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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这样下去,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解忧很快又陷入昏睡,下半夜枕着药香入眠,安然无梦。
晨间的阳光透过湘竹帘的缝隙照射进来,解忧翻了个身,企图躲开刺目的阳光,身子一顿,额头撞上了一个柔软毛绒的东西。
“……荧惑?”
回答她的是动物湿漉漉的舌头舔上面颊,解忧一个激灵,偏头避开了荧惑进一步的亲密动作,连忙翻身坐起,瞪着眼看趴在床边的那头火红狐狸。
荧惑后腿支在床榻下,前肢趴在床沿上,正瞪着一双火苗似的大眼无辜地瞅着她,湿漉漉的舌头一半还垂在尖尖的嘴外,看这模样颇像唤主人起床的宠物狗。
解忧脸上绷不住,撑不住低声一笑,轻轻敲了敲荧惑脑袋,左右一会儿得洗脸,被它糊了一脸口水这事,便不与它计较了。
换过衣衫到外间,正堂空无一人,医沉已往西堂去了,外间的书案上搁着他留下的竹简,还有一碗半凉的药。
解忧看了一遍,端起陶碗苦了脸。
乌沉沉的药汤映出她紧绷的小脸,眼睛霎一霎,又多了荧惑的一张狐狸脸,满眼的好奇。
“喝不喝?”解忧自语,又似在询问荧惑。
荧惑往她颈边蹭了蹭,轻轻呜咽几声,似在谆谆劝导。
解忧拧拧眉,医沉不在,连荧惑都管束她,要是这会儿拿出去倒了,不知黄昏会不会被荧惑告上一状?
纠结了一会儿,解忧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药汤是安神的,入口不算过苦,又喝了几口温水便也冲淡了药味。
冲洗干净药碗,解忧袖起一卷备用的丝弦,包起昨日从蕙苑取来的少许沾染奇特香味的白沙,吩咐荧惑好生看守怀沙院,自己往哀郢院去寻景玄。
她依然不能确定谁才是那条应当收入网中的鱼,但她可以将她已经发现的线索告知景玄,让他自己去想,自己去决定。
譬如雪堂的婢子衣袖上沾染了本该送给少姬服用的药汤,而杀死那婢子的东西极有可能是少姬所用的瑟上之弦,越女与蕙苑中的焚香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干系……
哀郢院静悄悄的,院门处立着两名守卫,见是解忧到来,低头欠身致意,并未阻拦。
景玄不在院内,解忧一路步入正堂,畅通无阻。
布置素雅的厅堂之内,只有黄遥一人伏案奋笔疾书,一身烟色楚服,宽袖一半铺在案上,一半垂下,飘逸中带着沉稳的风度。
“医忧。”黄遥抬起头,看着面前容貌清俊的少年医者和蔼一笑,“医忧欲寻吾主耶?”
“然,不知冢子往何处?”解忧含笑点头,黄遥总给她一种亲切,可信任,可依赖的感觉。
这种文人的气度和景玄的浪漫激昂不同,与相夫陵的神秘莫测也不同,而是光明磊落,濡淡尔雅,正是不折不扣的儒家君子之风。
黄遥想了一下,眉微微锁起,“昨夜深伯姬有帖,邀主今日前往斜堂。”
斜堂是会客之所,议事之所,极为正式的地点,伯姬一介乐伎与侍妾,按理是没有资格踏入那里的,更别说还是以那样的口气“邀”景玄前往。
所以景玄当时的面色十分不好看,但又好奇于伯姬究竟有何紧要事告知,依然早早去了斜堂。
“如此……则忧亦往斜堂矣。”解忧垂首,宽袖笼起,向着黄遥拱了拱手,“黄公,忧告辞。”
黄遥目送她纤细的背影离开哀郢院,沉重地叹息一声,又似惋惜,又似担忧。
其实那涉江院暗地里的事情景玄已清楚了十之七八,明里托付解忧清查此事,不过一个幌子,好引开那几人视线,莫教他自己所行打草惊蛇。
清查得到的结果令景玄万分失望,他昨夜与黄遥商议该如何处置此事后,曾慨叹后院的那些女人实在无趣,后又似无意一问,不知解忧这样的女孩子,是否也会像那些妇人一般勾心斗角,尽作无趣之事。
虽他只是这么无意一说,但黄遥觉得,他怕是真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的,谁知会不会哪一日突发奇想,揭穿了解忧的身份,迫她留下为妾。
这医忧,还是尽快离开九嶷才好。
解忧一路无阻到达重华岩之畔的斜堂,恰好又是朝日升起之时,晴朗的阳光蒸郁着溶岩下飞舞的水汽,泛出五光十色的华彩。
流水溅溅,不断地冲刷形态各异的石壁,削出各种奇异的形状来,在银光闪闪的石壁上撞散的水珠四溅,飞花碎玉一般,绽出片片琼华。
重华岩极深,一眼望下,只见下面雾气缭绕,雾气之后是一片黑暗,深不可测。
“时如逝水,永不回头……”解忧遥望着脚下的飞流低叹。
隔着遥遥两千余年时光,她终究是回不去了,此生若想再与好友相见,唯一的法子,便是将她的名字刻上史册,凭借不朽的青史,一直呈现到两千余年之后的,好友面前。
不知那个时候,好友是否会觉得,这史书中只言片语提及的人,很像她曾经的朋友呢?
