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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睫敛下,掩住眼中的思绪,半晌,他终于叹了口气。
“这种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着人拐你去卖了。”
她面上带着笑容,轻快地应和:“知道啦知道啦!”
目光于她脸上稍作停留,而后与其错开。
不禁低声冷嗤,这丫头是敷衍的很。
…
而第 二日璇珠又来了。
但瞧着天气燥热,她这回是煲的糖水。
到沈府门口时,她见到了那个女番役姜怀柔。
她立于那株常青树下,身上着香叶红的齐腰襦裙,万千的墨发挽成百合髻,发上只别着两簇淡红的簪花。
而手中拎着个较为轻巧漆红的食盒。
见她柳眉轻蹙,来回踱步,好似有些纠结。
璇珠从马车下来,那看门的护院就已然迎了上来,还顺手接过她手中的食盒,笑眯眯地道:“阮姑娘,今儿来的那么早?”
与此同时,姜怀柔的目光便落到她身上来了。
“你来这作甚?”
姜怀柔语气不太好,黑白分明而狭长的柳叶眼上下打量。
轻启红唇,吐出句话来。
她眼神算不上友善。
甚至带着几缕不易察觉的轻蔑,无伤大雅,璇珠倒不恼,直接将其过滤,“我来看公公啊。”
视线往下,见她手中提着的食盒,“姜姑娘也是来探望公公吗?一起啊。”
“不必。”
姜怀柔却没给她好脸色,眼中带着几分冷意,瞥她一眼便冷哼了声,随即就捏紧食盒提手转身扬长而去了。
…
璇珠随着仆从入屋,沈丛澈正躺在偏厅的摇椅上闭目养神,摇椅晃动时伴着吱呀吱呀的声音,他闭着眼,胸膛随着呼吸起伏。
她步子很重,沈丛澈睡眠浅,听见脚步声时就醒来了。
放眼朝门外瞧,只见那身着石榴裙挽着惊鹄髻的小姑娘左臂挎着食盒,腾出的右手提着下裙快步跨过门槛进屋来。
“公公!我给你带好吃的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喜不曾有,惊倒是不小。
沈丛澈甚感头疼,心里有些郁闷,“你能不能别再在我面前晃了?”
她也不见外,不等他开口就顺手将手上的食盒往太师椅上一放,于距他不远处的座椅上坐下,“为什么,公公很烦我吗?”
对上那双澄澈的乌眸,到嘴边的话忽的凝在了嘴边。“那……倒没有……”
“那就对了嘛,你不烦我我不烦你。”璇珠了然,朝他笑笑。
他眼睫轻垂着,暗暗地低声冷嗤。
谁说他不烦她了,只是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就莫名的卡住了,越是如此,他便更加忍不住在心底暗啐自己,如今是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璇珠歇了会儿后,就拽着他移步到了花厅。
她捞起衣袖来,露出两截雪白的藕臂。
掀开盖子,将里头盛在白瓷碟里的吃食都取 出放于桌面。
望着她手里那浓紫色的一碗,里头有蛋黄色的小圆球,“这是何物?”
璇珠哼哼两声,将那瓷碗里的糖水推到他面前,“紫薯芋圆啵啵糖水,只有紫薯芋圆,没有啵啵。”
她脑子肯定有点毛病。
“这是酸辣凤爪,拍青瓜!”
将那小吃介绍了便,也不管他可有在听,她仍是自顾自地说着话,“这天气炎热,确实应该喝点清热解暑的东西,下回给你整两盅凉茶和祛湿茶啊!”
“快尝尝,我第一次搞这个!”
在她催促下,沈丛澈也顺着她,捻起匙羹,硬着头皮勺了一小口送入口中。
意外的,她很会煲糖水。
冰冰凉凉,甜而不腻,总的来说糖水和小吃要比熬的鸡汤好数倍。
那丫头就坐在他对面与他隔桌相望,托着下巴盯着他进食,那双乌眸直勾勾的锁在他脸上,瞧得人泛起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这时他才想起正事,轻垂着眼睑,冷声道。
“明日起你不用再来了。”
第39章 闲事莫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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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的时候; 璇珠愣了下。
随即便是铺天盖地卷来的不解和疑惑。
不明白的是,自己究竟是哪里招他不高兴,还是说他已经生气气到说出这种话的地步了?还是说他已经烦她烦到一种忍无可忍的境界了?顷刻间,心脏猛地一抽。
急道:“为什么啊?”
心尖蓦地泛了凉。
璇珠是真的有些急了。
“是我哪里招公公不高兴了?”
