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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大营,因为王爷要睡午觉,早就悄然传令下去,一只虫子不准叫,一只鸟不准飞,所有马嘴都套上笼子,所有人都原地站好,一动不准动!
现在是谁在外面嚎?
秋雨影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帐内,阮君庭一动没动。
他长长呼了一口气,还好,但愿外面的人已经把那个鬼哭狼嚎的嘴给堵上。
可他刚刚放松下来,外面又是一声,“蓝染——!我爱你——!我要嫁给你——!”
声音是个女子,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知是军营中太静,还是她嗓门太大,竟然在中军王帐内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次,纱帐内,阮君庭没睁眼,但修长的手重新开始慢慢撸猫。
趴在他身上的银子也感到有杀气,赶紧乖巧地打起了呼噜,一动不敢动。
秋雨影赶紧道:“王爷,属下出去看看。”
“嗯。”阮君庭沉沉应了一声。
秋雨影赶紧拔腿就跑,可人才出去没多久,远处又是一声嚎!
“蓝染——!蓝染——!我爱你!这辈子我要嫁给你——!”
榻上的阮君庭蹭地坐了起来!
可恶的女人!本王的午觉,全毁了!
——
秋雨影赶到时,北辰大营外,守门的卫兵十七八个,红袍鬼面,围成一个圈儿,雪亮的枪锋齐刷刷指着中间坐在地上嚎哭的女人。
凤乘鸾身上穿的诗听的衣裳,在土里打了几个滚儿,已经看不出帅府当红丫鬟衣裳的鲜亮颜色。
她脸上抹了泥,用一块布包了头,把衣裳的边角撕了几个口子,又扔掉一只鞋,就这么一瘸一拐,大模大样来了北辰大营。
“俺找俺男人!你们别吓俺!俺胆儿小!”她学着罗奔老家的口音,掩了皇都的官话腔。
胆小?秋雨影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人,敢在魔魇军的大营前叫嚣,“你男人是谁?”
凤乘鸾见了他,当下下意识地低了低头。
秋雨影?怎么把他给喊出来了?
这个人,前世曾为救她而死,临死前说了句她想了很久都想不通的话,也不知今生还有没有机会问清楚。
因为欠过他一条命,凤乘鸾重新抬头时,特意抹了把泪,向秋雨影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哥,俺来找俺男人,他叫蓝染,在殓尸营当差,俺想他了,走了很远的路,想看看他。”
周围的兵一阵哄笑,“哈哈哈!原来是想男人了!”
“殓尸营的?”秋雨影皱了皱眉,“是天策还是魔魇?”
凤乘鸾有些意外,天策军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这座大营里,表面上插的阮君庭的军旗,里面却藏着北辰的天策军!
天策军的统帅修宜策,是北辰这段时间里最强的主战派,始终对南渊虎视眈眈,只怕前世十万凤家军全军覆没,天策军功不可没!
可是,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要先见到蓝染!
“回大将军的话,是魔魇,俺家男人身穿蓝袍,头戴白铁鬼面,是魔魇军的殓尸官没错!”
凤乘鸾说完,眼巴巴地望着秋雨影,她对于蓝染,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他陪着她走了那么远的路,直到安葬了父帅。后来,风雨亭那晚,他们都醉得昏天黑地,缭乱间,她借着闪电的白光,倒是好像看见了他的脸。
可到底生得什么模样,竟然也不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很温柔,很温柔,很温柔……
所以,只要他站在她面前,她就一定能认出他!
秋雨影背着手,审视这个女人,年纪不大,身量不高,却是脏得有点过头了!胆量也大得过了头!
“嗯,知道了,你在这儿等着。”
凤乘鸾是一生都高高在上的人,对于一个千里寻夫的村妇应该脏到什么程度,实在把握地不是很好。
而且,她与魔魇军打了十七年,是以主帅的身份出现,从未在心中有过一个怕字,自是不知道,在一个普通小老百姓心中,魔魇何以称之为魔魇!
“哎,谢谢大将军!”凤乘鸾点头哈腰,千恩万谢,之后……
之后就只好老老实实等着了。
第7章 殓尸营
秋雨影吩咐了两个兵盯着凤乘鸾,其他人回岗,又去了一趟殓尸营,之后便回去中军王帐复命去了。
他悄悄地进去,蹑手蹑脚,生怕再惹祸。
却听见纱帐内,阮君庭慵懒的声音,“外面什么情况?”
“回王爷,是个村妇,前来寻夫,自称男人在殓尸营,名蓝染。”
“那就给她,让她闭嘴!”
“可是,王爷,她要的蓝染,咱们给不了。”
阮君庭的手一抖,“谁是蓝染?”
“您去年在军营边儿上捡的那个孩子,今年才四岁……”
难怪这个名儿听起来耳熟,阮君庭想起来了。
去年他的军营边儿上,逮了一个偷莓果充饥的小贼,见了他就抱着大腿喊爹。
那孩子当时吃得满嘴紫蓝色,还蹭脏了他雪白的袍子。
他恰逢心情好,全当收养只流浪猫,便随口为他取名蓝染,之后就不知道给扔到哪里去了……
“军中可有同名?”
