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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那些背后极近尖酸刻薄的话语,昭婉之反而觉得楚蘅率真得可爱。
“阿婉三岁之年,随族徙居寿春,途中遇盗,族人尽遭……”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双手掩面,不愿再说。
昭桓握了她颤抖的手,叹息,“阿婉乃族中支脉,途中遇盗,护卫不利,无人接应,举族尽早贼子屠戮……待族中寻到之时,已三日过半,阿婉年幼,伤势虽……然未伤及致命。”可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样的伤,已是毁了她的一生,还不如死了好。
“桓兄长。”昭婉之侧过身子,很认真地摇头,声音却带着犹豫和不肯定,“吾兄未死,吾兄当真未死……”
她那时昏迷在血泊之内,隐约听闻脚步声,年长些以后,昭桓告知她,当初族人前往收殓尸体,却是独独少了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她便认定,兄长是被人救走了。
她一直这样认定,认定她终有一日会与兄长重逢,所以即便面貌可怖,四肢关节因重伤时冷雨侵袭,常年酸痛,她也顽强地活了下来。
转眼已是十七年,死里逃生的兄长却依然不知所踪,楚国都已经亡了,她更不知道该去哪里寻觅兄长。
今次昭桓说九嶷有个极厉害的医忧,带她来诊诊病,脸上疤痕或许祛除不了,至少将身体养牢靠一点,其实她半点也没指望,只是来散散心罢了。
想起临行前昭桓语重心长的劝慰,昭婉之忍不住低了头,眼眶微红,黯然无光的眼中却滚不出泪珠。
其实那些贵女嘲笑她也有道理,作为贵族的女孩子,若是不能为家族联姻,那就什么用处也没有了,她相貌已毁,对于族中来说全没用处,这些年昭桓却待她如同嫡出的亲妹,一力回护。
她终此一生,都无以为报。
解忧看了她一会儿,握住她枯瘦的手,和声道:“忧亦举族为人屠戮,身被伤痕,永难磨灭,然时至今日,从未以此身为鬼物。”
她还活着,自然要像个人一样好好活着,极尽光风霁月。
昭婉之霎了霎眼,生平第一次想要看看,同她说话的人究竟是何样貌。
在楚蘅妒火中烧的目光中,解忧很快放了她的手,“忧有一方,或可愈阿婉病痛,然医人先医心,阿婉可明了?”
心魔不除,再好的药下去也是枉然,昭婉之得找到自己活下去的目标,而不是为了旁人苟活于世。
昭婉之沉吟了一会儿,重重点头。
“桓公子,医方稍后遣人送到。”解忧含笑起身,目送他们离开。
项梁以武人之礼抱个拳,目中满是钦佩,昭家那丫头活不活死不死的样子也不是十天半月的事情了,不想解忧一句话就能开解了她。
解忧报以谦逊一笑,回过身,楚蘅紧咬着唇,眼底一片红,鼻尖也红红的,已是要委屈得哭了。
“阿蘅。”解忧一叹,“以卿观之,婉之此生,幸耶?不幸耶?”
“自是不幸之至。”楚蘅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昭婉之最亲的族人都死了,虽然得了身为昭氏嫡子的堂兄照顾,但她瞎了眼睛,顶着这样一张狰狞可怖恶鬼一般的脸长大,有什么幸运可言?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玩笑而已?
解忧不以为然地眯起眸子,楚蘅终究是个孩子,目光短浅,看到的东西太少了。
遭受不幸和冷眼,身染病痛,却顽强地活了十七年,这样的昭婉之,绝不只是她外表的那种柔弱憔悴。
而且一个三岁的孩子,受了伤,在血泊里躺了三天,竟然还没咽气,还被带回族中救活了,这样强烈的求生能力,几乎是奇迹。
楚蘅太小看那女子了。
“婉之虽染病痛,毁容貌,然得终老故国,不需嫁往秦宫,岂非幸事耶?”
楚蘅脸上的笑凝固了,小脸一分分白下去,不由吸了吸鼻子。
是啊,解忧说的没错,她哪里都比昭婉之好,可她……可就是因为她好,便要被父兄嫁去咸阳,而且他们都不愿来九嶷再见她一面,如此寡情!
反是昭婉之……这些年来昭桓对她从不厌弃,听闻昭桓如今年届三十,为了照顾堂妹连妻妾都没有一个,若不是昭婉之那样可怖的容貌,简直有人要怀疑这兄妹俩是否有一段不伦之恋。
为什么她就没有这样的好哥哥?!难道只是因为她处处都比昭婉之强?凭什么?!
楚蘅掩面哭了起来。
解忧叹口气,也懒得理她的小情绪,在案前坐了下来,取出一块裁好的布帛,为昭婉之写了一副祛除筋骨结节之间湿痹的方子。
目盲也不知是因眼部受了外伤所致,还是惊吓、受寒等原因,而就算知晓了原因,她也未必有把握医治,不如暂且搁下不提。但却疤痕的法子么……这伤已太久。终是要伴她终身了。
楚蘅哭累了,触到袖内笼的书简,才想起还有正事,忙擦干泪珠,蹭到解忧身边跪坐下来,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锦绣香囊。
里面装着两枚褐色的杏仁,只指甲大小。想必是野杏。
南方杏子少见。这两枚杏仁可是楚蘅缠了医喜十余天才得来的,虽然小得可怜,依然被她极珍重地藏在了香袋中。贴身收藏。
“医忧,何谓‘去皮尖’也?”
