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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海、陆、恐
烧完香,余姨太想找妙仪师太问点事,左右见不到她的人,就问正在干活的小尼姑:“妙仪师太今天不在庵里吗?”
小尼也不看她们,边收拾东西边说:“师太这会儿有贵客,在房中呢。”
余姨太听了迟疑着不走,想等一会儿。
乔若初看出了她的心思:“姨妈,反正今天也没事,我陪您等一会儿吧。”
余姨太犹豫了一下,对小尼姑说:“小师傅,能麻烦您给妙仪师太递个信吗?”
小尼姑应下快步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说:“余施主改日再来吧,师太今日有不得已的事儿,无法招待施主。”
“谢了。”余姨太有些失落,“我想求个子嗣。”她自顾说。
乔若初觉得好生奇怪,今天,不正是庵里财源广进的好日子吗?作为庵里的住持,妙仪师太怎么不露面呢。
还有不得已的事儿,难道出家人不是六根清净的吗?
又站了一会儿,还不见妙仪师太出来,便死心了。
寻比丘尼不遇,她们只好退出正殿沿着石板台阶往外走。
已经中午时分,小尼姑来问她们要不要留下来用斋饭,余姨太委婉地拒绝了。
到了门口要出去的时候,猛然听到庵里有男人的声音,乔若初一回到,就见着了个高大颀长的背影。
他一闪就不见了。
可乔若初却瞧的清清切切的,那人,是林君劢。
他的影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他来这里干什么?
这行踪,也太诡秘了吧。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吃了一块无数只苍蝇盯过的蛋糕那样,胃里的东西搅动着要往上翻涌,险些吐了出来。
余姨太也听到了低低的男声,她牵着乔若初:“初儿,快走吧。”
乔若初被余姨太叫了一声,回过神来,由她扯着往门外走去。
出了庵门走远了,她才对叹息:“如今社会风气不好,有些男人啊,堂子里的女人玩腻了,就打尼姑的主意,唉,如今佛门也不清净了。”
这种事情,坊间早就有说法,说如今的男人玩的是“海陆空。”
江南水乡,水上做风月生意的不少,小舟里,乌篷一扯,舱内打个铺子,女子年轻媚饶,在水面上俯仰承欢,船底水流漾漾,身下娇喘吁吁,不知多赛神仙呢。这个连乔若初都知道。
陆地就不用说了,堂子里的妓女,生意历史悠久,去的人也最多。如今新兴的,为堂子里的妓女赎身,弄回家去做姨太太,倒成了有情有义的美谈了。
空,就是空门里的尼姑了。
年轻的俏皮尼姑念了几天的经,脱离了些许烟火气,但红尘执念也许还没断离的干净,被富家公子一砸钱,再用甜言蜜语的一勾,就沦落了。
以致人在佛门中,心恋红尘欢爱,到最后佛门红尘都没修成正果,有还俗为人做妾的,还有抑郁而死的,更甚至都有生了孩子抱着孩子一起跳河的。
近些年来这种事情听到不少。
只是相城的水月菩萨庵,向来口碑非凡,再加上相城古风淳厚,富家公子都是教养不错的,没听说过哪个从水月庵里传出风流事儿的。
乔若初心底下生出鄙视。
好个林君劢,皮囊里竟是这样的不堪。
表面自作清高,背地里大年初一就来尼姑庵里找事,太叫她失望了。
大约是他在水月庵里打哪个年轻小尼姑的主意,被妙仪师太发现了,刚才在谈条件或者威胁她吧。
乔若初不禁为妙仪师太捏了一把汗。
林的残忍,乔若初是见识过的,那晚从华意楼出来的路上,他是如何迅速利索,像杀鸡一样干掉两个他说的小毛贼的,她至今回想起来仍感觉周身还有血腥气没有散去。
她觉得妙仪师太拗不过他的,肯定要吃亏的。
至此,他的形象,与她心中的良人彻底没关系了。
他纵然救过她,然而,她也掩护过他,两下扯平,她觉得完全没有任何的瓜葛了。
尽管想的这样决绝,然而他吻过她,搂过她,摸过她,究竟还是在她的心坎上留下了痕迹。
“……色即是空……”
乔若初想起上次来时庵里的梵音,她现在好像微微有点意会了。
林君劢留在她身上的体温,也许就是色相吧,看不着摸不见,她不去想,便不存在,空空如也。
想着想着,她便把和他的肌肤上的亲密看淡了。
然而,终究还是有意难平的吧。
年初一到初六,许是辜家很忙,辜骏没到乔家来,乔若初也没地方可去,就窝在家中吃喝看书睡觉。
正月初七,她消磨时光到下午,提笔给夕诺回了封信,说了些客气的话,又稍稍唠叨了几句她生活中的烦恼,她告诉他,暂时不要给她回信,她要换地址了,等她安定下来会再写一封信告诉他新的地址的。
她打算邮局一开门就把信寄出去。
弄完夕诺的回信,她开始收拾东西。
辜骏跟她说过了元宵节,他先带着她到那边去看房子,谢咏明给他物色好了,就等他们去了亲自看过定下来呢。
她也没什么要带的,一个小小的皮质的包着黄铜边的行李箱,就足够装下她的所用东西了。
