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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众人去看,才发现翟浩辉已经不再癫狂了,护卫扶他坐下,就听他在那边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翟荣泰仔细一听,脸色顿时大变,虽然翟浩辉说得含含糊糊,他还是听清楚了,分明说的是“好累啊,好热……”,然后不断在重复。
一年了,翟浩辉只会说那些谁也听不懂的“外星话”,更感觉不到任何寒暑饥饱,甚至狂症发作的时候,他连疼都不知道,现在竟然说出了“累”、“热”之类的感觉,这何止是缓解啊,根本就是一针见效、速起沉疴啊。
翟荣泰怕自己听得不清,就对张杰雄道:“你去听听,浩辉在说什么。”
张杰雄凑近了仔细一听,也是有些惊骇,道:“浩辉他说……说好累……好热……”
“是好累好热啊。”曾毅坐在石头上,拿手扇着风。
翟荣泰看浩辉好转,一时心情大好,道:“快,拿水过来,请他喝口水,凉快一下。”
就有人立刻拿出一个军用水壶,递到了曾毅面前,曾毅打开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道:“比我爬趟山还累。”
翟荣泰走过来几步,呵呵笑道:“辛苦你了。”
曾毅摆了摆手,道:“是我提出要给他治病的,要说辛苦,那也是我自找的。”说着,他把水壶还给那名警卫,“好了,现在事情办完,你们就赶紧下山吧,我歇一会也要上山去了。”
翟荣泰却是笑道:“既然你有办法缓解病情,那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呢?”
曾毅就摇着头,“我说了治不好,就真的是治不好,你也别为难我了,到别处找更高明的大夫给看看吧。”
翟荣泰也不生气,道:“不管能不能治好,你给想想办法,如何?”
曾毅思索了片刻,道:“我可不负责治好,只能说是尽力而为。”
翟荣泰笑道:“你尽管放手去治就是了,不管好坏,我都不会怪你,也不会追究今天的事。”
曾毅眉角一抬,看着翟荣泰,心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这么快就识破自己的心思了,曾毅等着的就是这句话,既然翟荣泰说了不会追究,那么就肯定不会追究了,当下他道:“好,那我就试一试,把他扶过来,我给他把把脉。”
翟荣泰一招手,警卫局的人就把翟浩辉又扶了过来,坐在曾毅对面的一块小石头上。
曾毅伸出手,搭在对手的手腕上,仔细体会了好几分钟,最后收了脉,凝神沉思好久,道:“他的病,是给耽搁了啊。”
旁边的医生真想过去一把掐死曾毅,妈的,怎么又是耽搁了,耽搁了不就是治坏了吗?
翟荣泰不置可否,道:“你诊出什么,就说什么。”
“从外表看,病人是骨瘦肌黄、神衰形销,似乎已经病入膏肓了……”曾毅神色稍稍有些为难,想了片刻后,还是道:“但从脉象上看,病人体内却元阳亢健,中气十足,甚至是旦旦而伐、夜夜不空,我说得可对?”
汤卫国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那家伙已经病得是骨瘦如柴了,风一刮就能飞走,怎么可能旦旦而伐,像我这样生龙活虎的人,想做到夜夜不空,都还有点难度呢。
翟荣泰却是心中大震,难道这种事,也能从脉象上摸出来吗?
可要不是从脉象上摸出来的,这小子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因为翟浩辉还没结婚,这件事传出去不好听,所以除了极亲近的两三个人知道外,就再没有外人知道了。
“你往下说。”翟荣泰淡淡说道。
汤卫国大骇,从翟荣泰的表情,他就知道被曾毅说中了,当即一扭脸,只当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第一次发病的时候,也跟今天一样,非常暴躁,状若疯狂,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摔……病人很年轻,发这种暴病,应该是当时受了很大的刺激,导致心火上升、清窍失灵,暂时丧失了心智而已,此时只要清火安神,很快就能恢复。可惜的是,他被送进了医院的精神病科,使用了大量的镇定剂,从此就成了这个样子,我说得可对?”
翟荣泰微微点头。
曾毅就从地上站起来,叹了口气,道:“可怜小病变大病,真是庸医误人啊。当时你们为什么不找个中医来辅助诊断一下呢?”
旁边的医生顿时浑身一颤,他刚才要给翟浩辉注射的,就是镇定剂,而且剂量还很大呢。
翟荣泰眉头微微抖动,显然内心活动非常剧烈。
曾毅的这几句话,简直宛如亲眼目睹一般,完全说中了发病的始末过程,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人能够如此诊脉如神。并不是自己当初不找中医,而是翟浩辉发作的时候,正在美国西点军校受训,他是在美国接受半个月治疗后不见好转,自己才果断把他接回国内的。
翟荣泰此时心里有些后悔,要是自己不让浩辉参军,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就像一口高压锅,放在火上慢慢烧,当压力达到限值之后,就会冲开气阀,‘嗤嗤’地冒气,这不过是正常反应罢了。病人当时的情况也是如此,他所受的刺激超过了自身的承受极限,自然就会爆发发泄一番,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要关掉火源,让锅子自然冷却即可。”曾毅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可惜啊,镇定剂一下,却是关掉了高压锅上的阀门,虽然表面看起来锅子平静了,不会嗤嗤地冒气了,但锅底下的火还在继续燃烧,那么等待病人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曾毅伸出右手,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发出“砰”的一声。
现场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声吓出一身冷汗,翟荣泰的心,更是一下揪了起来。
第一六一章谁能鬒不白?