“回王爷,属下特意去了趟殓尸营,并无同名之人。”
“今日可穿袜子了?”
“额……,王爷?”秋雨影不明所以。
“用你的袜子,将她的嘴堵上,有多远扔多远!”阮君庭翻了个身,打算补个觉。
“可是王爷……”
“又怎么了?”
“此女知道殓尸营之人,身穿蓝袍,头戴白铁面具!”
阮君庭撸猫的手停住了。
“见过本王殓尸营的人,都是死人,她如何知道?”
秋雨影道:“属下也有此疑虑,还特意问过她,是天策的,还是魔魇的,她一口咬定魔魇。”
“好了,知道了,暂且安抚她一番,切莫打草惊蛇。”
“喏!”
“就说,她男人在忙着收尸,让她三日后来,军营门口相见。”
“喏!”
阮君庭重新闭上眼,慢慢地摆弄着银子的耳朵。
殓尸营,是他魔魇军中新近秘密训练的一支格杀队,人数不多,却最为冷血残忍,因所过之处不留活口,故称“殓尸”
他们是最锋利的刀锋,是活的杀人机器,是真正的魔之梦魇。
这次,是殓尸营第一次正式随军出动,虽然他有些迫不及待想拿凤家军试刀,可还不至于这么快走漏了风声,那么,这个村妇怎么会知道?
……
大营外,凤乘鸾真的就乖乖地等着原地。
她不是不明白这样做的风险有多大,可是她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她伸长了脖子,踮起脚尖,就像一个盼郎归的小媳妇一样,眼巴巴地盯着军营大门。
直到秋雨影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她一双神采飞扬的大眼睛才浓浓染上了一层落寞。
他没来?
是不在军中?是他们不准他来?或者是,他说他根本没有娘子,不愿来?
蓝染那么实诚,一定是老实巴交地说自己没媳妇,就不来了。
凤乘鸾的脚向前挪了一步,望着秋雨影,那一脸的失望,映入他眼中,便是演技上佳!
“蓝染……”他故意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
果然,凤乘鸾急切地问,“蓝染,他怎么了?”
“他有军务在身,现在不能出来,你三日后再来吧。”
军务……?现在并无战事,一个殓尸官有什么军务?
三日之后,大局已定,若是和谈成功,便是两军大动之时。
若是不成,此地便已是一片火海!
到时候,让她如何去寻他?
可她不能多问,一个村妇不该懂得太多。
若是一个不小心,被秋雨影捅到阮君庭那里去,万一害了蓝染的性命怎么办?
“好,有劳大将军,那俺明天再来看看,说不定,他有空了呢。”她小心翼翼地,假装没听懂。
“你不识数?我说三日!”秋雨影竖起三根手指头。
“可是……,”凤乘鸾使劲儿拧着自己的衣襟,“大将军,实不相瞒,俺与他自幼娃娃亲,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他都不一定知道有俺这号人,俺怕他……怕他是借口忙碌,实际上是不肯来见俺。”
她是真的不确定了,以蓝染那么闷的性子,若是他不肯来,大概天上的雷落下来,他都可以一动不动。
可这样的担心,看在秋雨影眼中,就是更加的可疑!
对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如此执着,不但知道殓尸营的事,还用了王爷义子的名字!
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来历?有何图谋?实在令人费解!
秋雨影冷声道:“你放心,说三天就三天,三天后此时,他若是敢不出现在此,就按军法处置,你可满意了?快走吧,不要再在这里嚎了,惹恼了王爷,咱们谁都别想看到今晚的夕阳!”
“好吧,谢谢大将军!”凤乘鸾退了几步,不情愿地转身,披着秋雨影审视的目光,一瘸一拐走了。
她就应该在这大营门口等上三天三夜才对,可她没时间,景元礼那个笨蛋就要来了,而且,就是因为他的死,三天后,战争会由凤家军这边不宣而战,从而给了阮君庭借口,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总之,不管前世景元礼到底是被谁杀的,她这一次都要盯紧这个笨蛋,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这个时候死了!
——
凤乘鸾回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她一身破烂,垂头丧气,又被守门的卫兵拦住盘查了半天,才被闻声赶来的尹丹青给解救回去。
诗听一面手脚麻利地收拾脏透了的泥猴,一面埋怨,“我的少将军啊,若不是大帅爷和两位少将军忙着应付五皇子,暂时没空理咱们,您就这么跑出去敌营,最少也免不了跪上几个时辰!”
她推了推凤乘鸾的肩膀,半是斥责,半是心疼,“你一个女孩子,在这全是汉子的地方,把自己滚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想让我跟丹青被板子打死,还是嫌自己的膝盖被罚得不够多?”
丹青站在门外搭腔:“跟咱们的命比,还是小姐的膝盖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