等不及他回话; 又先在他前头开口追问。
见她皱着眉; 那急切于眼中升腾; 沈丛澈心里也生出几分不适; 连忙解释:“丫头别急; 我的意思是; 经过这些日子修养我已经康复了; 明日就回宫里销假; 你不必再每日大老远跑过来。”
闻言璇珠才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绷紧的神经得以松懈。
“哦;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讨不讨厌无所谓。
沈丛澈倒从未想过讨厌或是欢喜的问题。
“不讨厌。”
抬眸瞟她一眼; 他还是启唇吐出句轻飘飘的话来。
明日回宫后他便会少住在宫外,那便不用对着这丫头的脸; 虽是没有自家来得舒畅; 至少不用再见到她。不用对着她这张嘴脸,免去心烦。
想到此处,他心情就畅快了。
…
槐夏,风干物燥。
这人似乎都不愿意出门,近来客栈生意萧条,水静河飞。
未时,门前一片斑驳树影,伴着阵阵蝉鸣入耳。
门口忽冲进个墨灰衣裙的小姑娘,跌跌撞撞不知摔了几回。砰一声被门槛绊倒; 膝盖重重磕在门槛上,小姑娘攥紧裙摆,慌张回头,继而咬牙从地上爬起奔向柜台。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姐姐救救我!”
小姑娘约摸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蓬头垢面,梳的双丫髻散乱,凌乱的发丝垂着双颊两侧露出张苍白而稚嫩的脸,不停地扭头朝着后头张望,双手紧紧扒着柜台。
纵然是这幅狼狈的模样也难掩标致的容貌。
小姑娘身子不断地颤栗发抖,皱着眉头,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连声音都带着哭意,似乎很久没有喝水,嗓子带着嘶哑而虚。
一瞬,璇珠脑中的瞌睡都随着一扫而空。
“你别急,先坐下来喝口水,是怎么了?”
她急急忙忙从柜台出来,去拉那小姑娘的胳膊。
在触及小姑娘手臂的一霎,她眉头一拧“啊”的尖叫着往后头缩了缩。身子颤抖得愈发厉害,璇珠看她抖得厉害,连忙叫阿成倒来茶水。
可小姑娘情绪极不稳定,连递来的热茶都打翻了。
小姑娘双手捉着她的衣袖,夏日衫薄,那只手冷得全然不像活人,丝丝冰凉隔着薄衫晕开。
璇珠垂眸对上那双杏眼,瞧向那只紧攥着她手臂的小手。苍白的毫无血色,手背、手肘几乎全是伤痕,深深浅浅新伤盖旧伤,指甲缝里满是污泥。
小姑娘的手是抖着的,一开口就没忍住,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朝她哭叫哀求:
“姐姐,他们把我们关了起来,不听话就打我们!要把我们卖钱!有好多好多姑娘都被他们关起来了,死了好多好多,我不想死我想爹爹和娘亲!”
距离近了才瞧清,这小姑娘身上的衣裙原是玉粉红的,就连面料尚属上乘。
也不知是遭怎样的对待,连裙子都脏成了墨灰色。
璇珠心脏突突两下,忙按着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柔声问:“先别急,你告诉姐姐,他们是什么人?你从哪里来?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精神状态却似乎不是很好。
皱眉思索,那从头就未止住的眼泪来的更是汹涌,泣不成声:“我不记得了!全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是江南涧都人,他们都是坏人把我捉起来!他们……”
璇珠额上沁出一层冷汗,越想越怕, 连忙叫阿明去报官。
可阿明刚出客栈,就被三个彪形大汉给逼得连连后退。
砰的一声,桌椅倒地。
紧接着,是道粗犷沙哑,属于男子的声音。
“死丫头竟然跑到这来了!让我们好找啊!”
璇珠放眼望去,这三个壮汉体型简直是阿明的一倍,三人尽着黛色衣袍,中间的壮汉将阿明往边上一拨,生来瘦弱的阿明一下就跌到了地上。
那只攥着她手臂的手一下收紧。
小姑娘本就没有血色的脸骤然变得惨白无比,捉着她的衣衫迅速躲到她身后去了。
“姐姐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几乎崩溃的,压抑地哭道。
这偏偏这种时候客栈只有她和几个伙计。
璇珠也惹不起这壮汉,只能护着哆哆嗦嗦的小姑娘往后退,警惕地瞪着眼前的壮汉,“你们要做什么?”
壮汉冷冷瞥她,却直接无视了她的话,直勾勾地盯着,那目光却是宛若要穿透她盯死后头的小姑娘。
“死丫头还不我们回去?!”
躲在身后的小姑娘浑身一颤,瘦弱的身躯抖如筛糠,那捉着她手臂的手又再度用力了几分。
随着男子的暴喝声落下,小姑娘连哭都不敢了,睁圆了眼睛怯怯地盯着立在门口的壮汉,身子又往后缩去了些。
“臭丫头,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这死丫头我们今儿是非带走不可的!”
“你们是她什么人就要带人走?”
这时一旁的阿成忙上前,隔在了壮汉和璇珠之间。
“我们是她的兄长。”
壮汉欲开口,后头蓦然传来一道略微低沉的男声。
那壮汉为其让路,只见那男子摇着折扇踱步而来,墨发拢于镶嵌美玉的发冠中,举止清雅而规正。他面上带着笑,于几步外驻足合起折扇来稍稍躬身拱手。
“我家小妹年幼时高热烧坏了脑子,心智不全,还望姑娘海涵。”
本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那躲在身后的小姑娘却抖得更厉害了。
隔着薄衫指甲陷进璇珠的手臂里,紧咬着牙关,却从喉间溢出几声低低的呜咽。
自然,璇珠如今是不能随意相信他们任意一个人。
拍拍小姑娘的手背以示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