问到药物,解忧从不嫌烦,立时搁了笔。将一枚小杏仁拿在手中,熟稔地捻去外面那层褐色外衣。又掐去上头那个小尖尖。
楚蘅瞪大了眼,她也猜着去皮尖是这么个意思,但捏了半天,外面的皮儿纹丝不动。不得已才来问解忧,谁知这皮儿到了她手中,好像迫不及待自己落下的一般。真是邪门儿。
解忧捻了一个,另一个交回她掌心。“杏核之毒,尤以皮为甚,入药或饮食务必去之,阿蘅切记。”
楚蘅点点头,不好意思耽误她过多的时间,见好就收,起身告辞。
各人散尽,解忧斜倚了书案出神,低低唤一声,“荧惑。”
院角那一团火,着了风势一般卷过来,霎时跃过书案,到了她跟前。
“荧惑。”解忧抚上它一侧的尖耳朵,那上面一道极深的伤口,几乎将整个耳朵割了下来。
荧惑觉得她心情凝重,弯了前腿趴在她屈起的膝上,脑袋也搁上去,鼻尖在她衣襟上轻蹭。
解忧愁眉难展,听昭桓和昭婉之所说,他们口中那个死里逃生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医沉,可他是决计不会再认回自己的身份的……偏偏只有他承认了身份,才能给昭婉之一点安慰。
“怎么办?”解忧支着面颊,愁眉苦脸地与荧惑大眼瞪小眼。
荧惑耷拉的耳朵忽然一耸,抖了两抖,欢快地从解忧怀里挣起来,往院外奔去。
解忧愈加锁了眉,这是医沉回来了,现在事情怎么说?
“阿忧。”医沉立刻察觉到她的心情沉重,将采割来的蒲草放在一旁,绕到她身后,俯身摸了摸她的额角,“何事不快?”
“……大事。”解忧抿唇,轻轻侧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刚才的事情尽数说了。
医沉同她一道沉默了,他倒是不知,后来族中曾派人接应他们,亦不知还有个庶妹未死,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他根本不想再拾回那个身份。
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永无可能。
“阿忧明白了。”解忧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只要是他的意思,她就永远不会泄露此事,就算昭婉之一样很可怜,但到底还是自家兄长重要,她行事从来如此分明。
见他难得如此凝重地拧着眉,解忧勾起唇笑了笑,忽然燃起一丝戏弄的心理,侧了头靠近他,飞快地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但她躲得还不够快,刚想起身逃离,颈后被一只大手扶住,往前一推,这一回吻了个结结实实。
医沉另一手揽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轻轻压到身后书案上。
解忧呼吸一窒,她方才不过是……她真的不过是玩闹而已,难道要来真的?
虽然没有上次景玄那般霸道,但医沉同样封住了她的唇,没容她说出半句解释。
离得这么近,彼此身上的药草香盘旋不休,惹得人几乎沉沦进去。
直到衣襟被触上,解忧才彻底一僵,小手连忙抬起,紧紧拉住医沉,半点不容他再动。
缓了片刻,相覆的唇渐渐分开。
解忧一手拉紧领口,慌慌张张地从他怀里逃了出来,嗫嚅道:“阿忧天癸尚未至也。”
医经上说,女子二七而天癸至,这十四岁已算晚的了,可转过春去她都要及笄了,这身子却一点不见长大的迹象。
医沉素来忧心她的身体,听她这么一说,半点没有心思再与她胡闹,整一整衣衫,起身进了药房。
解忧舒口气,一回头见荧惑瞪大火红的大眼睛,隔着书案好奇地瞅着她。
这青天白日,还是在廊中,解忧只觉脸上像着了火一般,低头瞥了一眼凌乱的书案,草草将东西整理一番,但不论怎样还是看着心烦,似乎再多看一眼就能想起方才那种感觉……
索性将东西一扔,快步躲回屋中,径自冲到里间,连丝履都不脱,和衣倒在床榻上装睡,任荧惑百般拱她,就是不理睬。
真是丢死人了,她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啊?!
☆、第一百二十章 用药如用兵论
解忧和医沉的尴尬只维持了片刻,到了夜间,仍如往常一般,卸去易容之后,医沉为她熬了一碗补益身体的药,哄她喝下。
甜腻的药汤喝过之后,解忧很快入睡,一夜沉梦,醒来时身边又没了人影。
昨日采割回来的香蒲已经晒干了,解忧铺开一匹织痕细腻的回文素帛,屈了指轻轻弹下干燥的花米分。
细腻的花米分在阳光下泛起碎碎的光泽,仿佛金米分一般。
解忧不厌其烦地重复这样的工序,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情……这些日子,医沉似乎有意疏远她?为什么每日清晨醒来,总不见了他的影子?
或者,只是自己的错觉么?
门上轻轻扣了三下,解忧收回思绪,抬头见景玄和昭桓走入院中,身子不由一绷,一缕若有若无的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