跟上次打算逃去北平不一样,她这次是去上海开始新的生活,以后想家了,还会随时回到相城来的,毕竟,相城离上海,不过咫尺距离。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出了林君劢送给她的绣着湘妃竹的小巧手包,是他的副官买的,也许,他不一定还记得这东西。
里面还塞满了一把钱,是当初她拿着翡翠白菜去干兴轩买的时候,他给她的。
一半的钱,她给了冯燕尔,另一半放在这里,她从来没动过。
她恍惚了一会儿,把钱取了出来,把手包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又放回了原处。
这些钱,她有了打算。
她打算拿去给冯燕尔的弟弟妹妹们读书用。
晚饭前,她去了冯燕尔家里。
第七十八章 世卿燕尔
冯家的院门开着,她一进院子,就看见她家里昏暗的屋子里,俯身站着一位穿长衫的男子,正在教冯燕尔的弟弟冯树庭课本。
见乔若初来了,冯燕尔迎了上来,满眼的喜庆显透着内心的幸福。
“这是我的未婚夫,冒世卿。”她指着穿长衫的男子说。
男子回过头来,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他带着金丝框边的眼睛,眼神正直明亮,容貌不是特别的出众,但有一股正直的气质。
原来他就是冒世卿。
三番五次地抗婚,拖婚,如今他竟然肯上冯家来了,乔若初猜测他定是喜欢上了冯燕尔,拿出娶他的诚意来了。
果然不差。
他在上海收到冯燕尔要求退婚的信,见信中字字珠血,句句决绝,他能想象到这位和他订了四五年婚约的女孩子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多么的悲痛,他动了恻隐之心。
加上,他追求的沪上女子张文蕙反投其他富家公子的怀抱,他情场灰溜,于是决意娶走冯燕尔,过一世安平的日子。
所以学校一放假,他就回了相城,和冯燕尔相处了几日,被她打动了,抛开了之前的成见,一心一意要娶她为妻。
“若初,听我父亲说你也快嫁人了,一直没时间去看你。恭喜你了。”冯燕尔说。
冒世卿也跟着她说:“恭喜,恭喜。”
一副很随和的样子。
乔若初对他很有好感。
“是的,我订婚了。”
她抬起皓腕把调皮的头发夹到耳后,落在冒世卿眼里,正如一副工笔的仕女图。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正好形容她,冒世卿想。
不过,他仅仅是单纯地觉得乔若初悦目,心还在冯燕尔的身上。
他一颗轻浮的心定了下来,不愿意再起波澜。
“我们过了正月就要完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辜家是大家,是不是准备好久啊?”冯燕尔问她。
“燕尔,咱们两个还是真一起长大的呢。告诉你个秘密,我要去上海了。”乔若初忍不住说了出来。
冒世卿不太知道她的事儿,只听燕尔说起过这个姐妹,知道她和相城辜家的长子辜骏订了婚约。
“去上海?”他不解地问。
辜家的产业都在浙江,好像并没有涉足上海的地界,他不清楚乔若初为什么要去上海。
“嗯,辜公子去租界的医院里做医师。”乔若初回答。
这么一说他理解了,现如今少年人都有自己的志气,并不总是要继承家里的事业的,他把辜骏也归为了这一类人。
“真是太好了,世卿说我们完婚了就去上海,他教书,我上学。”冯燕尔掩饰不住的幸福。
终于苦尽甘来,乔若初长长地为她舒了一口气。
冯燕尔的母亲从后面进门来了,她脸上的粉擦的太多了,像带了张面具似的。
“乔小姐,辜家给了你们多少的聘礼啊?”她高声问。
冒世卿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冒家虽然也算是世家了,但到了他这一代,都是不懂经济的人,如今里面已经捉襟见肘了。
这次,订下了婚期,他们也才拿出了八百块钱。
为了嫌这钱少,冯燕尔的母亲哭闹挖苦了好几天。
“人家徐处长娶个堂子里的清倌人还给三五千块钱呢,哎呀,我这闺女还不如个堂子里的值钱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养了。我日后指着什么过活呢我。”她连哭带唱的一番说辞,把家里喊的乌烟瘴气的。
冯燕尔的父亲知道自己这些年没赚到钱,亏待了老婆,于是耐着性子哄她,说女儿的幸福要紧,希望她能以女儿的终身为重,暂时安于清贫生活。
冯燕尔的母亲见也要不来更多的钱,哭闹无用,一甩手,走了,当晚没回家,在麻将桌上泡了一夜。
现在她这么问,是要拿他冒家和辜家比啊,那他怎么能比得了呢。
“姆妈,您今天不打麻将了?”冯燕尔赶紧想把她支出去。
“唉,大过年的,连身衣裳都没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