
她裹着被褥去床上躺了躺,合上眼,便一觉睡了过去。
她又开始做梦了,梦中情形模模糊糊…她好似去了北疆与阿爹阿娘团聚,又好似回到了上辈子跪在二老坟前哭泣。
梦境的最后,一轮明月高悬在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