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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仍旧道他想不起他的家在何处,又是理所当然地坐进了马车里。
距离午前放牌时间已经很近,此时若再不过去,怕是便会错过向漠北自棘闱出来的时间。
看着坐在马车里稳如泰山似的老头儿,孟江南并不觉烦躁,只是开始有些着急道:“老人家,我这会儿要先去棘闱等我家相公,待我接到了他,再送您回家可好?”
“我都说了我不知我家在何处,你这女娃娃到底有无听我说话!?”老头儿不仅是个老倔强,还是个坏脾气。
孟江南不急不气,而是笑笑道:“那我们就先去棘闱吧,也让老人家您见见我家相公。”
老头儿没漏过她在提及自家相公时眸中那闪耀着光芒的自豪之色,只听他哼哼声道:“我为何要见你家相公?他很好吗?很值得我见一见?”
“是的!他很好。”无论在任何人面前,孟江南都能毫不犹豫地称赞向漠北,他是她的荣耀,她从不会觉得这些话会难以启齿,虽带着些微的羞赧,但她是自豪的,“老人家若是见了他,定也会觉得他很好的!”
老头儿撇嘴,显然是不相信。
孟江南一点儿不着急,只笑得欢喜道:“待您见着他就会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了。”
照向寻驾车的速度,马车这会儿理当能在放牌前到达棘闱外,然而路过一家油炸糯米团子铺子时,老头儿嗅着那钻过车帘钻入他鼻尖的甜香味时非要吃不可,孟江南不得不让向寻将马车停下来。
小铺子生意很好,门外排了条至少十人的队,裹着豆沙馅、搓得圆滚滚的糯米团子下油锅,炸成金黄的颜色,从油锅捞出来后放到芝麻里滚一遭,让整个团子沾上炒得香极的白芝麻,咬上一口,既有芝麻与油炸过的糯米香脆,又有和着糖的红豆的香甜,这般的小食,唯有现炸现吃才会好吃。
老头儿非要向寻去给他排队,买上五个团子。
孟江南瞅着时辰眼见着就要赶不及了,劝不住老头儿,又不能这会儿扔下他不管,索性她就想着自己走过去,走快些当是能赶得上放牌时辰,因为此处离和天棘闱已不远。
然而老头儿不仅非让向寻给他排队买糯米团子,还非要孟江南陪他在马车里坐着等,瞧着孟江南明明急得不行但始终没有将他扔下而自己走掉。
他将孟江南的模样记在了心里。
马车终于到得棘闱前时,棘闱里已经出来了大批举子,清一色的青色衣衫或披风,或提或背着装文房四宝的竹篮或藤箱。
笔墨纸砚是读书人的命,铺盖行李可放在号房里无需带出来,但笔墨纸砚不行,他们都会带着离开棘闱。
这些进京赶考的举子,或老或少,或高瘦或矮胖,人人面上的神情也都各不相同。
这一场考得好的,神采飞扬,考得不好的,愁眉苦脸。
孟江南无心去看旁人,她只一心在人群之中寻找向漠北的身影。
若非要顾及礼数,她只恨不得踩上马车的驾辕,踩高来瞧,让视线更开阔些。
忽然,人群之中慢慢走出来一人,颀长的身姿,肩上系着深青色氅衣,青丝用发带松松系在身后,本就不是红润的面色在阴天之下显得有些过分的青白。
他不过是茫茫士子中的其中一人,然而孟江南却是一眼便瞧见了他,如劲竹翠柏,清新俊逸得有如生着辉光。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才抬眸,便对上了不远处看着他的孟江南的视线。
他先是微微一怔,尔后微微扬了扬嘴角,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脚步骤然加快。
孟江南险些忍不住要逆着人群朝他迎去,只是这不是在他们的听雪轩中,且人群皆是男子,哪怕她再如何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向漠北,也只能等着他来到她面前。
“哎哎!向兄,你忽然走这般快是干甚啊”帮他背着藤箱走在他身侧的柳一志与他正说着话,忽见他突然加快脚步,一边紧忙跟上他一边不解地问。
待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柳一志才瞧见孟江南,这也才明白向漠北为何突然着急了起来。
“原来是向嫂嫂在等着向兄!”柳一志笑呵呵道。
柳一志才说完话,这才注意到站在孟江南身旁正吃着油炸糯米团子的坏脾气无赖老头儿。
向漠北也瞧见了那老头儿。
老头儿自也瞧清了他们二人。
他们三人眸中皆露出了诧异之色。
忽尔,只见柳一志一个大步上前,二话不说抬起手就拿过了老头儿手里那裹着糯米团子的油纸包!
孟江南愣住:这……柳官人与这位老人家认识?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老头儿是个神马身份?
嗡嗡嗡,我又是勤劳的老蜜蜂!写着一更,必然就会有二更!白天再上2更啊,周六必须好好睡个懒觉!
215、215(2更)
老头儿正张嘴要咬一口手里的油炸糯米团子,却猝不及防地被柳一志抢了去,他咬了个空,顿时瞪大了眼,气愤地冲柳一志道:“还给我!”
