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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朝廷面对大事,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怀疑,就让人去藩王的王府中探查王妃的情况吧?
而且皇后关心妹妹的情况,天子在代王离去前,特意让他多写家书,代王也欣然应允,代王世子也一切如常,似乎代王府上真的没有什么异常发生。
到如今代王请京师派人补充王府人手——王妃染疾,伺候不力的、被迁怒打发的便有好些,若说王府人手到底听谁的话,那自然是王爷而不是王妃,既然如此,代王府人手的损耗似乎和祁元询的怀疑扯不上什么关系——一切都是按照程序来的,祁元询自然应允不提。
天子拔军于外,京师关注,俱在天子,代王王府中事,实不足道。
国朝开国元从,留存极少,时至如今,皆已衰朽。
而新兴勋贵,多出身燕山中护卫,本非将帅之材,只是天子旧年以藩王而封太子,这批人沾了天子嫡系的光,得到天子扶持。
然而天子本人是长于军事。他幼年长于军中,耳闻目睹高皇帝用兵诸事,长成之后又与诸兄弟一道受封,拱卫边塞。
当今天子统兵之能,不敢自夸堪与高皇帝比肩,然今之诸将,无人能及。
而直属于京师天子的京营,乃是国朝所有部队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也是大周天子号令诸王、执掌天下的底气所在。
以国君之尊,统天下精锐之师,太子亲为筹备后勤,一应供应,畅通无阻。
前番配置与之相仿、大军人数甚至不及此次的征东胡别失八里汗,举国上下,就见识到了在一位武德出众的天子手中,战争究竟能打成什么样。
可是此番,面对名声不及北原、东胡这些老对手熟悉的帖木儿国,朝廷的担忧却甚于前次。
大周压服帖木儿国那是宣武年间的事了,那时候的大周正值开国初年,兵锋未收,区区帖木儿国,纵是有几分初代东胡大汗横扫草原之势,也不过尔尔罢了。
可是自从帖木儿国自认根基已成,再也无需担忧,扣下大周的使臣之后,便愈发不逊。
帖木儿其人亦是权臣篡位,与朝鲜国李芳远、日本国源道义等一般,也是枭雄人物。
权臣篡位的,不管是以姻亲在朝中与人互相缔联关系的,还是纯粹靠家族大势或者自身的雄才武略发家的,大部分都是有能耐的。
而帖木儿篡权夺位之后,还开疆拓土,俨然是圣明君主的模样。
帖木儿国开疆拓土,其疆域之广,比之最初,已增幅不知几倍。
乾圣帝自忖中国已据有天下最广阔富饶之疆域,也不得不承认,帖木儿国之大,如今亦不逊于大周。
将一应大敌尽数击败,这才挥师东进,帖木儿其人,年岁已老,不比乾圣帝正值盛年,然而其人在军中威望亦深,其指挥军队,亦如指臂使。
这样一来,大周与帖木儿国两相交锋,便不能借兵力压人了。
好在大周军火研发极为先进,和大周相比,帖木儿国以及他们遇见的那些敌人,虽不能说如土鸡瓦狗,但也远远不如——只不过尊重对手,不能说他们之间打仗,和大周这边各地域的战争比起来,就如同菜鸡互啄一般,否则的话,就太过自大了——这样想来,帖木儿国的武器发展到哪一步,也不必担心在这方面大周会弱于敌手。
千说万说,这一回到底是不一样的,谁也不敢说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天子亲征,所有人的心弦都被紧紧地牵着。
前线渐渐传来小股交锋的消息,整体局势还是僵持。
天子亲征,带去的兵马不是小数目,帖木儿国自然也是如此,第一波交手,谁也不会将所有的兵力都尽数堆上去。
战事僵持了月余,大周隐隐占上风,帖木儿军的攻势又非常突兀地暂停了。
大周朝中有锦衣卫,而军中别立一支军队,号曰“夜不收”,有巡探按伏之责。
据夜不收报,帖木儿疑似有大疾,渐有不豫之兆,其军内部高层,有不少已知晓此事。
大周得此情报后,又详加查探,最终确定了消息的真实性。
一国之君的身体情况,即便是在国都皇城之中,都不能随意让人知晓,更遑论是行军在外的时候。
帖木儿不豫这样的消息,一旦有所透露,是极容易造成军心动摇的。
大周知晓了这个消息,若只是收着,也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天子便命人广为流传,让帖木儿军也知晓此事,以动摇其军心。
这个消息在前线传得沸沸扬扬,就连祁元询这个坐镇大周京师的皇太子都知晓了堪称是细节的消息,更不说军中了。
被这样的消息一搅和,帖木儿军军心动荡,以至于帖木儿只能在其军之前亲身现身了一回,证明自己无恙。