“此时如果找对方法,病还好治,可惜后来病急乱投医,再加上他心智丧失,变成了个活哑巴,不能将自己的感受告诉医生,今天西医来了,给他加固加固锅子,明天中医来了,又在下面添了把火,将他活脱脱变成了个大闷锅。”
曾毅颇为同情地看着翟浩辉,道:“他自己憋得难受,就会寻求解决的办法,要不是旦旦而伐,恐怕早就被闷成了真疯癫。”
翟老真是又气又悔,难怪浩辉总嚷着要女人,原来这是生病后的本能需求,就像口渴了要吃西瓜一样。可恨那些庸医,杀人不见血,看见虚弱,就说要补,看见病发作,就上镇定剂,这哪是在治病,分明是在下毒。
虽然心中震怒,翟老还是能保持冷静,他道:“既然不是真疯癫,那么肯定就有办法来挽救了吧。”
曾毅叹了口气,摇头道:“治病容易,但要想把治坏了的病再给治好,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你尽管放手去治,不要有什么顾虑。”翟老道。
曾毅心道你现在是这么说,怕就怕到时候治不好,你就不这么想了,那时候你要让我赔你孙子的命,我岂不是要落个和华佗一样的下场。
“癫狂之症分好几种,发作后一直痛哭,这是脾伤所致;发作后大笑不止,这是失心疯;发作后狂躁暴虐,是因为肝怒难平,去生心火所致。”曾毅稍作解释道:“要想根治这个病,就要平肝熄火,可他现在被治成了一个寒热相战的局面,冒然祛寒,必然心火发作,可能就此成了真疯癫;而冒然去泄肝火,又肯定元气尽失……”
看翟荣泰不怎么明白自己的说法,曾毅就道:“有没有热水?”
警卫局的人就拿出一罐热水,递到曾毅面前。
曾毅把牛旺森手里的那只矿泉水瓶拿过来,把里面的水倒干净,然后把热水灌进去,过了二十秒左右,他把热水倒掉,然后拧紧瓶盖,顺手把瓶子扔到树荫之下,只不过一小会,就听瓶子“噼啪”作响,开始挤压变形。
“看见了吗?情况就跟这只瓶子差不多,十分棘手啊。”
曾毅摇着头,中医上有说法,“宁治十病,不治坏病”,所谓的坏病,就是指被别的医生治坏了的病,汽车跑错了路,只要车还好着,就能倒回去重新走;可杯子摔碎了,就很难再复原了。这被治坏的病,跟摔碎了的杯子一样,就是手艺再精妙的人,也无法让他跟原先一模一样了。
翟荣泰此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刚把浩辉接回来的时候,大国手谢全章曾经来诊治过,当时说了一句:“百药不用,任他去疯,疯完再治。”可惜自己以为那是谢全章束手无策之下的推脱之词。
直到现在听了这年轻人的话,才知道谢全章的良苦用心,高手治病,必然谨慎小心,寻根问源,方敢用药,只有那些半瓶子水平的大夫,才会孟浪下药。可惜的是,谢全章治病向来吝于言语,只讲了如何治,却不讲为什么如此治,不然也不会把病耽搁到这种程度。
翟荣泰现在就是后悔,也已经于事无补了,他明白曾毅说这些话的心思,当下就道:“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即便是治坏了,我也不怨你,这里的人,都能为你作证。”
曾毅想了想,道:“他已经病了一年,就算要治,那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你们可以先下山,容我想想办法。”
张杰雄此时凑到翟荣泰的身边,轻声说道:“老首长,直升机马上就到。”
翟荣泰肃声道:“今天就在南云住下了。”
张杰雄明白翟荣泰的意思,一使眼色,身后立刻有人走开几步,去联系大本营了。
翟荣泰此时看到警卫局“缴获”的那两支猎枪,就问道:“刚才是谁开的枪啊?”
曾毅便道:“是我开的。”
翟荣泰呵呵笑了两声,道:“不好意思啊,今天搅了你们打猎的兴致,有没有猎到什么东西?”
曾毅就尴尬笑道:“第一次玩枪,水平太差,什么也没有打到。”
翟荣泰手一伸,警卫局的人就把一支猎枪递到他的手中,翟荣泰是玩枪的行家了,拿在手里一番掂量查看,就笑道:“这枪也太差劲了,根本显不出什么水平,回头我送给你一支好的。”
张杰雄抬眼看了一眼曾毅,心中惊讶,要知道翟老可是出了名的爱枪,寻常的枪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他收藏的那些枪随便拿出一把,都是大有来头的,今天竟然要送给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