“不行!”柳一志非但没将油纸包还回去,反是将其收到了身后,也是皱着眉瞪着眼道,“您两日前可是才答应得好好的不再吃这般腻口的甜食!”
“你敢不还给我,信不信我打死你!?”老头儿一怒之下高高举起了手中拐杖,大有一副朝柳一志劈头盖脸打去的架势。
谁知柳一志不仅不躲不闪,反而一脸硬气地坚决道:“您就打死我,我也不能给您!都说了您您年纪大了,吃多了这些腻口的甜食对身子骨不好,这些油炸的甜食就更不好!我要是还给您就是害了您,我不能还!”
老头儿气得浑身都在抖,然而那高高举起的拐杖却始终没有落在柳一志身上。
一脸诧异的孟江南此时可算是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在何处见过的这位老人家了。
这老人家可不就是她在南城市肆遇见柳官人那时候正由柳官人搀着到王家铺子买糖饼的那一位老人么?
她之所以前边都未有认出来,一则是因为那本就是见过一面而已,并未记在心里,再则是因为老头儿今日穿的是一身布衣,而那日身上披的是锦缎大氅。
至于他今回为何穿着一身布衣,原因便不是旁人所知晓的了。
旁人不知道的是,柳一志在那日之所以会搀着老头儿为他买糖饼,便是因为瞧见他跌倒在地周遭也没个人上前搀扶,他将他搀起,他便嚷着要吃糖饼。
旁人更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回之后,柳一志还遇到了他两回。
第二回他老人家仍旧是跌倒在地,就正正好跌在柳一志面前,柳一志将他扶起,给他买了一串糖葫芦。
准确来说是老头儿非要买三串,他只给买了一串,气得老头儿直骂他苛待老人家。
第三回时,老头儿还是同样的戏码,然当他看见竟然又是柳一志时,他一张老脸全拧到了一起,极为不悦地念念叨叨“怎的又遇到了你小子”,柳一志也震惊极了,心道是他与这位老人家竟如此有缘!
于是也不等老人家开口,他径直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老人一张嘴就是要吃油炸糯米团子。
他给柳一志指路,柳一志带他去买,他非要买三个,然而柳一志只买了一个,不仅如此,他还将这一个糯米团子分成两半,只给了老头儿一半,直将老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
而为了能拿到那剩下的一半油炸团子,老头儿不得不答应柳一志以后不再总想着吃甜食。
老头儿拿到剩下的一半团子时从怀里摸出了一本半厚不薄的蓝封册子扔到柳一志怀里,甚也没说,拄着拐杖吃着团子转身走了。
柳一志寻思着那是老人家的答谢礼,回到客栈后才将册子打开翻阅,才发现里边写的竟是与科考相关的历届优秀答卷,不仅如此,旁还有注解!
是他从未习过的内容,直是让他收获甚丰,本是对今春礼闱无甚信心的他而今有向漠北的提点在前,又有老头儿给的书册在后,柳一志这第一场考试将卷子作得比秋闱时还要得心应手!
若说他本就将有过三面之缘的老头儿当做寻常长辈来对待,眼下再见到老头儿,他不仅是将他当成长辈,更是将他当成了老师。
他盼着老师好,所以在见到老头儿竟然在呼哧呼哧吃糯米团子时他是真急了,二话不说就将团子给抢了过来,也不管老头儿生气与否。
然而说来他们彼此根本不相识,即便见过三回,他们却不知对方是姓甚名谁,老头儿只从柳一志的口音以及初见他时的那两大筐细软知晓他是进京来赶考的举子,柳一志也只从老头儿的言行举止知晓他是个爱吃甜食的脾性古怪还暴躁的老人。
仅此而已。
“向嫂嫂您遇见这位老人家时他可是跌倒在您马车前,待您搀起他后他嚷着让您给他买这些油炸糯米团子的?”柳一志仍旧将油纸包死死地收在身后,有些情急地问孟江南道。
孟江南看着耿直的柳一志又看看气瞪着双眼的老头儿,只觉有些好笑。
她并未说话也未点头,只是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而没有孟江南的回答柳一志也能肯定定是这般,他又看向老头儿,眉心皱得更紧,“您老可不能总是这么样来胡闹,会让人为难又会伤着您自个儿的。”
“要你管?”老头儿放下拐杖,气呼呼的,“你们要是觉得为难,大可不必管我这把老骨头,谁让你们管我了!?你们只管走就是了!”
老头儿话音才落,便又举起拐杖朝柳一志身上戳来,皱着花白的眉半眯起眼道:“怎么着?你和这小娘子认识?难不成你就是这小娘子迫不及待要来接的相公?”
老头儿的话吓得柳一志险些掉了拿在手里的油纸包。
然而就在他正要疯狂摇头时,老头儿冷哼了一声又道:“瞧你这蠢样儿也不像是有娘子了的样儿。”
柳一志:“……”
老头儿边说边看向正在看着他、从方才起便一直一言不发的向漠北,将眉头皱得更紧,又问道:“那就是你了?何时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