然而,光幕消息的放出,变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光幕最初出现于大周,而后渐渐扩展到大周周边诸国,帖木儿国的使臣来贡,虽然有可能是为了更好地探查大周的虚实,但也导致原本就在缓慢向其他地区扩展的光幕,终于延伸到了帖木儿国境内。
依照光幕的播报,帖木儿的死期,正在一月之内。
帖木儿国实行的历法是希吉来历,和大周的历法时间有不同,但是光幕播报的时候,是以交战两国所行的历法,彼此给出了相对照的时间的。
光幕的天启一出,帖木儿帝国之军心大溃,大周趁机去攻,其军也并不与哀兵必胜之理相合,大败而退。
帖木儿到底还没死,强作压制,才将混乱的军心安抚住。
作为一代雄主,甚至于暮年还领兵亲征,帖木儿的心气自然甚高,可是人力不敌天数,他是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在交兵之际,憾然离世。
现在他倒是不愿追求霸业了,安排好身后事,让子孙后代能安稳地继承他的霸业,才是帖木儿要做的。
前线交战处风起云涌,而祁元询在京师,坐看光幕将另一个庞大帝国的波谲云诡揭露于世人眼前。
早朝罢,天气正是晴好,祁元询看着光幕,想着儿子正在听东宫官们授课,可是想了想,又觉得借着这个事例教育一下一路顺风顺水的傻儿子挺好的,干脆便遣人和先生们说,今日便略复习一番前头学过的内容,再布置一些习字的课业便罢,太子有事和长孙说。
半个时辰后,祁元询处理好一叠奏疏,皇长孙便来了。
光幕显露的内容因为他国人名的关系显得有些混乱,祁元询交给皇长孙的第一项任务就是让他梳理人物彼此之间的关系。
光幕显示,帖木儿死后,其子孙开始相互竞争王位。
帖木儿本身与大周太&祖宣武帝相差不到十岁,而他的长子亦早死,他挑选的继承人,同样是孙子。
帖木儿有四子,和大周这种有二十几位藩王的状况比起来,显得子嗣单薄许多,但他子孙中,地位等同于大周藩王的,却有好些。
其四子唯有第四子在世,前三子都已离世,长子有二子,其长孙被立为储嗣、长子幼子继承长子的封国;次子有四子,分别受封;三子有三子,亦分别受封。
帖木儿本人虽然已经立了“太孙”,可是因其驾崩得突然,“太孙”回转不及,竟然被堂弟、帖木儿的三子长子哈里勒夺得先机,先让其自立为君。
“太孙”发兵去攻,应对不及,退回封国所在,最后为手下所杀。
哈里勒也没笑到最后,他的四叔技高一筹,打着为“太孙”这位嗣君报仇的名义,将王位抢了过来,又给了哈里勒这个侄子一块封地,远远地将他扔出去,最后便是哈里勒治国的种种了。
说起来简单,不过帖木儿的子孙真正相争,并不只有这几位,只不过这几位最显眼罢了。
皇长孙面对他国局势,原本侃侃而谈,然而越说,便越有宣武末期那种波谲云诡的局势,有些有影射废太孙郑王的话,便不好说,以至于最后不发一言。
祁元询想看的并不是儿子的这种反应。
这是多么直观的反面教材啊!
别以为被封作什么皇太孙、储君就认为皇位是板上钉钉的了,纵然大周是礼仪之邦,与帖木儿国的国情大有不同,可是涉及到权势,世间有多少道理都是相同的?
如果说祁元询记忆中那位平行世界同时代的“好圣孙”,因为要帮助父亲面对来自叔父的虎视眈眈而在政治斗争方面受到了充分磨炼的话,那么他的儿子,皇长孙,在这样安逸和平的生活环境中,就真的缺少一些危机感了。
当然了,祁元询也不是那种一味会让孩子往这种阴私方面靠拢的人。
危机感,适当的有一点就够了,更重要的,是他要趁机教孩子怎么处理一些棘手的政务,以及怎么应对突发的意外。
最后的胜利者的经验当然是值得学习的,而站在其他人的角度,怎样将事情处理得更好,或者处于困境之中,如何防止事情走向更差的地步,也是一项很严肃的挑战,作为题目让皇长孙“纸上谈兵”是够格了的。
第79章 汇聚
官道上; 疾驰的马车快速地驶过,代王世子祁元訉躺在马车上,只觉得身子骨都要被震得散架了。
自小被母妃分来照顾他的侍女白苏和白果; 服侍他用了膳,就退下让世子休息了。
按照大周规矩; 无论是宗藩王子还是天家皇子,到了一定的岁数; 就得读书识字了。
祁元訉是嫡长子; 按照规矩受封了世子之后——天子对一众兄弟宠命优渥,而代王妃又是皇后的亲妹妹,与天家的关系更为亲近,是以代王世子受封是到了年龄,便顺顺当当地受封了的; 绝没有给其他人留下什么夺嫡的余地——便开始读书了。
按照宗室袭爵法度; 作为世子,祁元訉比自己的一众弟弟们要幸运得多; 虽然同样都要读书进学; 可是其余的代王王子们还需要考封,哪像他这个世子; 不管能不能读出个名堂; 都不会影响他的爵封。
这就导致祁元訉其实在读书方面并不怎么用心。
用他娘的话来说,就是“你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