又叹一声,解忧将目光从瀑流那头收回,缓步走上斜堂的石阶,打算叩门,又收回了手。
那门半掩着,透过虚掩的门缝,隐约漏出里面的谈话声。
“妾……妾怀胎不过二月,而、而阿蕙已有五月,妾恐长子之位不可得,故……故错遣婢子,斟落胎茶与阿蕙饮用……”这声音怯怯懦懦,一举三顿,似是而非的楚语,说得不甚流利,想必说话的该是伯姬。
第九十七章 残酷
更新时间2016…1…1 21:57:40 字数:2016
解忧听得心紧了一下,竟真是伯姬?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难道真是伯姬?可分明没有任何一条线索指向了她,如果真是她的话,伯姬的心思也太过缜密了。
里面景玄似是冷笑一声,“然暴死者乃雪堂之婢,岂非燕姞与姬共谋耶?”
伯姬和燕姞为了自身利益共谋,而后发觉那婢女衣袖染上药汤,行事败露,因此杀她灭口,这似乎很说得通。
解忧悄悄从虚掩的缝隙中挪入斜堂,身子隐在一架简牍后,看着临床而立的两人。
伯姬仍是一身绿衣,但比那日在蕙苑时浅了许多,她垂首立在景玄面前三尺远的地方,微微地颤着,随着她轻微的动作,偶尔露出绿衣里面黄色的里子。
“……冢子,此事是妾所为……与、与燕姞无关……”伯姬柔弱的声音颤抖不休,身子也颤,解忧看到她宽袖下露出的半截手根本就是不受控制地颤着。
“无关?”景玄的声音沉下去,解忧从侧面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他咬牙切齿的声音里,能够听出他的确动怒了。
“是……与、与燕姞无关……”伯姬埋下头,死死咬着唇,一双手绞着衣带,将丝质的衣带扯出一道道白纹,身子不由自主后退了些,“妾昨日向燕姞借得雪堂之婢,教其为妾看视阿蕙汤药……只因听闻阿蕙所饮之药不得见光,一旦见光者,药力改变,或可使阿蕙终生无子……”
“妾唯欲阿蕙落胎而已,不知……不知……”伯姬越说越无措,她当真只是希望为腹中的孩子争得一个长子之位,少姬是她相依为命的小妹,她从不希望害了她的性命,只是希望让她落了胎。
当初得知少姬因半产而昏死过去,医喜甚至下令收殓,她就后悔了。
她当时以为少姬必死无疑,因此寻了燕姞,将此事向燕姞哭诉良久,后来两人合奏《蜉蝣》哀悼少姬,恰好被解忧听到。
不想过了几日,少姬竟又活转过来,伯姬又是欢喜又是害怕,担忧少姬察觉不妥,将自己揭露出来。
因此燕姞为她出了几个主意,好引开众人视线,减轻她的嫌疑。
不想偏偏出了疏漏,反将燕姞拖累进去,伯姬一夜苦思,终于决定亲自向景玄承认此事,请他不要再怪罪旁人。
景玄立着没动,抛出一句冷冰冰的话,“姬既已认定如此,且归月轩,自行了断。”
伯姬一怔,倏然抬起头,大眼圆睁,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景玄虽然性子冷漠,但待人向来宽松,怒极了也不过冷言训斥几句,不会当真因喜怒随意杀死奴婢,也正是仗着这一点,伯姬才敢前来请罪,她怎么也没想到,景玄会淡漠地说出这句话。
震惊过后,恐惧迅速攫住了她的意识,双腿一软,跪倒在景玄面前,哀哀戚戚,低微的声音几乎与自语仿佛,“冢子,妾尚有身孕……妾……”
景玄不为所动,一手缓缓抽出腰间佩剑,横在他与伯姬之间,冷淡出言,“姬若不能决断,玄可助姬了断。”
明晃晃的剑刃便在身前,伯姬吓得泣不成声,膝行上前抱住景玄双腿,低低哀求,“妾尚有身孕……乞苟全一命,留腹中之子……”
解忧紧抿着唇,意识到自己不该进来,暗暗向外挪了一小步,打算原路退出。
但她一身白衣,先前隐在书架的阴影后,不动还好,这一动被伯姬瞥到,认出她的打扮,急急哭喊,手足并用地从地上爬起,向着解忧藏身的地方去,“医忧!乞医相救!”
解忧僵住了,这个时候她该怎么办?被人发觉躲在屋内潜听已是十分不礼貌了,这会儿她若是再不知死活地为伯姬求情,只怕真的会触怒景玄吧?
可见死不救,转身就走……不论她这一世多么要求自己做到冷血冷情,毕竟还是有几分犹豫的。
这犹豫之间,只听伯姬一声惊恐的尖叫,回眸一瞥,见她整个人被景玄重重地推到了后面,撞在墙壁上。
伯姬身后就是撑开的窗格,斜堂一侧的墙壁本就倾斜,伯姬这一撞不知轻重,竟直接从窗口翻了出去,幸好她一双手拽住了窗沿,人挂在墙壁外,尚未落下。
生死攸关,解忧这回再来不及思考太多,人已冲到窗口,握住伯姬一双手腕,企图将她拉拽回来。
伯姬一手仍攀着窗沿,另一只手扣住解忧手腕,将她视作了救命的稻草。
垂死之人对于生的渴望几乎超越了一切,解忧只觉手腕上承受的力道几乎能将手臂拉断,她身子本就纤瘦,过轻的体